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金萱
親眼看見他對床上的她說……
當時明明是昏迷不醒的她,如何親眼看見並聽見?難道說她也發生了類似姜虹綾的事,附身到別人的身體裡去,可是每當他對她說話時,房間裡通常就只有他們倆而已,並沒有第三個人存在呀。
不行,他的腦袋還是充滿了漿糊。雖然有種真相將呼之欲出的感覺,但是總是差那臨門一腳。是什麼呢?那最後一層關卡的樞紐——
等一下、等一下,她剛剛是不是有說什麼靈魂、身體的?還說什麼進不去之類的話?她的意思該不會是……
言紙倏然睜大雙眼,難以置信的瞪著她。
這可能嗎?難道說在她昏迷的那段期間,姜虹綾的靈魂早已離去,而躺在病床上的只是一個空的軀殼,事實上她的靈魂一直持在他們四周?
她……她……
「你說,你一直都在病房裡?」他的聲音仍有著不確定。
陳婧屏微微地鬆了一口氣,他終於聽懂了。她點點頭。
「你的意思是說,在你昏迷的時候,其實你的意識是清醒的,可以聽得見病房內……」他仍想往一般人所比較能接受的方向去想,但卻被她搖頭打斷。
「不。」她急著解釋,「你還不懂我的意思嗎?在我昏迷的時候,我的身體和靈魂其實是分開的,當我的身體躺在病床上,或者在先前被姜虹綾的靈魂佔據的時候,其實我的靈魂就站在一旁無能為力的看著這一切。」
四周突然變得一片寂靜,沒人說話,沒有車聲,連蟲嗚聲都停了下。風不動,空氣令人窒息。
「這一切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你最好慢慢的從頭說起。」言紙以自制的聲音慢慢的開口說,然後走向她。
「這些都是過去的事了,我不想再提。」陳婧屏嚥了下口水。他幽深的眼神與高深莫測的神情,讓她不由自主的開始後悔自己的衝動,也許她不該說的。
「我有權利知道。」
她看著他。
「如果你真的一直都在病房裡,就應該知道在你昏迷的那段時間裡,我所付出的一切。這樣的我沒有權利知道事實的真相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麼就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打斷她說。
她猶豫的看著他,沒有馬上開口。但言紙卻像吃了秤砣鐵了心,直接握住她的手肘拉著她走。「我想這件事應該不是你三言兩語就可以說得清楚的,我們進屋裡說。」
屋裡?「不,我爸媽……」
「如果你不想讓他們知道,我們進你房間去說。」一頓,他又問:「或者你要跟我回家?」
看著他臉上堅決、毫不打算妥協的表情,陳婧屏知道除非他得到他所想要的答案,否則他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無奈的她只好讓他拉著進屋去。
「咦?言紙,你不是回去了嗎?」張淑芬在看見他與女兒一起走進們時,訝然的問道。
「對,不過剛剛出去買東西的時候,剛好碰到正要回家的婧屏就跟她一起過來了。阿姨,不好意思,這麼晚還來打擾你。」
「說這什麼話。」她笑道,然後轉頭面對女兒,「小屏,你今天怎麼這麼晚才回來?言紙早些時候就來找過你了。」
陳婧屏沒有說話。
「阿姨這麼晚還不睡?是在等婧屏嗎?」言紙替陳婧屏轉移話題。
「還有你叔叔,他應酬到現在都還沒回來。」張淑芬點點頭,「不過他剛剛有打電話回來,說他就快到家了。」
「是嗎?那我得趕快跟婧屏上二樓拿東西,順便討論一下事情就走,免得影響到你們休息。」
「也許你可以改天再來。」陳婧屏插口道。
「沒什麼影響不影響的,你叔叔和我早沒把你當外人了,如果你們討論事情討論得太晚的話,小屏房間隔壁就有間客房,你留下來過夜都沒關係。」張淑芬先朝女兒皺了下眉頭,才轉頭對言紙說。他笑了笑,「那我們上樓去了。」
「小屏,好好的和言紙說話,不要再無理取鬧知道嗎?」張淑芬點頭,不忘提點女兒。
陳婧屏沒說話,認命的走向二樓。
「說吧,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上二樓,進入她房間後,言紙反手關上房門,不浪費一分一秒便直截了當的接續他們剛剛在大門外的對話。
陳婧屏沒有立刻回答她,她先放下手中的包包,又伸手解開腦後束了一天的馬尾。瞬間,她有如黑絲絨般的長髮像瀑布直洩而下,披散她秀氣的肩背。
「你先告訴我,你今晚找我有什麼事?」周圍熟悉的環境似乎無形中給了她力量,她轉身面對他,緩緩地開口。
「只是想警告你,少和趙斌那群人混在一起。」他稍微沉默了一下才回答,反正連求婚的話都讓她聽見了,他也沒必要再隱瞞對她的關心了。
只不過他仍忍不住會想,當初他在病房裡,究竟對她說了多少噁心巴啦的話,而她又記住了多少?等一下打算怎麼嘲諷他?
