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頁 文 / 慕寧
他察覺出她的異樣,「董媚芝是誰?」
她笑得更滄桑了,「如果我沒看錯的話,她是你的新母親。」布魯斯她早在四年前就知道,羅奇提過他,但只有兩個字:風流。而且,布魯斯根本就不信「鐵杵磨成繡花針」這套,情人照換,老婆照改。
「布魯斯的中國新妻?」他一向直呼布魯斯的名諱。「她跟你有什麼關係?」
「生我的人。」她可以承認董媚芝是她母親,但不會再稱呼她一聲「媽媽」;早在得知馮靖柔的死亡後,她對董媚芝的愛也隨之幻滅。「可笑嗎?你的母親跟我的母親是同一個人。」
他總算有些瞭解她的事了,雖然不是全部。「她不是我母親,只是我爸的第六任妻子。」
「或許我應該說,你父親娶了我母親,我又與你生了一個女兒。羅奇,我們的關係匪淺。」
「那是布魯斯的事,而芃芃是我和你的女兒,我們三個人跟他們沒關係!」他耙過頭髮,氣她總是把好幾件事攪在一起處理。
「我們三個人」?何必說得如此親密?芃芃是他們兩人共有的女兒,但他們兩人沒有任何關係!她如此肯定。
她搖搖頭,「我替布魯斯感到悲哀,也替我自己感到悲哀。」
「為什麼?」
「董媚芝。」
他深深地望著她,看出了她眼底的傷痛與不堪,多少理出了些頭緒,但又不確定。他不想再從她身上得知更多的答案,那只會將她傷得更深。
他決定自己去找答案——董媚芝。
***
巴言的突然出現,讓馮羽桑有些詫異。「巴箴不在。」
「我知道。」巴言從沙發背後躍過,一屁股坐到她旁邊。
「我來找你呀!」說著,便開始跟馮羽桑咬起耳朵來。咬完,便和羽桑連袂上樓了。
羅奇一直倚在門邊,看著他們的反應。又是上次那個男人!
他等兩人上樓了一會兒後,終於忍不住,才跟了上去。他貼在羽桑的房門外,偷聽裡面的動靜。
「不好吧!她會不高興。」羽桑意興闌珊地應著。她心煩意亂,對巴言的提議沒多大興趣。
「不會啦!她也常常這樣對你,偶爾報復一下沒關係。」巴言倒是興致勃勃。
「我沒心情。」羽桑悶著頭不大想講話。
「這跟心情無關嘛!只要你願意配合就好。」巴言仍不放棄。
「改天吧!」
「改天就來不及了啦!就是要趁這期限還沒到才好玩嘛!」
「你找別人。」
「就是要你嘛!」
門外的羅奇再也聽不下去了,他撞開門,把怒氣全發洩在巴言身上。
他氣自己的情緒,氣羽桑成功地挑起了他的嫉妒。
突如其來的一拳打得巴言跌坐在羽桑的床上。這自然正常的動作又惹得他羅奇老大不開心,他一把將巴言揪起來:「起來!別碰她的床!」
話剛落下,他已得到了現世報。巴言一手捂著眼睛,一手揍向羅奇的左眼。
「你打我哪裡都沒關係,就是不可以打我的眼睛。」難怪一向溫文的巴言要回揍他,原來他就是那一雙眼生得漂亮,又沒有近視,向來最愛自己眼睛的他,當然不允許自己變成貓熊。
羅奇又一拳揮了過去,這次揮在他的下巴。「那你幹嘛打我眼睛?我眼睛比你差了嗎?還是藍色的耶!」
「你為什麼打我?」巴言終於發現一個比他更自戀的男人了。
「你跟她在裡面搞什麼?」他吼叫著。
巴言不可思議地看了他一眼,非常為自己被揍的眼睛感到不值。「你就是為了這件事打我?」他上上下下把羅奇看了一遍,最後停在他那對湛藍銳利的藍眼上。「你就是我們家芃芃的爸爸?」
他馬上反駁,「芃芃是我和她的女兒,關你什麼事?」他發現他的血液循環又到了手部,有一股衝動想要揍人。
「我是她舅舅耶!白癡!」巴言理直氣壯地說出自己的身份。
「哪來的舅舅?」其實他連羽桑到底有幾個兄弟姊妹都不清楚。對於馮羽桑,他的瞭解真的少得可憐。
「巴箴跟羽桑是姊妹,我是巴言,巴仔的弟弟,不是舅舅是誰?弱智!」巴言從羽桑的床底下抱出一個紙箱,裡面有數只稚幼的小豬。「我們打算把這些豬寶寶送給巴仔當生日禮物,但羽桑怕豬會亂叫,大小便會沾到巴仔的畫紙,所以不答應。這跟你八竿子扯不上關係吧?」
羅奇冷冷的看著巴言和那些豬,其實心裡早已咒罵了自己數十遍,這下可好了,臉丟大了。
巴言抱著小豬走出羽桑的臥房,經過羅奇時還不忘瞪他一眼。
