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藍泠
顧不了熟悉百家醫典,對各門各派的毒藥都很清楚,依照她的瞭解,只要是查清了毒藥的品種,就可以大致推算出是誰要害冷傲凡。
「是砒霜。」顧不了聳聳肩,表示自己的無能為力。不是什麼大毒藥,只是在一般藥鋪就可以買到的砒霜而已。想要從這條路徑入手,去追查誰是兇手,太難了。總不能說有砒霜的人都是兇手吧,萬一人家是用來毒耗子的呢?
看顧不了的樣子,根本就是幸災樂禍,哪有一點想要幫忙的樣子?瞪了她一眼,冷傲凡敲敲自己的腦袋,努力回憶,「我最近沒有得罪什麼人啊……」
「重點想得罪了什麼姑娘。」顧不了在旁邊插嘴。
「我能得罪什麼姑娘?」對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指控火冒三丈,冷傲凡把桌子拍得「啪啪」直響,「我只是疼惜姑娘,從來都是捧在手心裡呵護。」手指一轉,指著某人,「你以為我是某人嗎?本來是帶他去開葷,他卻只會對一群如花似玉的花娘怒罵,不解風情,到現在都還是一個童……童……」
「說啊,為什麼不繼續說下去啊?」被他指到的某人瞇縫著眼,陰沉地道。
廢話,是人都知道現在不能再說下去,否則就是死無全屍。
「原來花二哥你去過妓坊啊?」顧不了偏頭看著花莫愁,很有一些火上澆油的味道,「那,裡面的姑娘有醉雨漂亮嗎?」
放在桌上的手緊握成拳,花莫愁惡狠狠地盯著整件事的始作俑者,「你問他。」
四隻眼睛直刷刷地刺向他,一雙怒火中燒,一雙好奇非常,冷傲凡艱難地嚥了下口水,覺得左右為難。說漂亮吧,那不是明擺著將花莫愁的寶貝妹子和花娘媲美,肯定會被他劈成兩半;說不漂亮吧,好像又降低了自己的品味,實在有些不甘心……
冷汗一滴滴從額頭上滑落,他乾笑著道:「這個問題實在是難以回答,容我回去想個明白,明日一定給不了妹子一個準確的答案。」
言罷,他一拂袖,趁著花莫愁還沒有崩潰的時候狼狽地退出房間,卻撞上了迎面而來的賀總管。
「少莊主,你臉色不太好,今日喝雞湯了嗎?」扶住冷傲凡,賀總管好心地問他。
「嘔……」酸水直往上湧,冷傲凡扶住身旁的柱子,將腹中的東西吐得一點兒也不剩。
哎!天災,人禍,比不上家裡的小妖精作怪喲……
☆☆☆
「咚……」
「咚咚……」
「咚咚咚……」
聲音彷彿越來越大,弄得花莫愁翻來覆去睡不著覺。到最後,他乾脆從床上坐起,披上外套,下地,拉開房門,慢慢地循聲而去。
走過迴廊,穿過拱門,上了石橋,最後在一個大池子邊站定。
見鬼了!
花莫愁瞪大了眼睛——這不是他十二年前落水的地方嗎?
那是他人生最屈辱的記憶,如果可以,他是一輩子都不願意到這裡來的。
正要走,那幾乎折磨他神經一夜的聲音又響起——
「咚……」
「咚咚……」
「咚咚咚……」
「是誰?」他警惕地轉過身,手按住了劍柄。
石橋下有細碎的聲音,他慢慢地探身向下望去,橋洞裡冷不丁冒出一張五顏六色的臉。
「啊!」他嚇了一跳,本能地縮回身子。
「花二哥嗎?」清脆的聲音試探性地問。
聽出了聲音是顧不了的,他穩住了心神,手按住橋身,側身一躍,翻下了石橋,立在橋洞之前。
「你在幹什麼?」看她手中捧著個藥碾,還在雜七雜八地往裡面添加東西——原來是她搗藥的聲音啊。
「我在試藥。」顧不了低聲說著,不忘手上的動作。她的整張小臉被藥汁污染得亂七八糟,自己也不自覺,「怕影響了其他人,所以才選了這個僻靜處……」歉然地看了他一眼,「沒想到還是把你吵醒了。」
「無妨。」反正他也睡不著,走進她的小天地,濃重的藥味撲面而來,令他立即屏住了呼吸。
「不習慣嗎?原來你還是怕藥味。」顧不了笑了,感覺他明顯地不舒服,卻不好意思在她的面前做得太過明目張膽,是怕傷了她小小的自尊心嗎?
