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不堪回首的從前 第100章 上學 文 / 斷欲
第100章上學
1963年夏天,嘎子溝的小麥獲得了前所未有的大豐收。人人忙的熱火朝天,所有的孩子們全部放了麥假。幫助大隊參加生產。春生這個時候也回到了家,麥假剛過,秋玉米還沒有播進地裡,他就迫不及待要會學校去。陳默然有些迷惑不解,認為兒子是有意逃避勞動。春生卻笑笑說:「爹,我已經是班裡的幹部,學校裡還要好多事呢,要準備升級考試,還要迎接新生入學,」陳默然看著兒子認真的樣子,沒有阻攔。最後說道:「狗子這孩子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上次勸他跟你一起到學校去,他卻不肯,好像跟我有仇似的」你走的時候把他也帶上,你柱子叔生死不明,萬一他將來真的回來,看到兒子是個文盲還不恨我一輩子?」
春生哎了一聲,直奔狗子的房間去了,一直勸了半天,狗子就是不願意上學,說學習根本沒用。陳默然在門外聽著,實在忍不住了,一腳走進門大喝道:「誰說學習沒用?沒有文化知識你將來就是掏大糞的命,沒有文化知識你將來就是個廢材,不行!這次一定要到學校去,學費和伙食費我包了,由不得你!」
狗子看了陳默然一眼,臉上騰地紅了,老實說他對陳默然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害怕,這個人雖然平易近人卻是不怒而威。同時心裡還有一種深深的愧疚,蝸牛的死跟他有扯不斷的干係,當時,他跟所有人一樣拳打腳踢,恨不得制蝸牛與死地,他當時的憤恨完全是出於對鳳妮的喜歡,他恨蝸牛,恨他搶走了鳳妮。可蝸牛死了以後,他心裡一直很難過。覺得對不起陳家,陳家從小把他養大,默然對他跟親生兒子一樣。不知為什麼在這裡他感到很不自然,有一種深深的壓抑感,好像無論做什麼都是被人強迫一樣。而且有一種寄人籬下的屈辱,憑什麼我們家祖祖輩輩都要伺候陳家,憑什麼我的爺爺和父親都是陳家的奴僕?現在解放了,翻身農奴終於站起來重新做人了,我狗子也要翻身。可他每次看到陳默然就沒了脾氣,他的威嚴和親近令他張不開口。他一直生活在親近與背叛的糾葛之間。
春生沒有發現狗子的窘迫,認為他很懂事,不上學的原因只是因為家裡沒有錢,不好意思麻煩自己一家人,所以強拉硬拽,把早已準備好的書包套在了狗子的頭上,笑呵呵牽手走了出去。
到學校以後春生幫他到教導處教了學費,安排在新的初一班裡,看著他安安分分坐下,這才高高興興回到了教室。為了把三年自然災害失去的課程補上,學校決定不放暑假,每個學生都在拚命學習文化知識。很快,夏天在一陣涼風中過去了,新的學期到了。春生作為學生會的代表,要迎接新的學生入學。
新生開學的當天,一個梳著羊角辮子的女孩引起了春生的注意,他看的很清楚,那是自己對門的鄰居孫耀文的女兒鳳妮,鳳妮比自己小兩歲,剛剛十三,背著一個碩大的書包,跟她嬌小的身體顯得既不協調。鳳妮的小臉很蒼白也很瘦削,好像大病初癒的樣子,小時候那股天真浪漫瘋丫頭般的野狂不見了,眼神顯得迷離,見到誰都怕生生的,躲在她爺爺孫茂源的背後。春生大呼一聲:「鳳妮」就撲了過去。