羽桑站起來就想把門關上,一併把羅奇隔絕在外;但他一手抵著門,不讓她逃避。
「羽桑,我要回家了。眼睛又紅又黑,我不敢見人。」巴言的聲音從外頭傳來,接著,便聽到他離開的聲音。
羽桑無力地把自己縮在圓椅裡,準備繼續接受羅奇的折磨。折磨,她竟用這兩個字來形容兩人之間的情形,每多見一次面,她就更多愛他一些,而他也回報她同樣的傷害。
他總算比較瞭解她了,但都是經由別人口中,從來就不是她告訴他的。
***
羅奇雖然見到了董媚芝,但她什麼也沒說,只丟給他一句:「你去問馮靖邦吧!」可憐的馮羽桑早已被她遺忘。
之後他找到了馮靖邦,一個沉默寡言,沒有得到關愛的寂寞老人。羅奇得到了他所想知道關於羽桑的事,但仍不是全部。
「你去問桑桑吧!如果她願意告訴你的話。」
羽桑身邊的每個人都這麼說,他終於知道自己若想得到最後的解答,還是得靠自己。不知是保護、尊重,還是不忍、同情,沒有人願意告訴他真真實實的「馮羽桑」。
於是他又轉回羽桑身邊,這次他一定要問出結果。
「我們可不可以平心靜氣地談一次?」他問,沒有一貫的譏誚與嘲諷,卻令她更不安。
「你到底想知道什麼?」她顫抖的問。
「我想知道你,馮羽桑。」他擰著眉,定定地看著她。
「何必呢?」她的眼角淌下一顆淚,牽動了他的心。「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千瘡百孔的我,滿身傷痕,全因我那個亂七八糟的家庭。」
他有些慌亂地想安撫她的情緒,卻又不知從何做起。他索性握住她冰冷的手,緊緊握住。「我不是在逼問你,也不想藉此傷害你,你受的傷已經夠多了。」
她努力想抽離他的手,「那你就同情我,別再加深我的傷口。」她痛苦地哭喊著。
「你知道我不想!」他口氣又軟了下來,「你知道當我看到你跟……那個巴什麼什麼的在一起,心裡有多……不爽。」
她冷笑,拒絕再聽他說的每一個字。他說的每一句話聽來都像一根毒針,狠狠地扎向她最脆弱無依的心。
「你說吧!我到底欠了你哪樣東西,我傾盡所有也會還你,只要你別再折磨我。」
「折磨?你是這樣形容我的?」他氣得臉孔發青,「你還不起的,就算你還了,我也不會要!」
她愣在原地,感到悲哀與無奈。「那你到底要什麼?放了我吧!」
他突然一個向前,雙手扳住她的肩膀搖晃著她,「懦弱!你還是想逃,你逃了這麼久了,你到底要逃到哪裡去?你為什麼不會想想芃芃,想想我?就因為你父母那失敗的婚姻,所以你寧願獨自帶著芃芃,也不要跟我結婚?」這個傻瓜,他到底要怎麼跟她講她才會明白?
她只是螓首微晃,不敢看他,「你不會懂的,你不要逼我……」
他用力放開她,她又跌回圓椅,手肘卻撞到椅背。「你不說我怎麼會懂?你還有沒有大腦啊?」他氣極,又開始口不擇言。
她低著頭,看到了垂墜在胸前的十字墜鏈,倏地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取下墜鏈,在同時卻又感到空虛與剝離,但她還是忍痛拿給他;她戴了這麼久,一直與它密不可分,忘了它原是屬於他的。
「你要的,是這個吧!」
他又開始暴跳如雷,他一把扯下她手中的精緻鏈子,隨手把它拋向一旁,「我遺留在你身上的東西可比它有價值多了。」
她頹喪地摀住臉頰,已經無力到幾欲崩潰。「我所有的錢都給你如何?」她除了錢和芃芃,根本就一無所有;但芃芃絕對不能讓給他,那就只有錢了。
他輕蔑地笑了笑,「我的錢不比你少。」
「那你……」她話還沒說完,便有一記劇力萬鈞的吻強印上她的唇。她回過神時才發現早已被他攻略,她慌亂地推開他,逃離好幾步遠。
這算什麼?她不能接受這種報復,如此強烈、如此令人窒息、如此狂亂。她無力負荷!
一急,她的眼淚又掉了下來,她苦苦哀求:「你到底怎樣才肯放過我?」
他搖頭,並走近她,「我的東西掉在你身上,要不回來,我也不想要回來,只是它在你身上的一天,我就跟著你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