第二卷 不堪回首的從前 第145章 鬥爭(9) 文 / 斷欲
第145章鬥爭(9)
素蘭鏗鏘有力的一段話說出,不要說陳默然,年過半百的監獄長都差點坐在地上。這女人確實是瘋了,簡直瘋得無可救藥。最後他點了點頭,眼神透過一絲複雜的表情,是惋惜也是敬佩,歎了口氣說道:「你可以住進來了,但是有一樣,你不能跟他住在一起,因為這裡同樣有女子監獄,我沒有權利破壞規矩。」
素蘭冷冷笑了笑說:「俺費盡心機就是要跟默子在一起。你不讓是吧?所有的後果你自己負責。回頭俺就吊死在女子監獄裡面,做成鬼也不放過你,並且告訴所有的人,寫下遺書,說你欺負俺,你就等著坐牢吧。」
監獄長頭上的冷汗再一次冒了出來。這女人是什麼做的,咋這麼狠毒?只好點點頭說:「我考慮一下,考慮一下,盡量幫忙!」
監獄長夾著尾巴跑出了鐵門,素蘭開心的笑了笑,然後把自己的行李從外面掂了進來,自己慢慢打開,裡面裝的滿滿的,有毛巾,肥皂,藥膏牙刷,還有一床乾淨的被褥,看來她早就做好了準備。
陳默然沒有感到奇怪,憑素蘭的脾氣,她想住進來誰也攔不住,沒有辦法。搖搖頭說道:「你這是何苦啊?幹嘛陪著我受罪……」
素蘭彷彿回到了少女時代,她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按在默然嘴上,阻止他繼續說下去,然後把臉貼在他的胸膛上輕聲說:「放心,所有的後事俺全部安排好了,兩個孩子來的時候就送進了陳家大院,有櫻子暫時養著,只說來看看你,櫻子也哭著要來,卻被俺攔住了。現在這裡只有我們兩個人。俺不會長期佔有你,因為怕櫻子傷心。但會珍惜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分鐘,每一秒。」
陳默然一句話也不再說了,只是把素蘭抱在了懷裡,無奈的眼神裡同樣留下了淚水。
白狼是徹底的無奈了,半個月的時間,他在省裡跑了個遍,幾乎尋找了所有當年的戰友,還有省裡的各級領導,把默然的事情如實對他們說了,只是希望有人站出來說一句話,並且為默然擔保,他是無辜的。正像陳默然預料的那樣,真正能說得上話的人,他們推脫了事。有的乾脆閉門不見,把他晾在了門外。
一個月以後,他拖著疲憊不堪的身子回到了嘎子溝,這才知道素蘭為了默然同樣住進了牢房。他的心像刀割一樣。隨著歲月的流失,他對素蘭的愛意有增無減,這麼好的女人可惜不屬於他白狼,原來姻緣都是前生注定的,根本不能強制。所以他只好把她當親妹妹看待,只有把這段難以訴說的感情深深埋在心裡。
現在的他非常的焦急,自己的妹妹和兄弟被人陷害,坐進了監牢裡,他有什麼理由在家中安坐?在貓兒山的時候,陳默然曾經救過自己一命,這條命原本就是他的,現在是時候償還了。他暗暗打定注意,一個成熟的計劃慢慢從心裡升起。
櫻子抱著素蘭的兩個孩子,看著白狼消瘦的面孔同樣眉頭緊鎖,白狼的費盡心機她全部看在眼裡,一個月不到的時間足足瘦了一圈,只有安慰說:「白大哥,不要心急,咱再想想別的辦法。」
白狼苦苦一笑:「目前是山窮水盡了,沒有人能夠救他出來,看來只有我自己出手了,你好好照看兩個孩子,哪兒也不要去,也許五天,也許三天,默子一定回來,用我一個人換兩個人的命,值了!」
櫻子嚇了一跳,馬上預感到了不妙,趕緊勸到:「大哥,你要幹啥?可千萬別幹傻事啊?」
白狼一句話也不再說了,站起來直接走進了縣城。
市聯委的辦公室,白狼忽的推門走了進去,裡面的人大多都認識他,連忙站起來讓座,白狼卻站著不動,把自己的黨政一下扔在了辦公桌上,衝著坐在座的幾位說:「陳默然是無辜的,他的功夫是我教的,打紅衛兵是我躥墜他幹的,跟其他人沒有關係,請你們馬上放人。」
市聯委主任歎了口氣說:「你為什麼要這麼做,說說你的理由。」