「你關心我?」
「你可以笑我沒關係。」他盯著她說。
「我為什麼要笑你?」她眨了眨睛,不明白他怎會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
「嘲笑我。你不是一直都在等待這樣的機會嗎?現在機會來了,你會放過?」他勾勒一抹笑在唇邊,自嘲的說。
「我……」她欲言又止的看了他一會兒,突然低頭,「對不起。」
言紙愣住,不確定自己剛剛是不是聽錯了。
「你說什麼?」
「我說對不起。」陳婧屏抬頭看他,臉上儘是認真而誠懇的表情,「我為過去自己的不懂事在這裡向你道歉,請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忘記我過去對你不友善的態度。」
剛剛是愣住,現在則是傻眼。那個任性刁蠻,怎麼看他怎麼不順眼的陳婧屏現在竟然跟他道歉,這……
他不是在做夢吧?或者,她怎麼了?
「你……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他小心翼翼的問。
「我只是長大了,變得懂事而已。」
言紙仍是一臉懷疑的看著她。
「你確定你真的沒事嗎?」正常的陳婧屏,是打死她也不會在他面前低頭認錯的,「你是不是喝醉了,或是被下藥了,自己卻不知……」
「我沒喝酒,也沒被下藥。現在我的清醒得很,你不要再一直質疑我說的話行不行?」陳婧屏忍不住打斷他說。
「你今晚真的有點奇怪。」他搖頭,若有所思的盯著她。
無奈的笑了笑,她決定這個話題應該到此為止,回過頭追問剛剛他尚未明確回答她的問題。
「你還沒回答我,你關心我嗎?」
「這個答案對你而言重要嗎?」
「非常重要。」她非常認真的回答。
言紙皺起眉頭,「我不知道你葫蘆裡究竟在賣什麼藥,但是如果你以為這樣東拉西址就能讓我忘記我們剛剛在大門外所說的話,我想你是白費心機。」
「我只想要你回答我的問題而已,你還關心我嗎?」她堅持的再問一次。
他的眉頭瞬間又緊蹙了些,他看著她,完全猜不透她腦袋瓜裡到底在想些什麼。她非得要他親口回答嗎?
「對,我是關心你。」她現在可以大聲的嘲笑他了。
「你說的是真的,你真的還會關心我,就像以前那樣?」陳婧屏有些激動的緊盯著他問,感覺鼻頭開始泛酸,一股淚意慢慢地盈滿她的眼眶。
她異常的反應讓言紙反倒不知道該如何,只能眼睜睜的膠著她,然後就見她的淚水突然一滴一滴的掉落下來。
他頓時全身僵硬。
老天,除了姜虹綾的靈魂附身在她身上那段時間之外,她的淚水簡直就比沙漠裡的甘霖更難得一見,可是現在……
天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怎麼好端端的突然哭起來了?他並沒有說任何足以令人掉淚的話傷害她,也沒碰她一根寒毛,她到底是……難道,是因為他堅持要她說明她昏迷期間所發生的事,所以她才會哭嗎?
「你……別哭了,我……我不問就是了。」真卑鄙,竟然用眼淚攻勢。
她的淚水沒有停止,反而有愈掉愈多的趨勢。
看著她,言紙完全不知所措。他多想上前將她擁進懷裡安撫她,但是他也知道這個舉動只會自取其辱,畢竟現在不比當初在醫院時。
「你……我……算了,我走了。」連起了兩次頭卻還是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他頹然的輕歎一口氣後轉身往外走。
「不,不要走。」
身後微帶沙啞的叫喚讓他停下步伐轉身無奈又無力的看她。
「你不是想知道,我在車禍昏迷後所發生的事嗎?」陳婧屏抹了抹臉頰上的淚水。
「我不想強迫你,如果你不想說可以不要說。」他看著她紅腫的雙眼搖搖頭。
「不,我想告訴你。」同時讓他知道,她已經瞭解他從小到大對她的苦口婆心,完全是為了她好。看她一副堅定,而且毫無一絲為難的樣子,言紙心裡頓時浮現出一個問號。如果不是為了不想說,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