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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注定如此 文 / 寂寞煙花

    第99章注定如此

    又是「噗」的一聲刀穿皮的聲音,容美君狂妄的笑容僵住,夫妻倆再也沒有力氣爭鬥,各自往自己的後背翻躺而去……

    刀子不偏不倚,正中容美君的心臟,鮮血從她刷白的雙唇猛噴而出,不到半秒,當場慘死。

    「輝——兒!」

    林中顫著無力的手臂,示意林輝靠近他的身邊,一口鮮血又從他的嘴巴噴出。

    嚇傻了的林輝,那動也不會動的翻白眼睛在聽了林中微弱的呼喊後動了動,「哇」的一聲哭喊:「爸爸,媽媽——」

    「過——來!」

    又一口鮮血,林中臉色全無,搖著頭,忍忍著。

    「爸爸!」

    林輝兩腿發軟地撲向林中,抱著他痛哭,手掌恐懼地按壓住林中的刀口,瞬間,鮮血就凝固了他的手掌。

    「爸爸,你不要死!」喊完,林輝又轉頭望容美君一眼。

    「爸爸,你不要死,快救救媽媽!」

    林輝放聲大哭,讓林中皺起了眉頭,林中費力喝了一聲:「別哭,聽我說!」

    「咳,咳——」艱難地喘了幾口氣,林中咬著牙,彙集所有力氣,說:「輝兒,你——爸爸媽媽不在了,你去找你——姐姐,林書姐姐——啊?記得——」

    「爸爸,爸爸——」

    林中又吐了一口鮮血,重咳一聲,斷氣了。

    「爸爸,你不要死——」

    淒厲的哭聲,迴盪在無人的別墅裡,恐怖,血腥,陰寒……

    容美君和林中的案子,在粵城引起了極大的轟動。他們的資產都被凍結封存了,官司也因為容美君和林中的死亡而結束了。

    可憐受傷的陳建嚴成了倒霉的羔羊,被醫生宣判可能會變成植物人。

    見治療沒有效果,陳建嚴的兒子處理了他父親的生意後,把他轉到美國醫治了。

    這天,是容美君和林中下葬的日子,天氣很好,陽光燦爛,與埋葬的氣氛不太協調。

    來拜葬的人不多,只有林書一家,李月,還有蕭彬,李月叫他一起來的。

    林中的父母因為兒子慘死而不忍過來認屍,年邁的他們,寧願待在老家相信兒子還活著也不肯面對悲慘的生離死別。

    墓土已埋好,氣氛一片寂靜,連一直低聲嗚咽的林輝,這時也寂靜無聲了。他呆呆地站著,眼神茫然渙散,如被點了穴道一般。

    工人已默默無聲地下山了,蕭彬低低說了一聲:「走吧,讓他們都安息吧!」

    這時,後面傳來高跟鞋的聲響,「登,登,登」的,越來越近,直到墳前。

    一束白色的菊花從一隻白皙的女性玉手手上放開,放置於墳前。

    周雲淡淡地說:「雖然報復過你,但沒想到你們這麼快就離開認輸了。我沒想過這麼快就結束的!」

    隱約的悲哀從她的口吻中漫散開來,竟也透出三分淒涼。

    眾人奇怪地望著她,以為她是林中和容美君的朋友,但聽她說報復又推翻了他們的猜想。

    還是陳一鳴淡定些,他淡淡地問:「小姐,你是?」

    一身黑衣裙的周雲轉過身來,輕輕說:「我叫周雲,李啟峰是我丈夫,想必你已經見過了吧!」

    周雲毫不隱瞞她的身份。

    哦,原來是那3%持股的李先生。

    「認識,還承蒙你們出手相助過呢!」

    周雲落寞地淡笑,又望了一眼墓塚,想想過往,眸子竟泛起一層淚光來。

    墓碑上,林中和容美君的結婚照在她的淚眼中朦朧著,這張俊美的男人臉,在她的青春飛揚中扮演了最重要的角色,偶爾午夜夢迴,仍是刻骨銘心的感覺。愛過,被傷害過,一切糾結舒展後,心中的愛仍然存在心間。