白狼鏗鏘有力說道:「很簡單,因為他們上次批鬥我,我懷恨在心,要報復,我早就給陳默然灌了迷藥,說只要紅衛兵敢上門搗亂,打死打殘的話,我全權負責,跟他沒有關係。他們家是貧農,同樣是無產階級,只是被我給蒙蔽了,再說你們關了他這麼久,腿都打斷了,應該滿意了吧?」
主任說:「白狼,我們不能聽你一面之詞,立刻就放了陳默然,你有什麼證據說他是無辜的?事實擺在眼前。」
白狼笑了笑說:「很簡單,因為我是反革命,是老右派,是蔣介石派來的特務,這些罪名不是早就被你們加在我頭上了嗎?既然是特務就必然會搞破壞,搞破壞就要拉個墊背的,可憐陳默然這個傻子,一直都蒙在鼓裡,還把當親生兄弟一樣看待,簡直傻到家了。」
「那你為什麼現在要來自首,這不是自投羅網嗎?」
「因為我良心發現了啊。」白狼繼續說道:「我幡然醒悟了行不行,我不願意看著陳默然無辜受苦,實在不行的話,我就喊幾句反動的口號,來證明一下自己,你看行不?」
主任皺了皺眉頭說道:「那倒不必,既然事情是這樣,那你就留下吧!」
五天以後,陳默然終於回到了家,素蘭也陪著他走進了陳家大院。陳默然對自己突然被放出來有點不可思議,難道是白狼大哥真的找了熟人,證明我是無辜的?當櫻子一五一十告訴了他事情的真想,陳默然抬手啪的拍碎了面前的桌子,不顧雙腿的殘廢,轉身就要衝出去,嘴裡哭喊:「白狼啊!你不夠朋友啊!為啥不讓我跟你一起坐牢啊,當年結拜的時候,說過生一起生死一起死的,你這樣是陷與不義啊!這都怪我,是我害了你呀!」默然一邊喊一邊用手向外爬,櫻子和素蘭同時撲了過來,把他拉到了椅子上。他掙扎著,咆哮著,抬手狠狠砸向了自己的胸膛痛苦不已,櫻子和素蘭明顯感受到,默然心裡那座精神的殿堂在逐漸崩潰。素蘭哭著說道:「默然,你放心,我去!把白大哥救出來!」
素蘭跟白狼一樣,幾乎找遍了所有的熟人,仍然沒有人站出來為他說一句話。幾天以後同樣拖著疲憊不堪的身子回到了嘎子溝。陳默然苦笑一聲說:「人情冷暖世態炎涼。
素蘭歎口氣說:「白大哥這兩天一直在被人拉著遊街,陪同他的有一幫人,認識的不認識的,還有我公公孫茂源。老人家年紀那麼大了,還要受這樣的折磨,太殘忍了。」
陳默然說:「白大哥這輩子完了,生裡來死裡去,革命了半輩子,幾乎把命搭上,最後連個媳婦也沒有混上,下場真是慘淡,他跟我一樣,都是直腸子,容不得別人有半點瑕疵,不然也不會落到如此的下場,沒有人能救得了他,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費,我們只有等,等著雲開霧散的一天,希望這場浩劫能夠過去,別的什麼辦法也沒有。」
兩個月過去了,陳默然爬了起來,可以慢慢拄著枴杖行走,一條腿因為沒有及時的醫治,骨骼生長錯位,只能一顛一顛的。他知道,自己以後也許永遠也離不開枴杖了。想不到自己跟孫耀文一樣,落了個瘸子的下場。可是自己跟他不同,孫耀文是咎由自取,活該遭到報應。我陳默然得罪了誰?老天為啥要這樣懲罰我?天不長眼!所以當他一腳踏出街門的時候,抬手指著老天就是一聲憤怒的吼叫:「賊老天!」
剛剛罵過一句,對門的孫家就跑出一個人來,氣喘吁吁滿面通紅,來的正是鳳妮,鳳妮看到默然就哭叫了一聲:「大伯,快去看看吧,我爺爺,我爺爺恐怕不行了!」
陳默然心頭一緊,他知道孫茂源的年紀大了,根本經不住造反派的折磨。幾天前就聽說在一次批鬥會上,孫茂源又哭又笑,大小便失禁,屎尿順著褲腿流了下來,搞得整個會場臭氣迷漫,最後那些造反派只好把他拉回了孫家。自從那次以後,孫茂源竟然一病不起,躺在炕上再也沒有出過門。夜半三更的時候常常可以隔著孫家門聽到他的慘叫。後來聽素蘭說,孫茂源睡覺的時候老做噩夢,說默然的父親陳太雲手裡拿著鐵鏈,要來拘他。
茂源老漢的眼前出現了幻覺,看來是命不久矣。默然知道,人再臨死的時候眼前往往都會出現幻覺,都是憑生最害怕的事情。所以腳步不敢停,直接邁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