花莫愁不語,只是看著她在月光下半明半暗的小臉,想起十二年前的第一面,她也是這副樣子。想必那時候她臉上沾染的,也是藥汁吧。現在也是一樣,不過比起當年來還要厲害,連手上、頭髮上、衣裙上,都是青綠的痕跡。
她長大了,軟軟的童音沒有了,特有的鼻音也沒有了……
「花二哥?」見他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顧不了臉蛋不由得有些微微發熱,暗自慶幸有藥汁遮掩,不然還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看她抱著藥碾,站在原地看自己,花莫愁抬頭看看天上的月亮,一時間,說不出是什麼原因,他居然笑出聲來。
「花二哥……」顧不了傻愣愣地看著,他居然在笑?自從認識他開始,每次看見她,他的臉總是繃得緊緊的,沒有給他好臉色看過,要不然就是被她給氣得七竅生煙狂吼不已,哪會像現在這樣對她笑?
她是在做夢,嗯,如果是在做夢,就永遠不要醒好了……
「不了——」笑夠了,他叫她。
「什、什麼?」她看他英俊的面容,藥汁下的臉又不爭氣地紅了。
「你有沒有覺得,」花莫愁指指她手中的藥碾,「你現在的樣子,很像那只在月宮裡搗藥的兔子?」
圓圓的臉、彎彎的眼,還抱著一個藥碾,真是像極了。
「我像搗藥的兔子?」她呆住了,隨後將臉移向銀盤似的月亮,遲鈍地發現自己被花莫愁給擺了一道。
「是啊,一隻呆兔子。」看她發怔的模樣,花莫愁很難得地有了好心情,開始調侃她。
「花二哥!」顧不了大叫,將手中的藥碾向他丟去,氣惱地在原地直跺腳。
靈巧地避開她的攻擊,花莫愁再接再厲,「還是一隻花兔子、脾氣不好的兔子……」
顧不了氣得拋下藥材,追打著他。手中的銀針丟得到處飛,就是沒有一枚落在他的身上。
「不了,我早就說了你學藝不精。」花莫愁在左躲右閃之間不斷地搖頭,看著銀針從他身邊飛過,「你現在這種射法,是在幫我扇蚊子嗎?如果真是這樣,謝謝你的好心,現在才開春,沒有蚊子。」
心情大好,大好極了!
「可惡!」顧不了邊罵道邊追,氣喘吁吁地抬起頭,看著坐在樹枝上的他,「老在天上飛算什麼英雄,有本事,下來和我比試。」
「不。」看她火冒三丈的模樣,花莫愁笑得更開心,「地上是兔子的天下,我吃虧。」
「你你你——」地上跑的終究敵不過天上飛的,明知道自己的輕功不如他,顧不了還是忍不住跟著他追。到最後,她跑不動了,雙手扶住膝蓋,半蹲著身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氣。
「花莫愁,我發誓,如果讓我逮到你,逮到你的話……」胸口好痛,不行不行,氣喘不過來了,先休息一下下。
「逮到我的話,怎樣?」才在心裡恨恨地說著,她的耳邊就響起了他的聲音。
顧不了仰頭正想罵他幾句,卻在看到他的笑臉之後目瞪口呆。
驚艷,驚艷,只能用四個字來形容——傾國傾城。
「不公平,真是太不公平了……」她喃喃自語,摸上了他的面龐。
他一愣,向後退了退,卻被她緊緊地捧住了臉。
「一個男人,五官怎麼可以長這麼漂亮,嫉妒死我了。」她的手,在他臉上毫無章法地亂摸,嘴裡很不甘願地咕噥著。
作為一個男人被她這樣說,是讚美還是貶損?
他無奈地歎口氣,認命地拉下顧不了的手,牢牢地將它們鉗制在她的身側,苦口婆心地說:「不了,我和你說過很多次,男女……」
「知道知道。」顧不了不耐煩地截斷了他的話,視線滑到他按住自己手的大掌上。
注意到她的眼光,花莫愁看去,連忙鬆開了自己的手。
看他忙不迭地收回手,迫不及待地想要和她撇清關係,還真有些傷了她的自尊心。
雙手重新獲得自由,顧不了扭扭自己的手腕,撇撇嘴,滿是揶揄地對他說:「花二哥你經常對我言傳身教,沒想到現在當真是身體力行。」
「不要亂用成語!」花莫愁皺起眉頭,對她滿嘴的胡言亂語不敢恭維。
「本來就是嘛……」她還想要再申辯幾句,未出口的話語卻在他的瞪視下灰飛煙滅。
不說就不說,有什麼了不起,轉過頭,她不理他,卻冷不防地打了個噴嚏。
花莫愁這才注意到她只穿了一件單衣。雖然已經是開春時節,但是每日入夜,氣溫還是要降下許多。方才在奔跑間不覺得,現在一停下來,她的身體自然是要發冷了。
思索片刻,他取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她的身上。隔著外袍拉住她的手,扶她站起身,慢慢朝水池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