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子玥
顏壽聞言給了弟弟一個爆栗,「你怎麼老學福哥一樣只會偷懶。」
「才沒有呢!」顏喜不高興的嘟起嘴、捂著頭。
「還說沒有?」顏壽擦著腰,「你又不是不知道福哥就是在我們這年紀時貪玩不練功,才會出去外面給人欺侮。回頭想加強武藝都因骨頭硬了而事倍功半,練得更加辛苦呢!難道你想像福哥一樣沒出息?」他教訓得痛快,絲毫沒發現周圍鏢師的異樣,直到耳朵讓人狠狠的擰起——
「你說誰沒出息?」
不知何時,對練完畢的顏福與顏祿站在顏壽後面,而顏福右手的食指及拇指則擰起弟弟的小耳朵。
「哎、哎,福哥,輕點、輕點……好痛呀!」
顏福笑嘻嘻地加重手勁,用力一旋,「嗯,要我問第二次嗎?」
「沒、沒……」顏壽痛得齜牙咧嘴,「福哥你聽錯了、聽錯了呀!」
「你是暗示我連話都會聽錯?」顏福臉上的笑容更加深。
「喔……我、我是說阿喜沒出息啦!連練個功都想偷懶,真的、真的啦!」顏壽唉唉痛叫,不忘用眼神向二哥求救。
「哼!」顏福睨了弟弟一眼,終於大發慈悲的鬆了手指,顏壽立刻跳到一旁揉著自己的耳朵,剛才那副可憐的模樣一絲不剩。
「嘻嘻,福哥,毛巾給你。」顏喜乖巧的捧著毛巾給大哥擦臉,「祿哥也有。」
「還是小喜最乖了,以後一定比阿壽有出息。」顏福疼愛的拍拍小弟的頭,「小喜穿這身衣服很好看呢!」
「真的嗎?」顏喜聞言高興地轉了個圈圈,黃色的裙擺順勢飛揚,讓他整個人像是落入凡塵的小仙女,「那小喜以後都要穿這樣。」
「好呀!」顏福笑嘻嘻的道,「大哥喜歡小喜穿得漂漂亮亮的。」
「不行!」顏壽顧不得自己的小耳朵了,忙阻止弟弟犯下大錯。
「嗯……」顏福眼一瞟,「你有意見?」
顏壽瑟縮了下,但為了弟弟的幸福還是硬著頭皮道:「沒、沒呀!只是大哥,小喜畢竟……」
「阿福,你知道不可能的。」始終沉默的顏祿終於開口。
或許是因為兄弟中顏福個性輕浮衝動,所以身為弟弟的顏祿相對的就較為內斂沉穩。
不過天知道,內斂沉穩的評語是他吃了多少苦頭才換來的。
「為什麼?小喜這樣多惹人憐愛啊!將來一定迷倒全杭州城……不,整個江南的人都會被他迷倒,上門的求親者也一定會踩平門檻,讓爹傷透腦筋。」對處處維護自己的弟弟,顏福也是有幾分賞臉的,只是不服氣的辯道,並沒有強烈的動作。
顏祿看了大哥一眼,歎口氣,「小喜天生的性別是無法隨你喜好轉變的。」
被說中罩門,顏福不服氣的撇撇嘴,「哼!」
他們的對話若讓不知內情的人聽了,肯定以為顏府有改變性別的秘藥,或是顏福腦袋有問題。一個人的性別打一出生就決定了,哪還能隨他喜好。
其實事情是這樣的。
顏府的子孫,不到十六歲或是遇到非君不娶、非卿不嫁的愛人前,絕不可輕易示出自己的真實性別。
這條規矩,一開始是自「不論男女,文武兼修」的家訓中衍生的。畢竟男女有別,旁人總會不自覺的將男女之別在行為態度中表現出來,如此便辜負了顏氏先祖欲擴大女子眼界的立意,也擔心會使女子因此自限,於是便規定了顏氏子孫可以亦男亦女。
這有兩個好處,一是讓女子體會男子的自在,二則是男子也能體會女子在世俗的不便,進而愛妻、寵妻。
故顏氏的男丁個個都是待嫁閨女心目中的第一夫婿人選,不過也因此傳出一個不太好聽的名號——懼妻一族,或是妻奴一族。
但顏氏男子反而沾沾自喜,因為這代表了他們是多麼的受女人歡迎啊!才讓那些不受歡迎、又沒實力上門找碴的男人奉送這個名號。
相反的,顏氏女子就乏人問津了,給媒婆三千兩銀子,都沒人敢上門撮合親事。
畢竟誰想娶個潑猴似的妻子回家給自己丟臉。
可是代代的顏氏女子卻不如眾人所認為,小姑獨處以終,或是隨便嫁個殺豬屠狗之輩,反而個個有著好歸宿,令好事者百思不得其解。
不過顏福此刻沒想到這麼遠,只覺得顏喜真是天生就該做女娃娃。
雖說他們之間完全不知道對方性別,但長年相處多少都會有所覺,只差有沒有挑明講而已。
他雖還不知道顏喜是男是女,但瞧他眉兒彎彎、眼兒圓圓,菱角似的小嘴、蘋果般的臉頰,可愛得令每個見到他的人都想抱一抱。若他不當女人實在太可惜了!
