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暉蘭
真的……為什麼要放棄這麼好的「他」呢?「她」好傻啊……
是「愛」麼?因為「她」愛的是另一個「他」?
她相信自己愛著心裡的他。捨不得身邊的他，只是因為寂寞。
治療寂寞，是否一定要犧牲另一個人的幸福?
她收起所有的花瓶，從手機裡刪掉那個最熟悉的名字。
朋友問她，為什麼要放棄這麼好的他?
她說，她不知道……
逛街的時候，她會望著櫥窗中的倒影發呆。
看到書上的笑話，她發現自己一個人的笑聲是那麼陌生。
她開始在日記裡越來越頻繁地寫一個從前只在結尾出現的名字，彷彿這樣就可以填補身邊多出的時間。
她翻看相冊的次數卻越來越少，屬於舊照片的味道漸漸在深冬的積雪下消融，帶著塵封已久的記憶流向遠方。I
有一天，她突然問自己……一顆心，有沒有可能同時容下兩個他?
這問題好難回答……同時愛上兩個人……可能嗎?
望著窗外熟悉而又陌生的路人，她找不到答案。
忙碌的都市，人們擦過彼此的肩，卻從不走進對方的生活。
每當她為自己泡上一杯濃濃的咖啡，心裡想起的，是那個沒有蛋糕的生日。
得到了卻又失去，才是真正的寂寞。
某個寒冷的深夜，一通電話吵醒了尚未睡熟的她。
聽筒裡傳來的，是她兩個月不曾聽過的聲音。
——我明天放假，想不想看電影?
她不敢相信。經過兩個月的空白，他還是她身邊的他?
她有一個藏了很久的問題。
——假如我明天才能愛上你，你今天會做什麼?
他笑了。
——我會去燒香，祈求自己今天不要出意外。
她覺得心裡彷彿有什麼東西融掉了……
太好了……她知道「她」遲早會愛上身邊的「他」!
也許「她」一直都愛著「他」，只是自己沒發覺罷了……
可是「她」心裡另一個「他」呢?那種感覺……又是什麼?
朋友問她，是不是已經決定選擇身邊的他?
她說，她還不知道，不過她會知道的。
她不再寫日記，因為生活裡滿滿的都是他。
她還會翻相冊，照片裡都是她和身邊的他。
春天來了。
春天帶來春雨的洗禮，將整個都市洗成一片透明。
他們踏著積水走過街市，走過車站，走進他們第一次相遇的花店。
他買了很大一束花。有百合，有勿忘我，有向日葵……還有三朵玫瑰。
他親自綁好花束，將幾十種花語捧到她面前。
……我的今天還要走多久才是盡頭?
「Ruby!」
「哇!」誰在她身後鬼叫?害她把書掉在地上……她正看到緊要關頭呢!
撿起書，逐字逐句找尋方纔那段對白……
……我的今天還要走多久才定盡頭?
她看著他清澈的眼睛，突然有了某種了悟……
「Ruby……」
「你煩不煩啊!?」方如甩掉拍在她肩上的那隻手，轉身瞪向……鈕扣?抬頭再瞪……
「哎?你?」
絕對不可能出現的人站在她面前不到一步的地方，害她不得不仰視四十五度才能看清那張臉，還有那雙漂亮得過分的桃花眼
「你站遠點啦……我在看書……」
「你繼續看，我不吵你。」他的聲音從斜上方飄下來。
「你擋住光線了……」
「那我退開一點。」溫楚揚微笑著退後十公分。
方如強迫自己把視線從他臉上移開……
她看著他清澈的眼睛，突然有了某種了悟。
……曾經，我以為愛一個人就是把他放在心裡。可是，放得大久大久，連自己也不再確定那是不是愛。現在我總算知道……
——你知道了什麼?
——我知道了什麼才是幸福。
她接過這東獨一無二的花，讓身邊的他永遠駐進心裡。
原來，幸福就是隔著兩岸花香，在彼此眼中看到自己的微笑……
好幸福……方如吸吸鼻子，心裡彷彿被七彩的愛情泡泡漲滿了。
幸福就是隔著兩岸花香，在彼此眼中看到自己的微笑……
「看完了?」
「哎?」她驀地抬頭，和他的目光碰個正著。
他一直都這麼看著她嗎?方如怔怔地想。他有一雙好黑好黑的眼睛……那裡有個倒影……
是她?
心跳突然不規則起來。她居然在他眼裡看到了自己的微笑?
「Ruby……」溫楚揚單手撐住她身後的書架，將小小的她完全籠罩在屬於他的陰影裡。
「你這麼看著我……是希望我吻你嗎?」
什麼!?