    莫名的,李月瞧著周雲傷痛的樣子,明白她和林中也有故事。她歎了一口氣,說:「周小姐,別難過了,我們都下山去吧!」

    周雲心下一震,瞥著李月,心裡訝然,想不到她竟能知道她的心事。

    她吞了吞口水,壓下心中的酸楚,冷硬地說:「我不是難過,我只是感歎而已,也許天意注定如此。」

    她望了一眼明晃晃的陽光,心中起了嘲弄之意。

    「哎,怎麼樣都好了,現在人都走了,放下來吧。林書,我們下山去吧!」

    陳一鳴望了一眼周雲,牽起一一和寶貝,說:「周小姐,一起下山去吧!」

    周雲輕輕地說:「嗯。」

    陳一鳴他們走了兩步,周雲也跟著轉身跨了半步,驀然瞥見一直站在一邊默無聲息的小男生還動也不動地站著。

    她心裡莫名地一顫,收住了腳步。

    她記得林中說過,他有一個兒子的,這就是他吧,叫林輝吧?

    「林輝!」

    周雲輕輕叫了一聲,一抹憐惜之痛襲上她的心頭。

    此時的林輝,微垂著頭,臉色有點白,茫然無神地站著,似一個被父母拋棄遺落的孩子,惹人心疼。

    林輝抬了抬頭,對上周雲溫柔的眼,不吱聲,又垂下了頭。

    周雲胸口一窒,這雙熟悉的大眼,彷彿林中在望著她!

    不由得,她又溫柔地叫:「林輝,……」安慰的話無從說起,周雲一陣哽咽。

    小小的孩子,沒有了父母,多可憐。她那未見過世面的孩子,活在那冰冷的陰間,無父無母,也是這般可憐嗎?

    不知林中是否能夠找得到他,給他一點微薄的父愛。

    一抹溫暖的柔情撅住了周雲的心,不由自主的,她伸手拉起林輝的手,衝動地說:「林輝,跟我走吧!」

    前面行走的人也因她的話倏地回頭。

    林書看著林輝孤單的身影,心下一震,是呢,他們忽略了在所有人中,最難過最可憐最淒慘的林輝了。才十一歲的他,最需要安慰的人就是他了。

    林書放開一一的手,走了回頭,溫和地說:「林輝,跟姐姐回家吧。」

    周雲驀然清醒,急放開林輝的手,不捨地望了一眼林輝茫然的大眼,顫了顫身子,急下山而去。

    扯了扯林輝的手臂,林書又說:「走吧,大家都等著你了,我們帶你回家。」

    林輝動了動眼睛,視線卻跟隨周雲離去的背影,在淒涼的心裡有了一抹感動。

    在被忽略的瞬間,只有這個周雲阿姨看得見他的存在。這麼想著,林輝乾澀的眼眸又有了一絲濕意。

    山腳下,一一和寶貝不斷地問:「媽媽,外公講的故事有爸爸講的好聽嗎?」

    「當然,但爸爸講的也好聽。」

    聽著他們的對話,一直刻意走在後面的林輝突然加快腳步,走到前面去,越走越快,然後奔跑起來,淚水掛了滿面,隨風飛逝——

    他們都不叫他,靜靜地等候著他。

    李月歎氣說:「林中造的孽,只可憐了這孩子了!」

    林書聽著母親的歎息,還有前面無助奔跑的少年身影,心情更加難過。

    沒想到,林輝也是十一歲左右的年紀,失去了父母。和自己一樣,但她卻還有母親陪伴著,而他卻什麼也沒有,還得承受世人責備辱罵的目光。林中他們留給他的,是這脆弱少年心無法去承受的一切。

