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蘭婷
「你們真的要走了?不能再多待幾天嗎?」隔天一早,木華黎依依不捨地挽留他們。
「這幾天承蒙大家的照顧,我和天意真的非常感激,但若再繼續待下去,我們恐怕會真的捨不得走,而此行還有重要的事待辦,所以儘管心中不捨,還是非走不可。」策野真誠地說道。
「木兄弟,別這樣嘛,我們相遇時珍惜彼此的友誼,分離時快意無掛礙,將最美好的回憶永存心中,這就夠了,不是嗎?」喬棉笑道。
這番話水華黎聽得不是很懂,只明白是在勸他不必太難過,但對策野所造成的震撼卻是無比巨大的,她字字句句都說中了他的心坎。好灑脫的女孩啊,這不也是他所持的態度嗎?
「我們……還有機會再見嗎?」
喬棉偏著頭看他,這少年還真重感情!「隨緣吧。」
兩人上了馬,抱拳道:「就此告辭了,代我們向你的族人道謝。」
臨走前,喬棉又似想到了什麼,回頭笑道:「再告訴你一件事,塞外的東西在中原真的很受歡迎,你若想經商,可以朝這個方向發展,但做買賣誠信最是要緊,可別學你那舅舅。」說完,哈哈一笑,跟上策野,兩人就此離去,
策野腦子裡還在想她方才說的那段話。見她跟上來之後,想到昨晚的一些對話,他忍不住開口詢問:「昨晚聽你的談話,你和你父親之間似乎有些問題?」
「喔,那個啊,沒什麼啦,別提了。」她趕緊截斷他的問話。他從不問及她私人的問題,就和她不會問他一樣,這是一種默契,此時的她不想破壞這種情況,更何況他問的正是她心中最大的隱痛。「對了,大哥,你要找的殘骸進行得如何了?」
明白她不想談這問題,他也不強求,笑道:「估計應該在北方,所以我才往北走啊。」
「哈,那我也沒猜錯嘛。」
「是是是,我們的天意是聰明絕頂的天才。」策野打趣她。
「那當然。」她理所當然的笑道。
他忍不住調侃她,續道:「而且臉皮之厚之硬,比起城牆有過之而無不及,保證連鐵釘都針不過去。」
「喔!」她呼痛似的撫著臉,「好痛,好痛,不過你放心,保證堅固無比。」
這下兩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這點我絕對相信。」策野肚子都笑痛了。
綠野大地,荒野寂靜,兩人並騎走過數個部落與荒野,歡樂的時光總是過得特別快,一路上兩人似乎都在刻意與不刻意地製造愉快的氣氛,避免衝突的發生。他們知道在不久的將來兩人便要分離了,所以用盡每一分力量把握相處的時光,誰也不去提過去如何如何,也不討論未來怎樣怎樣,沒有約定,只是默契。
時序荏苒,不覺間一個月的時光已匆匆過去。
是夜,身在時光機中,躺在舒適的床上的喬棉失眠了,夜已深,燈已熄,平常的她早已夢周公去了,可是今夜她睡不著,尤其想到明天就要分離,她就無法入眠。她忍不住回想這個月來發生的種種,想著今晚就寢前策野同她說的話。
「天意,」他在對機器做完例行檢查後,笑著喚住她,「我有話跟你說。」
其實她心中早已有了底,雖然她早就把時間算得好好的,但愈接近分離,她就愈不捨。他一直沒跟她提送她回去的事,她也就當作不知道,此時他喚住她;她的心開始往下沉……
她無言地走過去,坐下後,他便對她微微一笑,接著握住了她的手,誠摯的說道:「我們相識也一個月了,足跡從長城北方一路到這肯特山,也算是走了很遠的一段距離。這一個月來,我很高興有你相伴,使這段旅程充滿歡笑,雖然不捨,但明天便是我們分離的日子了。」停頓了一下,他揉了揉她的短髮,繼續道:「就像你說的,我們相遇時珍惜彼此的友誼,分離時快意無掛礙,這段共處的時光將會是我心中最美好的回憶。」她低著頭不敢看他,怕洩漏出太多內心的情緒,但卻仍有些硬咽。極力掩飾好自己的情緒後,她才抬頭,擠出一個笑容,淡淡地道:「我知道了,晚安。」說完,立即起身離去。太多的話想說,到頭來也只剩這兩句。
想到這裡,她又翻了個身,心想她難道就這麼走了?為什麼她無法像自己所說的那樣灑脫地分手?她根本還沒準備好和他分離,而這一分手便是永別了。
直到分離在即,她才知道自己有多喜歡他、甚至依戀他,就這麼分手,她已可預期自己將承受怎樣的煎熬與相思之苦了。在這樣的心境下,她如何去重整自己的生活?家庭的壓力與生活的無依,再加上失落的心情,這是怎樣一個悲慘的未來啊?!
