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頁 文 / 蕾貝嘉·溫德斯
昨天晚上,梅對她說,算了吧,回家吧。沒有哪個男人值得付出這麼大的代價。今天傍晚,當珊妮頂著八月的酷熱,滿身大汗的和蝗蟲戰鬥了一路,從華爾城開車回來後,她認為梅說得對,等待一件永遠不會發生的事毫無意義。
珊妮看見一輛有著拉茲農場標誌的汽車停在草屋的前面,她十分欣慰。過去的五個星期裡,她漸漸喜歡上了賈德的弟弟們,她想當面跟他們道別。
她從駕駛室跳下來,急急忙忙朝草屋跑過去,開門就說:\"我希望你們沒有等得……\"
她沒有說完她想說的話。因為站在草屋中間的不是朗尼和肯尼。這個男人的個子更高,肩膀更寬,他穿著一件海軍衫,一條淺色西裝褲,這身裝束很好地顯出了他強健的大腿。
珊妮勉強把目光從強健的身體上移到那張剛毅英俊的臉上。那張臉現在刮得乾乾淨淨,濃黑的頭髮也不再亂蓬蓬的,變得整齊而服帖。
那雙銳利的綠眼睛先停留在她臉上,然後掠過她的全身,她身上立刻激起一陣奇妙的興奮,她的唇發乾,心評怦跳了起來。
他引人注目的站姿和威嚴的容貌,讓她想起遠方王國而來的神秘王子,而那個穿著一件破舊T恤和工裝褲的潦倒的農場主已經消失了。看到他現在這個樣子,她對自己居然愚蠢地想他會願意做她的丈夫而感到吃驚。她相信,女人們都像傻瓜似的傾心於他。
不能否認,她是其中最大的傻瓜。
一個像賈德·科特雷這樣的男人,不需要從報紙上的徵婚啟事中去找老婆。在他眼裡,她是踏破了家門檻的所有女陰謀家中最可憐、最瘋狂和最卑鄙的一個。
她為過去的所作所為窘得滿臉通紅。
\"如——如果我住在這兒讓你生氣,請放心,明天早晨我就走。\"他還沒有來得及說什麼,她又神精質地蝶蝶不休起來,\"我和城裡的一家搬家公司說了,把不屬於這裡的東西都搬進貨棧,讓房子恢復博物館的原狀。\"
她不敢看他的眼睛,把注意力集中在他手中緊握著的手工製品上。那件凝結了她所有希望和淚水的手工製品。
\"我把你曾祖母的繡片縫在一起了,我——我希望你別介意。這些繡片大漂亮了,我禁不住動了手。\"
她的話在小小的房間裡迴盪,增加了房裡的緊張。
\"我們初歡相遇的時候,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是塞拉斯·哈林頓的孫女?\"他用深沉的聲音問道。
聽他的口氣,他比那天早上在拉茲農場把她拋到床上時更生氣。
這就是說,他已經收到了雷諾爾先生寄來的文件,並且知道了一切。
她驚恐得不斷後退,\"我祖父接我和他一起生活,人人都知道,總有一天我會繼承他的公司和財富。我不喜歡這樣。許多男人,包括我祖父欣賞、並要我嫁給他指定的那個男人托德·布拉福斯,沒完沒了地向我求婚。但是,我不知道他或者其他求婚者是不是真的愛我。我跟你沒什麼不同,據朗尼和肯尼說,你是南達科洲最富有的農場主,跟你一樣,\"她低聲說著,眼睛哀求地瞟了他一下,\"我想找一個愛我本人的人。\"
賈德把繡片放在床上,再次凝視著她。他黑髮鬈曲的頭昂得高高的,透過漆黑的睫毛,他明亮的眸子現出鮮明的綠色。
\"當你出現在我的攤檔時,我看了你一眼。我相信你自己說的,你是個貧窮的農場主。你說你要用十年的時間償請貸款。我沒有理由認為你是在撒謊。\"
她艱難地吞嚥了一下,繼續往下說,\"你——你好像是個白手起家的人。你不會接受任何人的錢,更不會接受女人的資助,尤其是我的資助。\"她的聲音發抖,\"你想不出我有多敬佩你,因為你是用辛勤勞動換來每天的生活。你不希望得到別人的幫助,甚至不要你兄弟的幫助。\"
\"我祖父周圍的出色男子都出生於金融世家,畢業於長春籐名校。他們在朋友圈中長大,這個圈子能保證他們進入帶有特權的金錢社會。我甚至懷疑托德或他那類人是否辛苦勞作過,恐怕他們一生中天也沒有。\"