「我猜對了?」他緩緩低頭，唇邊懸著謎一樣的笑，距離一寸一寸拉近……
方如看著他眼中自己逐漸放大的影子，像是被下了蠱一樣動彈不得。
他要吻她呢……他「又」要吻她了。上次那個是讓他偷去的，這回他有事先聲明……如果她不躲開，被吻到就不能再怪他……可是……
「Ruby，你該把眼睛閉上。」
他的臉已經離她好近好近了。他的聲音，他的呼吸，他的味道
「Ruby，把眼睛閉上……」
怦……怦……怦……
誰的心跳?他的?還是她的?她突然覺得呼吸困難……好沒用，他都還沒吻到她呢!
「算了!」
隨著一聲挫敗的低喊，溫熱而濕潤的氣息覆上她緊緊抿住的唇。
她仍是瞪大一雙眼睛，他也沒把眼睛閉上。
她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近在咫尺的黑眸，接觸著他的視線，心裡也彷彿被輕輕碰了那麼一下。
幸福就是……在彼此眼中看到……自己的微笑……
他也在看她……他也會在她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嗎?還有微笑……那是肯定看不到的。因為他們在接吻啊……大眼瞪小眼，感覺怪怪的，雖然他的眼睛比較漂亮，可還是她的眼睛比較大……
他的唇突然離開她的，她聽到他有些冒火的聲音。「你給我專心一點!」
「哎?」
在她發楞的當兒，他的唇又覆了下來，精準地吻住她還沒來得及閉緊的柔軟唇瓣，也將她「唔唔」的抗議全數吞下，一絲不剩。
不一樣了……方如迷迷糊糊地想，有點被嚇到。可是，身後的書架擋住退路，捏著她下巴的鐵掌也不允許她逃……
他一開始不是這麼吻她的!這已不再是單純的唇唇相觸，而是……是什麼呢?不聽話的眼皮漸漸垂落，將視野中的一切隔絕在外……
「咳咳咳……」
近距離的咳嗽聲將兩人一同從天堂打落人間。一轉頭，書店老闆慈眉善目的胖臉呈大特寫擺在眼前。
「我說小方啊……」老闆笑呵呵的。「凌絹的新書……還滿意嗎?」
「嗯……」方如尷尬得直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小方啊，你快要把書捏爛了硪……」
「啊!對不起對不起……」她這才發覺自己抓著書的手指關節隱隱泛白，光滑的封皮也被她抓出好幾個指印。「我把這本買回家!」
「只買這本而已啊?」老闆故意把尾音拖得很長，精明的眼神瞟向架上那十五本新書……
「啊?啊……啊……當然……」方如手忙腳亂地把那些新書從架上一本一本抽出來。「還有這本……這本和這本……這本我也要了……還有這……」
半路殺出一隻鐵掌將她的手腕緊緊握住。「Ruby，已經夠多了。」
她想抽回自己的手，無奈試了幾次都不成功。
「我們該走了。」他又揚起那個很美、很迷人、很……公式化的笑容。
她將唇抿得更緊，一種從未有過的失落在心底蔓開……
這就是心嬡說的「收放自如」?「尺度」和「分寸」?當然了，他是教戲劇的啊……這就是他們之間的關係?他教，她學習合理的定位。可為什麼她還有種奇怪的預感?彷彿遺漏了什麼……
頭頂突然被敲了一記，她「哎喲』』一聲，揉著頭頂心忿忿地瞪向「兇手」。
「為什麼打我!?」
他拎高手裡沉甸甸的塑膠袋。「你不打算回家嗎?」
「你什麼時候買好的?」
「刷卡而已，舉手之勞。」
「誰要你幫我刷卡啊!?我用會員卡可以打九折的!」
「差不了幾塊錢。」
「差幾塊錢也是差啊!」她氣得跳腳。「你以為賺錢容易嗎?做一個專案最多才兩千塊進帳。時間拖久了要被老闆罵，程式裡出了差錯就從薪水裡扣錢!現在水電費貴得要死，我已經好久沒吃過日本料理和韓國烤肉了……」
溫楚揚的俊臉上終於有了不一樣的表情——他挑高眉毛，聽著一句接一句明顯已經離題的抱怨從那兩片開開合合的嘴唇裡飄出來。
「呵呵……」
「你還笑!?」她被他的笑聲惹怒了。「我賺錢辛苦很好笑嗎?今天你笑我，當心明天換我來笑你……你、你拉我去哪裡?」
「去吃韓國烤肉。」他頭也不回。
「不可以!」她一把抓住欄杆，硬是釘在原地不肯動。「我剛才買書已經花了幾十塊，再吃韓國烤肉會透支的!」
「書算我送你的。」他拉著她的胳膊，半拖半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