    林書哀傷地說:「一鳴,還記得容美君提過讓林輝和我相見的事嗎?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

    陳一鳴也是一聲輕歎,說:「林輝會熬過來的,他應該比林中更有志氣。」

    林書淒涼一笑,說:「一鳴,本來還以為要多一個曼清那樣的大孩子了,沒想到,曼清走了,林輝——」

    陳一鳴拍了拍她的肩膀,說:「別難過,我會和你一起照顧好林輝的。」

    蕭彬晚上還有課要上,他看了一眼時間,對李月說:「李月,我們先走吧,林輝跟林書他們一起回家。」

    李月幽幽地說:「好吧,林書,我和蕭彬先走了。你們好好保重。林輝是個可憐的孩子,好好待他吧!」

    「媽,我知道了。你們有事先走沒事的。」

    蕭彬滿腹心事地開著車,那乾裂的雙唇已經被他舔了無數次了,但心中的話卻不知如何開口。

    越憋越急,突然他乾脆把車停下,彷彿李月欠了他什麼還不了的人情似的,聲音急促又不容拒絕地說:「李月,我想好了,我們今天做一個了斷吧,爽爽快快的,別拖著了,說清楚,我心裡也痛快些。行不行,好不好,一句話,你說,咱倆這關係是繼續保持不前,還是更進一步?要是你說不好,你馬上給我下車!」

    李月聽他那麼沖的口吻,心下突兀了一下,氣著說:「雖然我歲數也不少了,但有你這麼說話的嗎?真跟了你,後半輩子都被你這麼吼,日子還怎麼過啊!」

    「那,那你是嫌棄我咯?」

    蕭彬頭頂冒煙,氣得話也說的尖銳起來,眼眸有些受傷地望著李月。

    「說話也不溫和點,還說你是教師呢!要是不考慮你,今天還叫你來幹嘛,也不安慰安慰人家,就只知道發脾氣。」

    觸及到他受傷的表情,李月心中的鬱悶一掃而光,忍不住露個底。

    「真的嗎?」

    頓時,蕭彬的眼眸爬滿笑意,似流水一般,滿得擠出了杯子。

    李月眼底微露紅暈,嘲笑他說:「都幾歲的人了,還小青年似的害羞!」

    突然,蕭彬箍住了李月微垂的頭,霸道地吻住李月微紅淡紫的雙唇,輾轉啃咬,如饑似渴。

    李月驚大了眸子,張嘴想驚呼,卻被他的舌頭趁機滑了進來,與她的癡纏攪繞,霸道得不讓她有一絲退縮閃躲。

    一陣酥麻的感覺襲來,李月的掙扎和驚訝逐漸轉變為柔情,於是她也主動回吻他,那熟悉又陌生的甜蜜氣息,讓她的臉更加嬌紅。

    正當她沉醉之際,蕭彬卻毫無預警地急促分離,只見他的臉憋得通紅,似乎無法呼吸的樣子,猛吞了幾口口水,他沉啞著嗓音確認道:「李月,你的意思是我們就這樣定了啦?」

    李月本來心中一喜,因為見他接吻不懂得換氣,以為他沒有過別的女人,正高興著,怎知他又來一句煞風景的話,氣得她說:「怎麼能這麼隨便就定了呢?該做的做齊了再說!雖然是第二嫁了,可也不能這麼定了的。」

    想了想,李月眼眸閃亮,壞壞的光芒浮上她的眼瞳,她拖長聲音小聲問:「你,沒有吻過女人吧?」

    一開始還以為他這麼橫衝直撞霸道地吻過來,還以為他的吻技多嫻熟呢,結果不會換氣憋了個滿臉通紅。

    「誰,誰說的!」

    蕭彬尷尬得耳根子都紅了,把安全帶一掛,他沉著臉開車了。

    「承認了又不丟人!」

    李月滿眼是笑,嘴巴卻小心的緊抿著。

    一會兒,車子流暢地行駛在公路上,車內的尷尬氣氛也淡了些,蕭彬的心情又飛揚起來,他笑嘻嘻地低聲喊:「老婆!」

    李月瑟縮了一下,溫柔地說:「喊誰呢!」

    「老婆!」

    「哎呀,專心開車吧!」

    「老婆!」

    「沒聽到!」

    「老婆!」

    「……」

    聲音越揚越高,迴盪在路上,越飄越遠!