反觀顏祿與顏壽。一個太嚴肅,個性拘謹,一沉下臉來,堅毅的臉部線條就像刀削的一樣,不用等爹宣佈他就知道他一定是男的。
顏壽則是太滑溜了,嘴巴壞不打緊,那眉眼怎麼看都怎麼像個小人,當女人一定孤老以終,還是當男人適合他。至少衝著顏家男人的「好名聲」,隨便也有人肯嫁。
「沒關係,福哥喜歡,小喜就當女孩兒。」顏喜嬌憨的道。
「不行、不行,阿喜是男孩就當男孩,是女孩才當女孩。」顏壽立刻出聲反對。
什麼嘛!福哥也太霸道了,完全不考慮阿喜的幸福。
「是啊!」顏祿伸出手摸了摸小弟的頭。
顏福見狀不高興的皺起眉,「我覺得小喜當女孩比較好。」
「這不是福哥說了算的。」顏壽嘟起嘴,忽然壞心的揚起唇,「別說阿喜了,我記得福哥今年也十六了。」
「那又如何?」
「不如何呀!只是很好奇,福哥如果是女人,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把自己嫁出去?」
有些事家人間心知肚明,不過時間末到,還不能公開。
顏福聞言狠狠瞪了三弟一眼,「不用你擔心,你還是好好想想三年以後若你是女人,要怎麼樣才能綁到一個倒楣男人娶你。」他現在開始要無時無刻祈禱顏壽是個女人了。
「嘻!福哥,你現在就可以開始想了。」
結果,顏壽的頭上多了好幾個腫包,看情況沒三、四天是消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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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親禮?」
「不不,只是一個成年禮,昭告鄉親顏家有女初長成了。」
酒樓飯館與青樓妓院並列為兩大消息來源場所,想聽什麼小道消息,來這裡坐上一天就行了。
此刻令杭州城人人議論紛紛的,當屬天顏鏢局的「成年禮」了。
成年禮,顧名思義是為成年子女舉辦的儀式,但天顏鏢局的成年禮則不同。
杭州城內眾所皆知,顏府現在的少爺們不一定都是少爺,也有可能搖身一變成為小姐。
若是少爺,上百媒婆便會立刻擠破天顏鏢局大門,而若是小姐,至少有三個月時間,天顏鏢局門口除了鏢師、守衛外,沒有一個男人敢靠近。
「哦,這是為什麼?」駱逸頗感興趣的問。
坐他對面他請喝酒的葉啟德說得口沫橫飛,「杭州城裡有句話說,『顏家婿,富有多金妻如命;顏家媳,粗莽無德夫為鞋』。」
駱逸感到更有趣了,同是顏氏子孫,男女落差怎會如此之大?
「難道顏府嫁女不給嫁妝?」
「給,怎麼可能不給,而且極為豐厚。」
「難道顏府女子不識詩書?」
「讀,怎麼不讀。就是都讀些奇怪的書。」
「難道顏府女子都是貌如夜叉?」
「雖稱不上天仙美女,但也是小家碧玉。」
「那我可真猜不出為何顏府小姐會乏人問津了。」駱逸拿起隨身的扇子揚了搗,唇邊帶著微笑,「好歹也算名門,且嫁妝豐厚,即使丑若無鹽也可忍耐吧!且若如葉兄所說,略讀詩書、容貌中上,我可想不出為何杭州城男子避之如蛇蠍。」
葉啟德搖了搖頭,「有嫁妝、有才情、有容貌又如何?娶妻娶賢,可不是娶個成天會對你指使東、指使西,比你還像一家之主的男人婆回去把你踩在腳底下的。」
駱逸聞言笑道:「葉兄說的是,女子就是要溫柔似水,才會風情萬種,就像西湖畔的溫柔鄉,令男人流連忘返啊!若是整天只會之乎者也,多倒胃口啊!」
「就是、就是。」兩個人笑得高興,曖昧的交換眼色。
「對了。」笑聲方歇,駱逸為新交的朋友斟了杯酒,「千秋閣的柳如絲還在嗎?」
「柳如絲?早從良啦!」
「呃?」
葉啟德拿起酒杯,不客氣的一口仰盡,「駱兄遲來一步啦!柳如絲半年前便從良啦!」
「是嗎。」駱逸微愕了下,想了想,點點頭,「也該是有歸宿了,畢竟她都已近二十五。不過,是哪位幸運的男人可以把杭州花魁摘下?」
葉啟德沒聽出他語意中的懷念之意,有些不屑道:「城東的單老爺啊!哼哼,年紀一大把的老頭還想納新妾,老不修一個。」他語調中有忌妒、有不屑,更有羨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