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158章 文 / 水月菱

    第158章

    「央，大家都說傅蘭心是個冷血的女人，你知道的，我不是冷血，我只是不敢在乎任何人，我怕在乎的人一個個離開我，先是外公外婆，接著是媽媽，幼兒園的老師，後來是慕非……蘭心說得動容，眼淚很快就打濕了未央的衣服，「大家都走了，最後只剩下我一個人。」

    未央鼻子一酸，拍著她的後背，低聲安慰她，「你還有小愷，還有我和凌洛這些朋友，還有東……」

    話音剛落，未央連忙打住話，支吾著正要補充一句，你還有謝飛遲。

    蘭心吸著鼻子惻然低語，「東澄……是啊，我還有東澄。如果沒有他的鼓勵，我也許到現在還是沒法忘記慕非，如果沒有他，我和小愷不會相處得那麼好，慕非說過，如果他不在了，他會找個天使替他愛我，那個人是東澄吧。」

    未央頓感呼吸困難，一雙眼睛緊張地盯著謝飛遲，他安靜得讓人感到格外不安。

    「東澄說，我、小愷和他……是要攜手一起走下去的家人……」

    「心！」未央尖銳地打斷她，「不要再說了，你醉了。」

    「我沒醉，我真的沒醉，我還能分辨這是三根手指……」蘭心坐起來，一雙媚眼定定地看著未央，手指在未央眼前亂晃。

    未央幾近狼狽地挪開視線，不敢看蘭心，也不敢看謝飛遲。此時此刻，她覺得說什麼都是無謂又枉然。

    幸好蘭心沒有再說醉話，謝飛遲的車速不知何時快起來。終於到了裕風家門口，謝飛遲一言不發地下車替未央開了車門，未央拍了拍蘭心的臉，小聲問：「走得動嗎？」

    蘭心趴在她肩膀上，嘟囔了一聲，不理她，未央無奈地看著謝飛遲，「你幫我扶她上樓行嗎？」

    謝飛遲伸手扶起傅蘭心，她雙手自然而然地纏上謝飛遲的腰，語焉不詳的低聲喃喃：「央……你說，我是不是應該愛上東澄？」

    月光下，謝飛遲的臉色白得嚇人，緊捏的拳頭上有青筋在隱隱跳動，未央幾乎握不住手中的鑰匙。

    謝飛遲像石雕般站著，一動不動，未央打開門，卻不敢開口喊他進來，他雙手圈在蘭心的腰際，眼中隱隱閃動著淚光。

    未央心中暗暗刺痛，她突然想起華世皓，想起他對自己的好，她抬手捂著灼熱刺痛的眼睛，眼淚無聲地落下。

    他們三個人誰也沒有動，週遭的空氣彷彿凝結了……

    蘭心換了個姿勢，柔軟的唇輕擦過謝飛遲的脖子，低柔的聲音帶著迷惘和惆悵，「可是，央，我心裡，腦中充滿了謝飛遲的身影，怎麼都驅不散……為什麼會這樣？」

    謝飛遲懷疑自己聽錯了，不敢置信地看著同樣怔忪的未央，眼底有抹光芒突然亮起，在夜色中閃著璀然異彩。

    未央的身體依然是僵硬的，可嘴角卻輕輕揚起，她又哭又笑的看著謝飛遲，那一刻，她想謝飛遲的感情也和她差不多，因為，他隱在黑暗中的臉龐有抹很可愛的紅暈。

    直到被未央推著走入房間，謝飛遲猶在發呆，她剛才說的話是醉話，還是真心話，她說，她心裡腦海裡充滿了他的身影，是真的還是假的？

    他將蘭心放在床上，開了一盞燈，握著她的手貼在自己臉上，自從她出事後，他總是隨身攜帶催/情藥的解藥，他低歎著將額頭輕抵住傅蘭心的額頭，幸好自己有隨身攜帶解藥。

    心，你知道嗎？每次我想放手，想離開你的時候，我又擔心我走了以後，你不會照顧自己，擔心你三餐不按時吃，擔心你徹夜做噩夢，擔心你失眠……

    那麼多事情要擔心，於是我一次又一次回到你身邊，你怪我不說以前的事情，可你讓我怎麼說，告訴你，我乘人之危，在你不省人事的時候強要了你？我說不出口，這些年我一直很懊悔，我不知道慕非是不是誤會了什麼，傅杏的出現讓我驚覺到，當年慕非離開也許不是無緣無故的。

