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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不堪回首的從前 第142章 鬥爭(6) 文 / 斷欲

    第142章鬥爭(6)

    陳默然坐牢了,這個消息像是刮了一場大風,眨眼間傳遍了嘎子溝的角角落落。有人擔憂有人高興,還有人為他憤憤不平。

    雖然這次是一個普通的鬥毆事件,可情節是相當嚴重的。關鍵是他打的不是別人,而是戰鬥在政治前沿的紅衛兵小將,這就會把事情上升為一種反動的高度。引起了多方領導的重視。

    縣裡和省裡連續召開了大會。對於陳默然這種死不悔改,敵視政府的反革命分子,就應該狠狠的批鬥,徹底的打倒。甚至有人認為應該把他槍斃。

    大會開了整整一天,縣委書記說:「陳默然同志還是有功勞的,在60年的時候拿出了所有的糧食救活了大量的群眾,六三年發水的時候表現也很英勇,不能一槓子打死,要一分為二看,這次也是魯莽了一點,對紅衛兵查抄陳家很不滿,失手了嘛,這也難怪。」

    又一位領導站出來說:「六零年饑荒,為啥別人家沒有糧食,而陳家能夠拿出來,很顯然是他們私藏的,這就裸露出了他地主富農的本質,另外還有一個問題,就是陳狗子同志,很可能被他陷害了,目前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我懷疑他打死狗子以後將屍體埋了,說不定就在陳家,紅衛兵到陳家尋找,也是合情合理的嗎?」

    這一問題提出,大家都吃了一驚,縣委書記提議,你們也是沒有證據啊,沒有證據就抄家似乎有點不好,不如派人到陳家搜一下試試,如果他真的殺害了狗子同志,就應該受到法律的審批。

    第二天,果然有一匹警察再次踏進了陳家大院,將陳家裡裡外外翻了一遍,仍然什麼也沒有找到。最後,終於有人看到了後院的那口枯井。陳默然會不會殺死狗子以後扔進了枯井裡?

    一個人自告奮勇要求下去看看,他把井台碌碌上的繩子繫在了腰裡,順著井口爬了下去。這一看不大要緊,立刻衝著上面喊了起來:「在這裡了,狗子同志果然被人殺死了,扔在了水井裡,恐怕很長時間了,人贓俱獲。」

    櫻子在上面聽到這個消息,立刻就暈了過去,白狼一聽就傻了,暗暗說道:「不可能!默然根本不是這樣的人!」

    狗子的屍體被拉了上來,手裡卻緊緊握著一把手電筒,手電筒裡的電池明顯已經耗完,他臉色鐵青,牙關緊咬。最讓人琢磨不透的是,在他的脖子上竟然纏著一條粗大的花蛇,這蛇也太大了,有小孩子的胳膊粗細,在狗子的脖子上足足纏了兩圈。

    這條蛇已經死去很久了,是被狗子咬死的,半個蛇的身體都被咬斷了,看狗子的表情,一定跟這條蛇掙扎了很長時間。

    大家一時間都蒙了,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什麼狗子的手裡會有個手電筒,為什麼他的脖子上會纏著一條大蛇,他究竟是怎麼死的。難道真是默然害死的?所有的事情都是撲朔迷離。

    白狼上前摸了摸,眼睛忽然一亮,驚呼一聲:「快,送醫院,狗子還沒有死,他還有口氣,說不定有救。」

    當天下午,狗子就再次被拉進了醫院,經過一番搶救終於甦醒過來,剛剛睜開眼就是一聲驚嚎:「有人要殺我,有人要殺我啊,救命啊,救命啊!」

    一旁的柱子卻冷冷笑了笑:「活該!殺了你也不屈,我問你,你到水井裡到底想幹啥?怪不得我找了幾天都找不到,原來躲在了水井裡,回來就看到你變成了這個樣子!真是報應!」

    狗子驚魂未定,一把拉住了柱子:「爹,有人要殺我,真的,我下到水井的時候,他用繩子套住了我的頭,要吊死我!」

    柱子一把將他甩脫,憤怒吼叫道:「你現在叫我爹了?你現在後悔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進水井想幹啥?這就是你說的繩子,它咋不纏死你這個不爭氣的東西!」

    柱子說著,一把掏出了口袋裡的半條花蛇,仍在了地上。狗子這才明白,原來那天死死纏住自己脖子的竟然是這個東西。

    柱子冷冷笑了笑說:「告訴你,這花蛇是我當年扔到水井裡的,還不止一條。也算你小子命大,這些蛇也沒有毒,你在水井裡昏迷三四天也沒事,不然你小命早就完了,狗子這才知道,原來自己是虛驚一場,差點嚇的昏死過去,他慢慢坐起來沖柱子說道:「我想找陳默然是地主富農的證據,為咱家報仇!」