\"你就像一股清新的空氣,\"她靜靜地對他說,\"一個自食其力的人,從不抱怨也不為自己辯解,表現出自己的尊嚴和價值。\"
她咬了一下嘴唇,\"老實說,我被你迷住了。你聽從你兄弟的勸告,特地從農場驅車來我的攤檔看我,這一點打動了我。當你說,你想在斯旺牧師那裡見我時,我就確信,你是一個值得進一步瞭解的虔誠的男人。\"
\"我最不想做的事情,就是告訴你我有超出常人想像的財富來嚇跑你。我擔心你會認為我淺薄,覺得我不配你。我知道我應該告訴你真相,但是你可能不會相信我。\"
她聽見他深吸了一口氣,\"你是對的。那天晚上我是不相信出自你嘴裡的任何謊言。\"
他的話讓她感到一股寒氣。但奇怪的是,她的肌膚卻滾燙似火。
\"你是說,你現在相信我說的話了?\"
他轉移了話題,\"我剛從紐約回來,與你的律師在私下談了大半天。傍晚,我又去你祖父的公館拜訪了梅。她給我準備晚餐時,我進了你祖父的書房,看見了那張地圖。你投擲的飛鏢仍然紮在不良河上。\"
珊妮吃驚地眨著眼睛。
\"我走的時候,我把它作為一件紀念品帶走了。\"
\"你拿走了?\"她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她的問話更像一聲尖叫。
\"你碰巧選擇南達科他州來給自己找丈夫的故事是這麼荒唐可笑。所以,我認定這是你編造出來的。機會來了,我就想找個物證來證實我的懷疑。\"
\"我明白。\"她神經質地舔舔嘴唇。
他咕噥出一個讓她臉紅的詞。\"你祖父是個什麼樣的怪物,把你弄得這麼脆弱,讓你寧願把自己和自己的財產拋給一個完全陌生的人?\"
她盡力忍住的眼淚忽然滾落了下來。
\"他不是怪物,賈德。只是我祖母去世後,他被不幸弄得不知所措。有些男人就是那樣愛一個女人的。所以我很天真,也盼望著找到一個全心全意愛我的男人。\"
\"那麼,你認為我就是那個男人嗎?\"
她努力保持沉著,說道:\"是的。但是,如今我認識到像那樣的愛情在生活中並不經常出現。這樣想真是傻透了。\"她的聲音嘶啞了。\"我也不以為這種愛情碰巧會落在我身上。假如你不想要我祖父的財產,你可以用它建立一個基金,去幫助那些無家可歸的人,或者做別的什麼事情。我一點都不想要它。公館在梅去世前一直歸她使用。我還有些投資可以作為她的經濟來源。至於我,我打算自己去開創一種新生活。\"
她不安地用手理了理烏黑的鬈發,又說:\"如果你身上帶著離婚文件,我會簽字的。不過,如果你還想保持名義上的婚姻,讓它作為二種牽制那些淘金女人的策略,我也同意。再說一遍,我明天早晨就走。如果還有別的事情讓我簽字,雷諾爾先生知道去哪兒找我。我想,就說到這兒吧。\"雖然她的心都要碎了,但她還是盡可能以愉快的聲音說:\"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一個人收拾東西,打包。\"
\"我介意。\"他的回答有一種意料不到的力量,使她的身體繃緊了。\"我曾經答應要指給你看一隻傑卡拉普,我覺得今天晚上也許是個很好的機會。\"
一陣熱流立刻襲上她的臉頰和身體。她意識到自己多麼容易相信賈德,她對他太狂熱了,相信他說的一切。
實際上,傑卡拉普是南達科他州旅遊界最大的玩笑。本地人拿野兔的頭配上鹿角掛在牆上。這樣,每個看到它的人都會相信有這樣一種動物存在。
\"自從你走了以後,我已經在華爾城裡每個商店的牆上看到過十幾次啦。所以,沒有這個必要。現在,如果一切--\"
\"有這個必要!\"
她吃驚地回過頭來。他們四目相對,他的目光好像要刺透她的靈魂。
\"那位告訴我她愛我的女人怎麼啦?她警告我,要我最好出席婚禮。否則,她會到我的農場來找我,要永遠和我生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