    哎,上帝,請原諒一個光棍娶到老婆的心吧,讓他多喊幾聲吧!

    林中下葬三天之後,周雲和李啟峰到陳家別墅來拜訪了。

    他們來得很早,穿戴很正式,陳一鳴也還沒有去上班。

    林書和陳一鳴都不知道他們的來意,於是客氣地招呼著。兩個小孩已讓林輝帶著去花園玩去了。

    林輝來到這裡,幾乎不吭聲,叫他吃飯他吃飯,讓他睡覺他睡覺,讓他帶小孩玩他帶小孩玩,心靈封閉的他,讓人看著都擔心。

    林書天天都試圖開導他,但收效甚微,說十句,他最多點點頭。

    這會,周雲和李啟峰喝了第一口茶之後,周雲含著一抹善意的微笑,說:「林小姐,陳先生,今天來,我是想你們成全我們一件事的。就是林輝——」

    周雲眼內飽含了太多情意,一激動反而說不出連貫的話來了。

    李啟峰瞭然地望了她一眼,淡然地笑著說:「呵呵,我來說,是這樣的,我們夫妻想領養林輝,我們是很有誠意的,我們連家庭背景都正規地寫了報告帶過來了,我們也問過民政局了,只要林小姐同意,在領養書上簽個字,林輝就可以由我們來撫養了。不知你們的意思如何呢?」

    林書聽完他們的話,只覺得太突然了,在她的想法裡,從來沒有想過要把林輝送走的。林輝已經沒有父母了,如果她還拋棄他,讓他被人收養,那會讓他的心靈再次受到重大打擊的!

    沒有多想,林書笑了笑,認真地回答:「李先生,李太太,你們的好意,我們心領了,但是,我們沒有要送走林輝的任何想法。他剛剛失去父母,你們這提議也不太合適,而且,我認為林輝跟著我們會更幸福些。至少,我是他可以依靠的親人,我實在不想再讓他受到傷害了。」

    周雲很失望,焦急地說:「林小姐,我們想收養林輝,是出於對他的喜歡,是想讓他以後的人生過得更好。說句私心的話,是我們想有個孩子在身邊陪我們終老。我先生年紀已經不年輕了,而我——也已經不育,我試過很多方法想生個孩子,無奈,我這個願望無法實現。既然林輝也需要父母在身邊照顧,你為什麼不考慮一下我們呢?我們真的很想領養林輝的。」

    周雲越說越激動,眼裡旋起了淚花。

    李啟峰拍了拍她,安慰她,說:「你們可能不知道吧,其實我太太也有她的苦衷。」

    輕描淡寫的,李啟峰把周雲和林中以及容美君的過去仇恨略略說了一遍。

    然後,他肅然地說:「請你們看在我太太曾經受過的苦的份上,讓我們領養林輝吧。剛剛我們也見過林輝了,說實在話,他長得俊氣,我們都很喜歡。你們就再考慮看看吧!」

    林書看了一眼陳一鳴,陳一鳴眼內閃過一抹瞭然的神色,然後對周雲說:「李太太,聽了你和林中他們的故事,我們感到很震撼。既然你說到你曾經報復過他們,那難免會讓我們對你們的誠意有所懷疑。難道不是嗎?而且,林輝由你們來照顧,並不見得比我們好。至少,我們是他有血緣關係的親人。我這麼說,你們明白嗎?」