為什麼她就無法像他一樣快快樂樂地與他道別離!她到現在才知道自己已在不知不覺間對他付出太多的感情,欣賞他的博學多才,歎服他的人生態度,有時她會與他探討、辯論許多問題,有時她會沉醉在他的話語中無法自拔,她這一生尋覓的人不正是他嗎?悲哀的是,他對她就如同對一個普通朋友,就像她對木華黎一樣,所以才會對她如此淡然無牽掛吧。
去求他讓她再多待幾天!這是她心底的聲音,但立即被自己推翻了。這段日子以來,她發覺自己的眼睛常會不受控制地追隨他的身影,有時他捕捉到她的眼神時,總今她一陣臉紅心跳與不自在,而他總裝作毫無知覺。他早巳覺得她是個大麻煩了,再存著這種少女的戀慕,請他再讓她多留幾天,豈不令他為難,而往後兩人的相處也會很尷尬的。再說,若他斷然拒絕,她的自尊將會被傷得蕩然無存。更何況就算她多留幾天,就能準備好離開他了嗎?恐怕只會更加不捨而已。
喬棉整夜翻來覆去地想著這些問題,她看著顯示周邊狀況的電腦螢幕,注意到天已泛白,心中不禁一驚,天快亮了!她的時間已不多了,怎麼辦?她坐起身思索著。
有了!把提供動力的能源釋放掉,他就不能送她回去了,不是嗎?她感到一陣興奮,但旋即又洩了氣。
若他發現她擅作主張把好不容易才存夠的能源釋放掉了,他會怎麼樣?生氣?她愈想愈心焦,但再多的可是也抵不上她心中的吶喊:我不要回去!於是她躡手躡腳的起身,準備將這想法付諸行動。她總得搏一搏,等到造成既定事實,她再想辦法取得他的諒解,現在她管不了那麼多了。
她小心翼翼地走到一人堆按鍵前,避免發出任何輕微的聲響,在這寂靜的時刻裡,任何細微的聲音都足以吵醒生性警覺的他。她依著平時對時光機的粗略瞭解,試圖找出釋放能源的按鍵……
「你在做什麼?」策野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
她慌忙轉身,臉色刷白,一顆心沉到了谷底。該死,她沒成功!他怎麼會起來的。
其實策野根本就沒睡,他也為了明天……不,今天的分離而難以入眠,尤其看到喬棉就寢前那淡漠的反應,使他更加煩躁。他必須送她走,然而他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像他所表現出來的那樣灑脫,他太喜歡有喬棉的陪伴,但他也很明白他倆終有一天會分離,只是時間早晚而已,所以他必須愈早送她回去愈好,否則他怕自己會再也捨不得她走了。他絕不容許自己那樣,他倆畢竟是兩個世界的人,聚散隨緣吧!但那股深深的失落感卻壓得他難以成眠,及至看到喬棉鬼鬼祟祟的動作,他才出聲。
「我……」這一刻,喬棉已講不出話來。她還能講什麼?
策野看了看按鍵的顯示,已約略瞭解她的意圖,因此臉色顯得相當嚴厲。
「你想釋放能源!為什麼這麼做?」
他嚴厲的態度像一支箭刺進她的心。她忍著椎心的疼痛,捏緊拳頭說:「我不想回去,我還沒準備好要回去,你不知道……不知道我的問題有多大,而我還沒想出解決的辦法,實在無法回去面對二十世紀那一團混亂。大哥,你讓我多留幾天吧,好不好?」
策野仍是沉著臉,厲聲道:「什麼問題這麼嚴重,嚴重到使你無法面對?」
「我……」喬棉實在有些難以啟齒,但為了打動他,她也只好說了。「事實上,在我們相遇的那天……不,應該說是在我被吸出二十世紀的那一晚,我剛和我爸大吵了一架,他揚言不再認我這個女兒,而我決定父親若不改變他的態度,我也絕不回去。」
策野揚了揚眉,開始覺得有點好奇。她從不談過去的,而她此時談起過去的態度,卻是如此倔強。「你們是為什麼原因吵得這麼凶?」
「他……他要我嫁人。」喬棉艱澀地說。
這回策野皺眉了,滿心的不是滋味。該死!她嫁不嫁人以及嫁給誰關他什麼事,他在意個什麼勁?「你不愛那個人?」他的聲音並未透露出任何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