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黃蓉
苡若驚詫的望著他,一股暖流悄悄流過心湖,她嫣然一笑,嬌羞地伸手環住他的頸項,給他一記深情的吻。
韓彥申身在麗水宮,眾多「老前輩」環伺,不敢太過造次,只輕啄她一下,立刻抬起頭來。迷濛中,她懷裡的「天香綺羅」沁出醉人的芳香,混著她如幽蘭般屬於少女獨有的體味,強烈而要命地撼動著他,教他無論如何壓抑不住原始的衝動,挺身壓在她身上。
「韓郎……」苡若驀地睜開眼睛。「我想到了一個好辦法。」
唉!殺風景的小笨瓜。
韓彥申氣餒地翻身,仰臥在軟床上,有氣無力的問她:「什麼好辦法?」
「你幫阿吐王子寫情書給我姊姊。」
「什麼?」韓彥申幾乎要跳了起來,這是本年度他聽過最荒誕不經的言論。
全麗水宮的人都知道,吐魯番王子連漢語都不會講,他怎麼可能會寫情書?
「你不要那麼激動嘛!」苡若好心的幫他撫順胸口,「冷靜點,聽我說。」
他怎麼冷靜得下來?韓彥申忿忿地瞪著她,一副你要是不給我一個滿意的解釋,就要你好看的架武。
苡若才不怕他,燦然一笑,照樣鑽進他懷裡去。
「就是因為阿吐王子不會講漢語,沒辦法和我姊姊溝通,所以才一直沒能夠追上她。如果你肯大力相助,每天替他寫一封情書送給我姊姊,我敢保證不出半個月,小王妃候選人,一定換成她。」
她的解釋雖然很清楚,但可行性幾乎等於零。
韓彥申把頭都快搖斷了。「你姊姊不可能笨到去相信那小王子會寫情書給她。」
「所以才要你幫忙寫啊!」苡若拉著他坐好,然後正經八百的跟他說:「你不要擔心,我姊姊八歲才開始唸書,只念了兩年就被胡公公捉去關起來,因此,她的文學造詣可以說只比『沒有』多一點點,而--」
韓彥申以他粗大的手指頭,封住她的嘴巴。
「文學造諧有沒有都無所謂,問題在於那小王子根本不可能會寫漢文。」這麼簡單的道理居然要他解釋這麼久。摸摸看她有沒有發燒。
「你!」苡若不高興地「滾」出他懷裡,「告訴你,我頭腦很清醒,沒發燒也沒壞掉。我當然知道阿吐王子不會用漢文寫字,我也沒要你幫他以漢文寫情書送給我姊姊。」
韓彥申的眉頭皺到快可以打結了。
即便她姊姊的知識再粗淺,他也不會用除了漢文以外的文字去騙她呀!
「不用漢文,那請問用什麼文?」他實在很不願意提出這個問題,這樣讓他有「變傻」的感覺。
「用吐魯番文。」她講得很肯定,自己還拚命點點頭,好像她提出的這個建議是至高無上的妙招。
韓彥申連續做五次的深呼吸,避免自己衝動得奪門而出。
「我從來沒去過吐魯番王國,也沒結交過任何吐魯番的朋友,哪可能會用吐魯番文寫東西呢?」
「我姊姊也不會呀!」她一本正經地講得好用力。「隨便你愛怎麼寫就怎麼寫,只要不用漢文寫就可以矇混過關了。」
他懂了,他這下完全明白了。她是要以瞎治瞎、以盲騙盲,總歸一句-她想耍她姊姊。
「不行。」韓彥申極不以為然。「這樣做有欠厚道,也不夠光明磊落。」
「你當了十幾年的江洋大盜,就夠光明磊落啦?」想翻臉就來翻,誰怕誰?
一個專門在太陽下山時,才溜出來犯案的偷兒,居然跟她要「光明磊落」這種「東西」,簡直是氣人嘛!
「我承認我是個樑上君子,但我懲凶罰惡、劫富濟貧,認真推究起來,還是個義風可行的俠盜。我可沒有假正經,充學問去蒙騙無辜的善良老百姓。」
他的確如此,凡事直來直往,坦誠無諱,總歸一個字--「真」。
「我姊姊才不善良!」她大聲抗議。從小她就在苡君的淫威下,拚命揣摩怎樣才能夠把人整得更慘、更狠狠,以至於長大後,老交不到知心朋友。
她低頭喘口氣,馬上又靈光閃動。
「我瞭解你是個俠盜。橫豎都是偷,你就當做好事,替阿吐王子去把我姊姊的心偷過來,不也是美事一樁?」
饒了我吧!
韓彥申索性把頭擱在她肩上,假裝昏倒了。
「喂!怎麼樣嘛!這件事對你而言,應該是輕而易舉,猶如探囊取物才對。」
「既然那麼簡單,你為什麼不自己寫?」
「那樣姊姊會認出我的筆跡的。」
「十年了,她還記得你的字跡?」想騙人也編點新花招,來這一套,不覺得太幼稚了一點?