    周雲的眼神瞬間黯淡下來,她不是沒想過他們會這麼反駁,也想好了說辭,但是,被陳一鳴一針見血地指出來,她的心還是顫了顫。

    她急忙辯解說:「我們是報復過他們,不過,他們的死甚至他們的官司及坍橋事件都是他們自找的。不是我報復他們的。如果現在你們還懷疑我們收養林輝,也是為了報復的話,那我們也不會把我的故事說給你們聽了。我們只是單純地想領養一個孩子而已。真心的,為了林輝的未來。」

    林書被她說得已經動容,她為周雲的誠意和故事感動著,但是,她是林輝的姐姐,從來沒想過要把林輝送養,不管對方是多麼誠心誠意,她也做不出這樣的事情來。而且,她只肯定,林輝跟著她這有血緣關係的姐姐才會更幸福,比跟陌生人更幸福。

    她微微笑了笑,歉意的說:「李先生,李太太,我拒絕你們的請求,與誠意無關,聽你所說,也相信你不是為了報復,但是請你也聽聽我的心裡話,除非林輝自己願意,否則,我是不會送他走的。從另一方面想,如果你是林輝,你認為他不會把這次領養看作是另一次拋棄嗎?所以,領養的事,我很感激你們對林輝的關心,但是,此事就到此為止吧。其實,你們想領養孩子可以到孤兒院去,並不一定非要林輝不可呀?」

    周雲失望地垂下了頭,然後又不死心地再次請求:

    「林小姐,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請你再考慮一下我們的請求吧,體諒一下我們的心情。或者你先讓林輝和我們接觸一下,看他願不願意跟著我們一起過,然後再拒絕我們也不遲呀!孤兒院是可以領養孩子,但是,第一眼看見林輝,我就喜歡他,愛上他了,我先生剛剛看見了,也很喜歡,有了我們的喜歡和關愛,你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呢?」

    此時,林輝因為再次見到周雲,已經關不住心思帶孩子玩了。他們走出屋子沒多久,林輝就放下兩個孩子,偷偷地在門外聽著他們的對話。

    他只是想多看看周雲,想知道她到家裡來是為了什麼,想知道她想不想見到他,甚至,他幻想她會不會帶他走。

    他對周雲有莫名的好感,僅僅因為在墳前只有她發現了落單無依無靠的他,只有她沒有遺忘他,只有她溫柔地牽起他的手,像容美君偶爾做過讓他溫暖的時候。

    雖然這個陌生的姐姐對他也好,所有的人對他都好,都小心翼翼的,都在想盡方法讓他開心,但是,他感覺不到這裡是他的家,家太溫暖了,灼傷了他傷痕纍纍的心靈,因此,他想從這暖巢裡逃跑出去,逃到幾乎沒人關心他存在的地方,他想到陌生的環境裡去,躲起來。

    林書堅決地搖搖頭,說:「真的很抱歉,我實在不能同意。」

    陳一鳴笑了笑,說:「既然我太太都這麼說了,就請你們也尊重一下她的意思吧。你們的心意,我們感激在心了。」

    既然人家都拒絕到這程度了,周雲除了失望,甚至有點難過起來,心裡想,難道她與林輝的緣分就這麼淺了嗎?

