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陳毓華
婚禮真的很簡單……如果是照著兩人原先預期的話。
一開始,也的確照著兩人的劇本走。
走了一趟法院,在證福下,兩人互相交換戒指,互相交換親吻,阿霹、阿爆是見證人,在結婚證書上面落款簽名,不到一個小時,這世界又誕生了一對夫妻。
然後他們回到大宅子,梅樹用力張羅出來的筵席派對已經在等著他們。
種滿桃樹、梨樹跟橄欖樹的園子擺設著長桌。
鮮艷亮麗的花布上擺滿鮮花、紅酒、香檳及大廚拿手的料理,優美的鋼琴聲,一身雪白的演奏家,飛舞的十指,穿梭的傭人,充滿了羅曼蒂克的氣氛。
「大家別客氣啊,用力的吃喝,我們還有重頭戲要演!」把香檳拿來當白開水喝的阿霹竭盡所能的勸酒。
「章都蓋了,以後的事又沒我們的份,我們還能幹麼?」阿爆把魚子醬當白飯吃,中間夾點普羅旺斯料理,清爽開胃得很。
「鬧洞房啊!」跑腿跑了好幾天,要點福利不為過吧?!
「我早想好了,叫老大把新娘的高跟鞋拿來當酒杯喝。」
「玩接龍也可以,要七言絕句,還是五言的……」
「說冷笑話吧,我在網絡上找到一堆。」
「還有嗎?」陰惻惻的聲音不知打哪來。
「親吻新娘子算小Case吧?」餿主意正在進行式。
「真聰明,你想親新娘?」陰沉的聲音更晦暗不明瞭。
「當然嘍,帶刀上陣沒我的份,A點別的也好。」沾沾自喜的人回過頭來,啊咧,阿霹那個忘恩負義的傢伙呢?
眼前只剩下朝著他大眼瞪小眼的頂頭上司,也就是今天的最佳男主角。
「呃……老大,你剛剛什麼都沒聽到……吧?」
黑歙沉黑著臉,你說有事還是沒事?
「啊,這深海熏魚好吃呢。」
老大還是不捧場。死阿霹,你到底死哪去了?
「不准鬧洞房!」新郎撂下話。
「呃……」
「誰來吵,我就砍誰的頭!」夠清楚明白了唄。
竟然連鬧洞房都不准,一點人情味都沒有。
把人威脅完了,黑歙快步的走人。
今天可是他的大好日子,誰敢不識相來鬧他就要誰好看!
長桌的尾端,步小珪自在的據桌大啖。說是大啖,看在黑歙眼中她的吃相還是秀氣得不得了,只是食物的份量多得驚人。
「妳慢慢吃,東西多得很。」梅樹幾乎把她的拿手絕活都使出來了,滿桌子的菜色叫人食指大動。
「這是我吃過最棒的料理。」步小珪抬頭一笑,因為開心眼睛彎成弧形的月光,因為滿足而嫣紅的臉蛋染著無邪。
她的溫柔笑意叫人心輕輕顫動。
「梅樹知道妳喜歡她的料理很開心。」她嬰兒般的淡色髮質閃著光芒,坐在樹下的她滿足而快樂。
感受到她知足的快樂,黑歙的心也如同蕩漾在黑夜中的舟子,靜謐安詳。老實說,這是他很多年來不可得的心情。
集團的接掌,拚了命的沖業績,不能在他這一代失去的家業,不能被蒙羞的意念,日日夜夜主宰著他。鮮少有私生活,當總裁是不容易的,
然而,這樣注視著她,看著她比牛反芻還要慢的用餐動作,看著她如羽扇彎翹的睫毛,看著她細緻的五官,他覺得比擁有全世界還要心平氣和。
「我看你都沒有吃東西,怎麼?壓力很大嗎?」她注意到從市區回到家的他連杯茶都沒喝,茶可是他最喜歡的飲料不是?
「我不餓,也不渴。」看著她就飽足的感覺沒有在別的女人身上發生過。
步小珪心有所思的站起來,徐緩的放下餐巾。
「我去幫你泡懷茶。」
「我叫人泡就好。」
「他們不清楚你的口味,」該用哪種磁杯,熱度要幾分,茶葉該放幾勺,只有她這助理清楚。
「那……我恭敬不如從命了。」想不到她這麼快就有了當人家老婆的自知,不賴、不賴!
