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莫塵
那種高空疾速落體的強烈壓迫讓她的心臟就要無法負荷而脫離她的胸腔,她想叫出聲,可卻還是沒有辦法。就在此時,她忽然聽到耳邊傳來一陣輕聲呼喚:
「莫小姐?莫小姐?」
真是天助她也!這個聲音一定是上帝派來的天使,否則她怎會知道自己姓莫?
這麼一想,倩妮鼓起了勇氣努力張開眼睛,昏暗中隱約有張臉。
「莫小姐,妳還好吧?」眼前的臉孔問。沒等倩妮回話,那張臉又說了:「飛機剛才遇上一點亂流,妳不要緊張。」
她邊說邊伸出手輕輕搭上倩妮的手,倩妮這才看見自己的雙手正僵舉在半空中。
飛機遇上亂流?倩妮努力想著這句話的意思。
「再過兩個小時我們就要降落了,妳要不要喝點水或吃點東西……」眼前這個「天使」穿著一身綠色制服,正親切又溫柔地對自己笑著。
倩妮放下雙手的同時往四周張望了一望,腦筋漸漸清醒了。
自己不正好端端地坐在機艙裡?
那麼,剛才的一切都不是真的嘍?
為了證實,倩妮馬上低頭檢查自己身上的衣服。
果然,薄毯下的根本是很普通的衣服,哪是什麼婚紗?
想到自己在夢境裡「張牙舞爪」的恐怖情景,倩妮覺得尷尬到極點。
幸好她坐的是商務艙,和鄰座還有點距離,否則一定把人嚇死了。不過,看看坐在自己身旁的一個外國婦人,她顯然是有點被嚇到。
發現空姐還在等著自己響應,倩妮不好意思地笑著要了一杯咖啡。等空姐一離開,她便迫不及待地抓起丟在腳邊的包包,拿出一面小鏡子--
看到自己的臉並沒有被畫得像鬼一般,倩妮這才真正鬆了一口氣。
收起鏡子時,倩妮看見包包裡用來預防在飛機上睡不著的助眠藥丸。
上飛機前還擔心自己熬不過十幾個鐘頭的飛行,誰知道藥丸還沒吃,她就已飛過了大半個地球。
一定是最近這段時間她的情緒一直處於緊繃狀態之下,太累了!
回想起剛才的夢境,那也和這段時間不斷煩著她的事有關。
父母不知在想什麼,無端地要她去相親。
現在都什麼年代了?複製人都出來了,他們居然還有這種老舊的思想。
她莫倩妮又不是沒人要,更何況她今年才二十六歲,沒必要這麼早把自己趕出門吧?!
奇怪的是一向疼愛倩妮的父母這次並沒有依她,不管倩妮說什麼,他們就是堅持要倩妮去嫁給一個她從沒見過的人。
和父母之間的衝突就這麼開始。
因為是父母唯一的小孩,所以自小備受寵愛和呵護,倩妮因此是有些任性,但她覺得在這件事上她並沒有錯。
她已經是個成年人了,她有自由選擇伴侶的權利,而且這是一輩子的大事,怎麼可以如此隨便?
可是,倩妮踢到鐵板了,這是第一次父母拒絕和她妥協,硬是要她去相親,還威脅說如果她不去便要和她斷絕關係。
就這樣,氣極的倩妮暗中瞞著父母辦了法簽、訂了張機票就離開了台北。
想到天亮後父母便會發現她離家出走,那時候他們一定很著急吧?!
幻想著兩個老人家焦急地四處找尋自己,倩妮心裡生起一點點的愧疚。虧他們平時把自己當心肝寶貝,自己還這麼不懂事……
可是,如果不是自己「離家明志」,父母又哪會知道自己「抵死不嫁」的決心呢?