孫茂源一眼看到春生的時候就笑了,拉住他的手說:「我還正為難呢,鳳妮從小沒有出過門,在這裡我怕她想家,也怕她不會照顧自己,你在這裡我就放心了。」
春生顯得很親切,一把拉過鳳妮的書包背在了肩頭上,說道:「放心吧茂源爺爺,我會照顧鳳妮的,就像對我妹妹巧靈一樣,」他一手拉住鳳妮,把她安排在了新生的教室裡,然後幫她辦了一切入學手續。孫茂源看著春生忙忙碌碌的樣子,心裡一陣高興,最後放心的回家了。鳳妮追著爺爺的背影走了老遠,眼裡掉下了淚水,依依不捨。
由於學校的宿舍還沒有建成,下午,春生又跑了幾個最近的老鄉家,幫鳳妮聯繫了住處。甚至鋪蓋都為她整理好,才放心地離去。春生離開以後,鳳妮獨自坐在狹窄的小床.上,小小的心裡開始翻江倒海,她覺得春生很高大,像個哥哥一樣,對自己很好,同時,在他的身上她又看到了蝸牛的身影。就在幾年前,她和蝸牛,狗子和春生還是最好的玩伴,整天在一起玩耍。在村南的那片密林裡,他們一起蕩鞦韆,一起掏鳥窩,一起上樹摘酸棗,一起捅馬蜂窩。夏季的時候她像個假小子一樣,全身脫得光光的,一頭扎進滏陽河裡,跟他們學習潛水,打水仗。嘎子溝的每一寸土地都留下了他們一起喧鬧的身影。
可是,蝸牛的死把一切都改變了,當那次蘆葦蕩裡兩個懵懂的心靈碰撞在一起的時候,她真的想長大以後嫁給蝸牛。真的想將來抱個小娃娃玩玩。她不知道爹和娘為啥要發那麼大的火,到家以後把她暴打一頓,那一次她真的傻了,心靈上經受了前所未有的震撼,從此變得沉默不語,看到誰都害怕,特別是娘死以後,爹又娶了那個叫素蘭的阿姨,爹讓她管那個阿姨叫娘,她不叫,他就打她,打的遍體鱗傷,素蘭阿姨對自己也是冷一陣熱一陣,高興的時候抱起來親上一口,不高興的時候就放在一邊,幾天都不會看上一眼。她覺得自己就好像生活在地獄之中,永遠也看不到陽光。慶幸的是爺爺和奶奶還算疼她,一時間鳳妮覺得自己很可憐,趴在被子上嚶嚶的哭了。
這一夜,狹小的屋子黑洞洞的,半夜裡她看到無數的黑手,鋪天蓋地向她抓過來,幾次從睡夢中驚醒,醒來就是一身的冷汗,看看外面的天,怎麼盼也看不到天明。後來天終於亮了,太陽升起來的時候,春生再一次過來了,看到春生的第一眼她立刻就哭了,撲到了春生的懷裡。
春生像個哥哥一樣,幫她擦乾了眼淚,笑了笑說道:「晚上一個人,害怕了吧,學校又過來幾個新生,我特意安排她們過來,晚上跟你作伴」
這時候才發現春生的後面跟著幾個跟自己年齡相仿的女孩,她立刻就笑了,像個主人一樣把她們迎到了屋子裡,一時間屋子裡熱鬧起來,一群女孩子嘰嘰喳喳,像一群麻雀一樣吵個不停,嘻嘻哈哈的笑聲充滿了整個院子。
春生把她們安排妥當就離開了,這群女孩看著春生離去的背影,對鳳妮打趣道:「這個人是誰,你咋跟他這麼親,丟不丟人,還抱來抱去的。」鳳妮笑了笑,很自豪的說:「這有什麼,他是我哥!」
鳳妮怎麼也想不到,這一聲哥哥她一直叫了將近15年,直到她跟春生洞房的一天才算改了口。而就在那一天她才知道,原來自己一切的擔心都是多餘的,多年來羞於啟齒的事情只不過是一場可怕的夢,就在那一天她才知道,她跟其她的未婚少女一樣,自己最寶貴的東西一直都沒有丟掉,因為那時以前,她一直都是個處女,並沒有被蝸牛破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