步小珪溫吞吞,保持著她一貫的步伐繞過中庭,又跟來來去去的僕人們打招呼,也不忘停下來逗逗看門的柴犬。
黑歙本來是很放心的,可是有什麼提醒了他。他硬邦邦的轉頭,看到最不想看到的鏡頭。
他本來保存在嘴角的笑容一點一滴流失,最後變得只剩下一號表情。
「妳別忘記今天我們要洞房花燭夜。」他鬼吼鬼叫。
遠處的影子顫抖了下,馬上撈起裙子,住大門的階梯奔跑。
不幸地,她奔跑的慢動作維持不到黑歙用手蒙住臉的時間,猛地,步小姐匍倒在石頭道上,摔得裙子翻起來露出白皙誘人的大腿不說,可愛的頭還差點跟硬到不行的階梯做最親密的接吻。
這一吻上去,怕是一定頭破血流,喜事變晦氣了。
所有人全部被步小珪驚天動地的動作嚇得噤聲憋氣,大氣不敢多喘一下。
黑歙火了,這個笨女人!連三笨吶!
她拍拍裙子,扶著旁邊的椅子站起來。好可惜,衣服跟裙子都是新的,弄髒了耶。
「說妳笨,妳還不信。」
「你可以不要用吼的,我又沒有聾。」她也火大,扠起腰,用她溫柔到不行的聲音罵回去。
「妳這樣也能摔,妳走路到底有沒有看著地上?」噴火龍噴到她面前,鼻翼還不停的抽動。
通常都只有他罵人的份,幾時被個小女人嗆回來,更過分的是她當著所有傭人的面挑戰他的公權力。
「走路應該目視前方不是地上吧,地上又沒有錢可以撿。」她可是振振有詞。
黑歙生平第一次想用自己的頭去撞牆,他無力的閉上眼睛。
他還沒想出該怎麼解釋她漫不經心的動作要是危害到胎兒有多危險,只見步小珪拉起了他的手,慢條斯理的說:「我已經是你太太了,這種事你就不要太計較。」
竟然說他計較?他是那種小鼻子、小眼睛的男人嗎?
「你不講話我當你允許了喔。」
他答應了什麼?黑歙還要怒吼--
哪知道只感覺到頭昏腦脹,這樣的雞同鴨講什麼時候開始上演的,到底……剛剛他是為了什麼大吼大叫的?
他……想不起來了。
第六章
奉子成婚,對兩個人來說都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遭。
戀愛談都沒談直接跳上婚姻列車,隔閡、尷尬?不能說沒有,說地不認識黑歙嘛,直到結婚前兩人還是同居狀態,雖然不同床,但就是住在一塊。
真要說哪裡不一樣,就是本來各睡各的床,戒指戴上以後,就不是單獨一個人。
因黑歙的堅持步小珪辭了工作在家待產,畢竟快五個月的孕婦了,挺著大肚子上班多危險。
以上呢,是黑歙一相情願的想法。
步小珪可不這麼想。
也許嫁給黑歙之後她不用再擔心哪天又有人看她不爽,把她當路人甲攆出來,生活的擔子也不用再一個人扛,舒適的環境,無憂無慮的生活應該是所有人夢寐以求的吧!
不過,生完孩子呢?
會不會她的利用價值就GameOver了?
她的不安全感是減輕了,卻沒有完全抹去。
「拜託啦!我想去上班。」從房間到廚房,從廚房到大廳,嬌嫩的哀求女聲沒斷過,最後跟著來到大門口。
「日子可以過得輕鬆愜意不是很好,幹麼讓自己那麼累?」準備要出門上班的一家之主想也不想的打了回票。
既然當了人家老婆就要有老婆的樣子,他又不是養不起她!
「拜託啦!人家想跟你去,你沒了我這助理不會覺得不方便嗎?」她腳不沾地,用新學來的無尾熊式黏功雙手緊抱她家男人的腰,這樣他自然會帶著她到處走動,這比叫她自己慢吞吞的追著跑要迅速確實多了。
黑歙懶得再重複說過幾百遍的理由,接下卡納遞過來的公文包,「我中午會回家吃飯,我要吃上次妳下廚弄的三杯雞。」
只要派件事給她忙,起碼半天他都能清閒的處理公務。
她嘟著小嘴。「真的?」
「我說過謊嗎?」
她搖頭。
「那就是了。」
「買菜要花時間的。」不管買菜、切菜、醃料都要花很多時間,她好像沒有時間在這裡跟他蘑菇喔?
「那接下來妳會很忙。」他暗示加上明示,根本是白話說了。
「對哦……」她從「尤加利樹」上下來,「我去問梅樹家裡還有沒有現成的材料,」雞肉一定要是新鮮的才好吃。
有時候想想她真是好騙,單純如斯,也難怪步家那幾口總是把她當猴子耍了。
相處這段時間,他從不曾聽她對他們口出惡言過,他還記得在最初開始的那幾天,她會幽幽的望著步家璀璨的燈光怔然不語,問她想什麼?她才稍稍鬆口說了幾段被欺負的過住。
這令他怒火中燒,可是她卻認為自己應該心存感激,畢竟步家收留了她那麼久,人要知足感恩的。
再後來,步家人就如同她生命中陳舊的痕跡再也不被提及。
最後一次,他出馬,伴著她拿回顏小荻的相片。
拉回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