「當……當然……記得囉!」她不是沒想過要自己寫,只是那樣做太冒險
全麗水宮上上下下數十人,除了韓彥申和周天祥,苡君是不可能相信其他人會懂得吐魯番文。周天祥是吐魯番的國師,巴不得苡若盡早嫁到吐魯番去幫他們改良品種,想必他是不肯幫這個忙的;除此之外,就只有找韓彥申了。
「我寫也可以,但你得去當翻譯。」
反正她就是不肯放過他!
「不許拒絕!」她先發制人,怕後發就要受制於他,「除非你根本就不愛我。」
忍住!忍住!
韓彥申這會兒不僅猛深呼吸,還兼作體操。
苡若不死心,拿出綵帶縛住他的雙手,強迫他看著自己,「你說,你愛不愛我?」
「要回答這個問題很容易,我現在就可以讓你知道。」一說完,立刻把手上的綵帶震成四段,散落一地,彎身將她抱起,丟到床上。「我原以為必須忍到新婚之夜,才能再次擁你入眠,沒想到老天垂憐,讓我提早一解相思之苦。」這回他不再虐待自己,強壓住內心狂熱如火的渴望,一記長吻,吻得她血脈僨張,逆流而上。
苡若趕緊別過臉,避免被他的熱情攻勢給迷惑,而忘了「正經事」。
韓彥申豈容她躲,旋即將她雙頰扳向他,冷冽的眼神彷彿刀芒,深深穿透苡若的心。
「不可以。」苡若不禁顫抖了一下,心跳跟著加速,「讓我爹知道,他會打死我的。」
「但咱們早巳經……」
「儘管如此--」她再次別過頭,為了逃避他的眼神,逃避那雙令她慌亂的眸子。「他老人家並不知道,周嬤嬤和四個師父也全讓我蒙在鼓裡。韓郎,我真的很想嫁給你,過什麼樣的日子都無所謂,只要能一生一世陪著你,我於願已足。」她頓了頓,手指不斷的在他胸前畫圈圈,「我明白我想出的這個方法並不妥當,但我實在想不出更好的方法了。求求你嘛,就答應我這一次,我以人格保證,下不為例。」
他拒絕得了嗎?
苡若為求加強效果,眼淚都淌下來了。她不去擦拭,明白韓彥申會心疼地替他輕輕抹去。
「好吧,我答應你。」看來,他這輩子是要栽在這名小女子的手上了。
「真的!」苡若一樂,忘情地抱著他,主動獻上熱吻。
「慢著!」韓彥申已經忍得滿頭大汗,狼狽之至。「我的定力沒你想像的那麼好,你最好趕快離開,免得我……後果我是不負責的。」
苡若羞赧地垂著眼瞼,「我明天再來找你,到時候我會把詳細『內容』跟你說清楚,等我姊姊來找你時,你再照本宣科重新跟她複述一遍。」語畢,她滿意地朝他前額親了一下,待要起身,才發現他的左手仍緊緊的抱著她不放。
兩人四目濃情膠著地互望良久、良久之後,他才不捨地縮回手臂,將臉深埋在雙掌之中。
苡若不敢再去撩撥他,匆匆穿上繡花鞋,推門走向西廂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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苡若回到寢房,立刻奮筆疾書,洋洋灑灑寫了一大篇看起來文情並茂的吐魯番式情書。
「若兒!若兒!」趙知府在門外叫喚著,「快開門,爹有話跟你說。」
苡若倉卒把桌上的「情書」收進抽屜,才走過去開門,「都這麼晚了,您還沒睡?喲!您的頭怎麼啦?」
趙知府額頭冒出一粒肉包,足足有拇指般大小。
「還不是韓彥申惹的禍。」他氣呼呼的一屁股坐在圓凳上,自己斟茶給自己喝。「沒事東偷西搶,得罪一票地痞流氓,害我也遭池魚之殃。」
「您是在宮外讓人給打的呀?」韓彥申並非他的兒子,也尚未成為他的女婿,什麼人如此不講理,把氣出在他「頭」上?
「當然是在宮外,宮內誰敢打我?」
黃昏時刻,趙知府和周天祥嫌在麗水宮悶得發慌,相偕一起到鎮上的市集逛逛。
由於他們「幽居」太久,不瞭解江湖現狀,更不知道韓彥申是靠「偷」混出名號,才聲譽日隆。只當他是個滿口仁義道德的各大門派子弟,在客棧喝茶時,有人偶爾提起他,趙知府立刻興奮地加入話局,跟人家熱烈討論,並且不斷吹噓跟他有多熟、多知交,結果沒想到,對方是鎮上的首富兼惡霸,吃過韓彥申的虧,沒有上百次也有數十次,一聽趙知府是他的好朋友,招呼都沒打,當頭便是一拳,打得趙知府眼冒金星,疼痛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