    「你說啥?找證據?找啥證據?陳默然是不是地主富農跟你有啥關係?你為啥要害他,你還有沒有良心?是誰把你養這麼大?是誰拿錢供你上學,如果再敢陷害你默然大爺,小心宰了你!」

    柱子的話語咬牙切齒,恨不得立刻宰了狗子,可惜啊,可惜,他是自己親生的兒子,不然憑著他的脾氣,恐怕早就下手了。

    狗子反駁道:「他們家是地主,是富農,是剝削階級。是壓迫和剝削我們幾輩子的吸血蟲,你為啥那麼護著他,他給了你啥好處?」

    啪——!一擊響亮的耳光瞬間扇在了狗子的臉上。柱子真的憤怒了,簡直怒不可解,嘴唇都哆嗦起來,顫顫抖抖說道:「誰是剝削階級?誰是吸血蟲,誰是地主資本家?你個簡直就是個忘恩負義的王八蛋!信不信當場殺了你?要沒有陳家,你爺爺當年早就餓死在了逃荒的路上,要是沒有陳家,你爹早就被野狗咬死了,哪來的你這個畜生!告訴你兒子,兒子!你做紅衛兵我不管,你抄別人的家我也不管,這跟沒關係,就是不能動陳家一草一木,還有,在我的有生之年,不許你踏進陳家一步,因為你不配!」

    狗子愕然了,他不知道親生為啥要這樣說,為啥要拼了命的袒護陳家,陳家究竟給了他什麼好處?他們的確是資本家,的確是剝削人和壓迫人的地主富農,在他的眼裡,這些人跟樣板戲裡的黃世仁一樣,全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剝削階級。為啥父親是一副死不悔改的奴才嘴臉?他只是抬手摀住了臉,鄙視了父親一眼。

    柱子又是一聲冷笑:「小子!你別不服氣,你認識真正的陳默然嗎?告訴你,他不是一般的人,他是個英雄,一個實實在在沒有半點污穢的英雄,在日本人的眼皮底下,他敢抄了他們的炮樓,在東北的貓兒山,他領著一般弟兄跟鬼子短兵相接拼刺刀,在六零年那段最艱苦的歲月,他寧可親爹和老婆餓死也要把所有的糧食拿出來,救活全村的人。這樣的人會尿你?如果不是看在你爺爺和你爹的面子上,你小子早就被他打殘廢了!你有他一半的豪氣死了也知足。告訴你,真正的英雄不是像你們這樣抄家,不是批鬥,更不是在自家的窩裡橫,把自家砸的稀巴爛。你們這不是英雄,是亡國!」

    柱子越說越氣,真的想再一次狠狠給他一巴掌。可頓了頓還是忍住了。他鄙夷地看了看不爭氣的兒子,對這種朽木不可雕的人才簡直是無話可說了,最後扔出一句:「你自己看著辦吧!」然後甩甩手,頭也不回走出了醫院。

    狗子吃吃冷笑了一聲:一副奴才嘴臉,財主坐下一條牙齒鋒利的惡犬而已,有這樣的父親他感到丟人。我錯了嗎?胡說八道,我是按著偉大領袖的最高指示行事,偉大領袖會有錯嗎?簡直是亂彈琴。寧可不要親爹,寧可離開陳家,絕不能離開偉大領袖。他看著父親遠去的背影,嘴裡閃出一絲不可捉摸的獰笑。

    陳默然被抓了,春生兩年前就離開了,沒有人能夠再威脅我。我要報仇,報那一腳之仇,還有巧靈,非得到她不可,我還要巧靈跪在地,哭著求我,我要玩死你,等玩夠了再找一個理由做掉你。

    狗子爬起來,走出了醫院,仍然走向了自己的戰鬥崗位,就是市聯委的指揮所。陳家曾經是個地主,大資本家,這是不爭的事實。很多人都知道,另外他又打了紅衛兵的小將,單單這個理由,遊街批鬥是最輕的了。所以他暗暗下了決心。三天以後是黃道吉日,準備批鬥陳默然,當然,這不用他親自動手。

    三天以後,陳默然五花大綁,戴著高帽子被拉上了車,開始了他平生第一次的遊街,一群群紅衛兵手拿喇叭,高聲喊著:「打倒地主陳默然!打倒資本家陳默然!」車上的年輕人將他死死按住,陳默然仰頭挺胸就是不低頭,後面的人拿著大棒子,惡狠狠打向了他的雙腿,只聽咯吱一聲,默然感到自己的雙腿一陣疼痛,知道腿骨已經骨折了,眼前一黑暈倒了過去。

    車卻沒有停,一起陪著他遊街的還有一個人,就是陳家的老爺子孫茂源。孫茂源同樣五花大綁,頭上戴著高帽子。他卻不知道害羞,一路上嘻嘻哈哈,一邊走一邊笑,顯得十分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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