    李啟峰也是無可奈何,拉著她起身,仍然十分誠懇地說:「既然這樣,我們也不好勉強了,不過,如果你們改變主意的話,不管何時,請通知我們。」

    周雲黯淡的眸光閃了閃,一連迭聲說:「對,對,對,我們不會放棄的,等著你們隨時改變主意。」

    四人都歎了一聲,終於還是要送走周雲夫妻了。

    周雲走出門口,不由自主地尋聲望向有小孩子嬉笑的方向,卻不見林輝。

    低歎一聲,有惋惜,有不甘,有不捨,她低低地說:「走吧,啟峰,也許我生來就是個緣淺之人吧。罷了。」

    夫妻兩扶持著,相攜著,慢慢走向大門,林書和陳一鳴也感歎地看著他們失望又落寞的身影。

    林書說:「其實,他們的話讓我很感動,有時候,非血緣關係更讓人親近,更感動人心。但是,林輝現在也是我們的孩子了,不是麼?沒有父母會捨得送走自己的孩子的。」

    陳一鳴握緊她的手,安慰她說:「好了,你別難過了,我明白的。」

    突然,林輝從石柱旁側跑了出來,追上周雲,拉住她的手腕,懇求地望著她,堅定地說:「周阿姨,我想讓你帶我走!」

    巨大的感動讓周雲只顧激動地注視林輝,渾身顫顫的不知所措,嘴巴張了張瘖啞得說不出話來。

    李啟峰開心地笑著說:「林輝,好孩子,你想跟我們走,我們開心都來不及了。」

    周雲再次從李啟峰的話中確認林輝願意跟他們一起,頓時眼淚又湧上眼窩,她不敢相信又喜出望外地叫:「真的嗎?你真的願意跟我們走嗎?」

    「我想跟你走!」

    林輝的聲音異常清脆,彷彿壓抑了許久的情緒在此刻迸發了似的。

    在門口看著這個感人場面的林書和陳一鳴,突然臉上浮起了一抹溫暖的笑意。

    「好好,周阿姨一定好好照顧你,你想要什麼,周阿姨就滿足你什麼!」

    周雲高興感動得只曉得說話來哄林輝開心,她真的不敢奢望林輝會願意跟他們走,太意外了!

    「周阿姨,我可以牽你的手嗎?」

    林輝灰暗的嗓音夾雜著溫暖的渴望。

    「可以,來,這是你李叔叔。」

    「李叔叔好。」淡淡的一聲稱呼。

    「好,好!」

    李啟峰摸了摸林輝的腦袋,然後望向林書他們。

    林書輕輕對陳一鳴笑著說:「林輝終於願意說話了。」

    他們走向周雲,林書認真地問:「林輝,你說的話是真的嗎?真的願意跟周阿姨回家嗎?」

    「我願意。」

    「好吧,周阿姨和李叔叔很喜歡你。不過,姐姐這裡隨時歡迎你回來,知道嗎?姐姐這麼做,只是希望你能開心起來,能夠自然地笑,盡情地玩,做個開開心心的孩子。你放心,姐姐有時間會去看望你的。」

    擁抱了一下林輝,林書對周雲說:「李太太,既然林輝願意,那讓他跟著你們一段時間吧,要是不適應,我們再去接他回來。」

    周雲的心塌實了,她感激地說:「林小姐,太謝謝你了。謝謝你突然改變主意!」

    「不是,是你們感動了我。林輝似乎比我更喜歡你。這麼多天了,你是唯一能讓他說話的人。如果他想跟你們一起,只要是他想的,他喜歡的,我都隨他。」

    周雲馬上說:「那領養書你簽一下吧,我們都準備好了。」

    李啟峰馬上打開包翻找。

    林書笑著說:「不必簽了,這些手續,比不上心靈的歸宿,你看,我和林輝是有血緣關係的姐弟,但他對你更親近,不是嗎?」

    周雲和李啟峰眼眸一亮,心頭一暖,連聲說:「是的,是的。」

    心頭的失望一掃而空,周雲牽起林輝,笑著說:「林輝,快和你姐姐說再見吧,我們回家,過兩天,你想過來,我再帶你過來。」

    林輝複雜地望了一眼林書,在容美君的語言熏陶下,他一直以為林書是他們的敵人。但是,這四五天以來的相處,雖然沒有讓他對這個姐姐更親近,但他想,姐姐應該不是母親所說的敵人。

    他略一沉思,才輕輕地叫了聲:「姐姐,」眼珠轉了轉,又叫了聲:「姐夫!」

    「林輝,好弟弟,以後一定要快樂起來,知道嗎?」

    曾經排斥過的弟弟,第一次喊她,林書心中湧起感動,陳一鳴也忍不住拍了拍林輝的肩膀,然後肅然地對林輝說:

    「林輝,姐夫有幾句話想對你說。男子漢大丈夫,不能因為困難挫折就退縮,抬起頭來,自己看得起自己,別人才看得起你。希望你以後,能讓我們大家刮目相看。姐夫看好你,好好努力!」

    林輝沉下眼珠,點點頭。

    就這樣,林輝被周雲領養了。

    站在大門外,看著走遠的車子,林書說:「一鳴,林輝會好起來吧!」

    「當然,林輝是個堅強的孩子。你不是說非血緣關係更讓人親近嗎?別擔心,林輝會好起來的。」

    「會的,一定會的!」

    林書又說了一句。

    一個月之後的晚上。

    「一鳴,我媽和蕭叔叔決定結婚了,昨天連結婚證都拿了。你說,我媽年紀也不算老,至少還沒到五十歲嘛,她會不會給我生個弟弟出來啊?我聽他們的口氣,好像要生呢?」

    陳一鳴繼續翻他的報紙,順口就接了:「好啊,生就生啊,一一和寶貝有弟弟玩了。」

    「生了就是舅舅了,你輩分都弄錯了,還說是哈佛畢業的!」

    「舅舅?」

    報紙「咻」的一聲被扔下。

    陳一鳴睜大眼睛,說:「你不是說給一一他們生個弟弟嗎?」

    「老頭子,你不專心聽我講話啊!」

    一隻枕頭飛了過來,坐在沙發上的陳一鳴偏了偏身子,剛好擦過。

    一下子蒼老成了老頭子,陳一鳴旋即走了過來,兩手撐在她的身側,威脅氣息拂過,說:「老頭子有能力跟你生孩子嗎?」

    話音剛落,他把她撲倒,又說:「我怎麼不認真聽你說啦,老婆,我是說我們也該給一一生個弟弟了。」

    林書一時沒意識到她已落入狼爪,只顧著問:「為什麼要生弟弟,妹妹不好嗎?」

    「家裡有一個小公主就夠了,生個小弟弟來給她欺負,長大了還可以保護姐姐!」

    「沒見你這麼寵女兒的,為人父,你太偏心了!」

    不滿地刮著他的下巴,推開了他逐漸欺過來的雙唇。

    「生吧,也許會生小公主呢!」

    他的吻咬落在她的脖子上,低聲誘惑著她。

    「我怕痛!」

    倏地,他停下誘惑的動作,掀高她的睡衣,輕輕撫觸她小腹上那淡淡的刀痕,心疼地說:「很痛嗎?」

    「也,也不是很痛啦,就是,有一點點痛!」

    怕他內疚,她自相矛盾地說著她的調調。

    「有一點點痛,那我們就不生了。」

    平緩了一下呼吸,他在另一邊躺好。沉思了一下,他又翻身過來,俯視著她,溫柔地說:「要是當時我在你身邊就好了,也許,你就不會痛了。」

    「現在不痛了。」

    林書靠向他,溫柔地說:「我常常在幻想,如果你在的話,那該多好。但現在不幻想了,只要靠在你懷裡,我就感到好滿足,對過去就沒有遺憾和抱怨了。」

    「真的嗎?但現在,換我在幻想了。我很想看到你懷孕的樣子,想體會照顧你的感覺,想體會手足無措的擔心,想看到嬰兒最初出來的樣子,想看孩子學走路的樣子,想很多很多。」

    說著說著,他的聲音夾雜著遺憾,瀰漫在臥室裡,淡淡的,沾在心上,卻又是濃的。

    「下周的機票,我們一家飛倫敦。」無聲的靜默讓他的心更潮濕,他天外飛來一句。

    「哦,倫敦?這麼匆忙?」

    「不匆忙了,好幾年前就計劃好的事了,你忘記了嗎?」

    「呵呵,是呢!」

    一陣沉默,林書忍不住又說:

    「對了,我見過林輝了,周雲說他挺好的,對待功課很認真,除了沉默了一點。不過,已經很好了,是嗎?」

    「嗯。」

    「你沒有什麼感覺嗎,我有點難過呢,林輝已經叫周雲他們爸爸媽媽了。」

    「嗯。」溫柔的回答,伴隨他的輕吻。

    「我們的第三個孩子不是曼清,也不是林輝。」

    失落又溫柔的聲音。

    「你不是怕痛嗎?順其自然吧!」

    「呵呵……」

    好溫柔的笑聲!

    倫敦霧都。

    鴿子仍然成群,振翅騰飛。

    兩個孩子追逐鴿群玩得不亦樂乎。

    他們坐在石凳上看著那兩個快樂的身影。

    「陳慕林!」

    兒子撞倒了他的小公主,他厲聲警告。

    「啊?你給他改名字了?」

    林書訝然問道,陳慕林,陳慕林,她的臉越泛越紅……

    「嗯,一一本來也想改的,但是,一一也很好,他是我唯一的小公主,難取捨啊,所以就不改了。」

    清清嗓子,她說:「一一是挺好叫的呢,你想改什麼名字,讓你這麼難取捨。」

    「呵呵,這個,放我心裡了!」

    奸詐的笑聲。

    「好壞,就愛把人的胃口吊起來!」

    兩記花拳捶到他的肩膀上,卻只紅了她的拳頭。

    「吼,現在,咱們家都是三個字的名字了,公平了!」

    陳一鳴頗有成就感似的感歎了一番!

    「我的不是兩個字嗎?短促的,你說叫不過癮的。」

    林書提醒他。

    「誰說的,你不是一口鳥嗎?」

    他的眸光閃亮如星辰,似星光浮動碧綠水波,蕩漾著,滑到她的心田,讓她心頭一震。

    「啊,誰,那只是我隨便起的筆名!」

    哎,不辯解還好,越強調,就越像是那麼一回事。

    陳一鳴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低聲說:「筆名隨便點沒關係,你情詩一樣的愛情宣言我收到了。」

    「我什麼時候寫過愛情宣言了?」

    「親愛的,……」

    高分貝的聲音,被一隻小手用力摁住。

    ……

    某人生氣地走在前面,某人在後面追著喊:「一口鳥!」

    「我叫陳慕林,爸爸,我好喜歡這個名字哦!」

    嘿嘿,好奸詐的笑聲無聲地飄散到空氣的每個分子裡,小男孩,被大男孩「利用」了還懵然不知地誠心讚美。

    「陳慕林!」

    一一很捧場的叫了聲她的哥哥。

    「陳一一!」

    「你們媽媽叫一口鳥哦,快叫叫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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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天是寶貝和一一第一天去上小學的日子。

    陳一鳴和林書相當重視,一早就起來給兩個小傢伙做上學的準備。

    陳一鳴溫柔地說:「老婆,早餐煎咖喱牛排好不好?」

    「沒聽說過早餐要吃牛排的,換一個。媽說了,早餐要煮蔥花豬雜粥,快去吧!」

    林書正在給一一換上新衣服,一襲粉紫色的韓版娃娃裙裝,十分可愛俏皮。

    林書滿足地笑著說:「哇,我的小公主最漂亮了。」

    一一聽到母親支使父親,相當替陳一鳴感到委屈,她扁扁嘴說:「媽媽欺負爸爸,爸爸疼一一,媽媽欺負爸爸,就是欺負一一。」

    陳一鳴見不得他的小心肝受委屈的樣子,抱起女兒用力地親了好幾下,才說:「一一,媽媽不是欺負爸爸,也不是欺負一一,媽媽那樣說是愛一一的,不是欺負。」

    一一馬上很開心地笑問:「那媽媽愛一一,就是愛爸爸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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