    可是，如果那夜，我沒有強要了你，慕非不會一聲不響的離開你，每次看到你做噩夢，我就恨不得在海嘯中死去的人是我。

    我帶走蕭愷，只是想讓你振作起來，重新開始……我沒想到，我又做錯了，我做錯了那麼多事情，連奢求你原諒都不敢。

    照顧你，呵護你，偷偷愛慕你，可我從來不曾親口告訴你，不是不敢，而是不能。我怕說出口，連站在你背後的資格都失去了。

    謝飛遲伸手幫她解開束髮的夾著，她絲緞般柔軟的黑髮披散下來，有一縷旋在他心尖，他眼圈一紅，收緊手臂將她緊緊抱在懷中。

    「心……」

    傅蘭心在睡夢中，依稀聽到一把低沉而醇厚的聲音，其實，這聲音她以前聽過無數次，以前每次睜開眼睛，只看見空曠曠的房間，失落和惆悵的感覺瀰漫心頭，久久不曾散去。

    她睜開眼睛，謝飛遲深邃俊朗的面容撞入眼簾，她張了張唇，胸口有股跌宕的感情直衝上大腦。

    是你，原來是你……謝飛遲。

    大概是室內的燈光太過柔和，又或者說是自己還沒睡醒，傅蘭心的手輕撫上謝飛遲的臉，「誰打的？」

    謝飛遲一愣，啞然失笑，「你打的。」

    蘭心也跟著笑了，他的臉還沒消腫，下手這麼狠看來真是自己打的……想得正恍惚，謝飛遲將一杯熱茶端到她面前，琥珀色的眼瞳專注地凝望著她。

    蘭心有些失神，又有些惆悵，認識了他六年，她到現在才發現，原來他的眼睛很漂亮，是剔透晶瑩的琥珀色，而不是尋常的棕色。

    「把醒酒茶喝了，再吃點東西暖胃好不好？」謝飛遲溫柔地問她，語氣自然得彷彿他與她之間，沒有任何不愉快的過去。

    「你……」

    傅蘭心不知所措的愣怔著，她來不及拾起冰冷的面具，茶杯邊緣已抵住她的唇。

    熱茶的霧氣氤氳了她的雙眼，她居然乖乖地張嘴，一口一口淺啜，他端起剛從微波爐裡拿出來的糕點，極有耐心地餵她。

    蘭心失神地看著謝飛遲，她不是冷血的，他對她的好，她看在眼裡，只是不願意接受。他不離不棄的守候，將她用來保護自己的冷漠外殼，一點一點擊潰……她突然想明白了，自己出車禍前，為什麼急著從他身邊逃開。

    她怕自己深陷在他布下的溫柔漩渦裡，無法自拔，這種無法控制的感覺讓她感到恐懼。

    他們同時沉靜下來，各有所思，氣氛莫名的變得有些尷尬，還有些曖昧。

    「心——」謝飛遲鼓起勇氣，打破令人不安的沉默，「我們談談好嗎？」

    談？傅蘭心的眼瞳剎那多了幾分犀利，他們確實有很多話要當面說清楚……

    「心，我知道你一直在等我向你交代以前的事情……」看著她清冷無波的眼睛，謝飛遲臉上的溫柔一點點淡去，儘管表面上他裝得很平靜，很鎮定，實際上，他的牙齒在打顫，終於要說出口了。

    蘭心低垂著頭，靜靜地聽謝飛遲徐徐訴說往事，思緒隨著他低緩沉痛的聲音飄回中學時代——

    她和慕非交往後，謝飛遲刪掉遊戲的賬號，再也沒有出現，那時她也跟著刪號了，那時大概是賭氣，氣惱他明明說好來請她吃飯，他卻食言了，還一聲不吭的刪號，斷了聯繫。

    那時心裡空空的，幸好有慕非，他總是無憂無慮的，每天都過得那麼開心，他的爸爸事業越做越大，慕家三少爺的名聲也越來越響亮，可慕非從來不端少爺架子，蘭心喜歡他簡單的性格，喜歡他的熱忱，喜歡他的豪爽……其實她是個寂寞的人，可寂寞的人往往最嚮往溫暖，嚮往幸福，和慕非交往的時光，大概是她一生中最簡單最快樂的時光。慕非常常纏著她問，「你有沒有一點喜歡我？」

    不等她回答，他倒是先裝出一副哀莫大於心死的模樣，雙眼緊閉著給她施壓，「如果答案是不喜歡，那麼，你就親我一下吧。」

    她被他逗笑了，順了他的意說了句喜歡。慕非便高興得振臂歡呼，彷彿恨不得昭告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