反正她已經在飛機上了,頂多到了巴黎再打電話報平安。搞不好那時父母已經放棄逼她去相親的念頭了。
這麼一想,倩妮便放心地喝起了手上的熱咖啡。
經過十一個多小時,飛機終於降落在巴黎戴高樂機場。
倩妮總算又踏上地面了,顧不得旁人的目光,她興奮地在原地跳了兩下,一來活動活動憋了十幾個小時的筋骨,二來好讓身體暖和暖和。
在機上,當機長報告巴黎的地面溫度是攝氏一度的時候,倩妮還沒什麼感覺;可一下飛機,她總算體會到那種冷進骨髓的感覺了。
為了「行動」方便,且不讓父母起疑心,倩妮出家門的時候只穿了牛仔褲、套頭毛衣和一件在二月份的台北穿起來很舒適的薄外套,除此之外什麼東西都沒帶。
玲玲就住在巴黎,還怕挨餓受凍不成?她心想。
然而當她見到好朋友時,才知道自己的算盤似乎打錯了。
「妳說什麼?妳要去哪裡?」倩妮在機場外面,睜大雙眼看著一身愛斯基摩人裝扮的玲玲。
「對不起,我的行程是一個月前就安排好的,我怎會知道妳大小姐說來就來,也不早點通知。」玲玲一臉苦惱地皺著眉。
呵!這還真是巧,她大老遠地飛來投靠玲玲,玲玲卻安排了要去東南亞和中國進行什麼社團服務之類的……
看著倩妮一臉疲憊又微微瑟縮的模樣,玲玲拉起她的手。「我們先回去再說吧。」
就這樣,倩妮連抱怨訴苦還來不及,便匆匆忙忙地被安頓在玲玲坐落在巴黎近郊的小窩裡。
「冰箱裡還有些吃的東西,如果臨時要什麼,書桌的抽屜裡還有些零錢,妳先拿去用。」玲玲邊拖著行李往門口走邊交代。
而倩妮只能傻眼地望著這一切。她根本不缺錢,她現在需要的是玲玲的陪伴啊。
「對了!」玲玲又想起什麼似的回頭。「萬一,我是說『萬一』有什麼事,妳可以敲對面的門,那是一對很親切的老夫妻,他們認識我,妳只要告訴他們妳是我的朋友就行了。」
「是朋友妳還忍心丟下我一個人在這裡?」
倩妮可憐兮兮的模樣讓玲玲忍不住轉身輕輕抱了她一下。
「我也不願意啊,可是妳知道我沒有辦法臨時取消或改變行程……」玲玲停了一下又猶豫著說:「要不然……妳先回台……」
話還沒說完,倩妮便板著一張臉回絕:「妳別想趕我回台北!我好不容易才來到這裡,我才不要這樣又回去。」
如果她真的回去,就代表她不戰而降。她才不要嫁給那個連面都沒見過的莫名其妙男人呢!
「好吧!那妳自己小心嘍!我走了。」
玲玲拎起行李要走,又被倩妮叫住:「等等!妳不會告訴我爸媽我在妳這裡吧?」
聽到她的話,玲玲頑皮地眨了下眼睛。
「妳說呢?」沒讓倩妮有機會抗議,接著又說:「妳放心地在這裡小住幾天,我有空會打電話給妳的。」
望著玲玲一點都不擔心把自己單獨留在這裡的背影,倩妮雖然無奈也只好接受,誰教她的確是個不速之客?
送走玲玲後,她先觀察了一下環境。
玲玲的住處是一棟有些年紀的雙併老公寓,樓高只有兩層,共四戶人家共享一個大門。房子雖然老,但感覺還不錯,也很安靜。
好吧!她就當來修身養性,在這裡靜養幾天也不錯。
但,首先,她得好好洗個澡,再在柔軟溫暖的床上睡個大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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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在作夢嗎?為什麼倩妮總覺得自己聽到陣陣的音樂聲。
她不想這麼早離開溫暖舒適的被窩,也不想去研究自己是不是真的在作夢,於是繼續閉著眼睛。
只是,音樂聲愈來愈清晰地飄進她的耳朵裡,讓她無法裝睡。忍了很久,她終於心不甘情不願地睜開眼睛。
天色還是灰濛濛的一片,床頭上的鬧鐘顯示著才清晨六點鐘。
她豎起耳朵,音樂聲沒有了。
「我就說是作夢吧!誰會這麼神經,大清早起來聽音樂?」她告訴自己,接著便倒回床上準備繼續蒙頭大睡。
就在她閉上眼不到一分鐘,音樂聲又響起了。
這次她聽得很清楚,並不是她在作夢!而且,那音樂聲彷彿是有人在彈奏樂器。
「不會吧……」倩妮懊惱地皺起了眉頭。
住進玲玲家已經三天了,怎都沒發現過這棟公寓裡住了個如此「有氣質」的鄰居?或者前三天她是因為太累了,所以睡到沒半點知覺?
問題是,到底是誰會在大清早睡不著覺也壞心地要吵醒所有人?
是對門那對老夫婦的其中一個嗎?
倩妮到巴黎的第二天便上門拜訪過他們。
正如玲玲所說,他們是一對有點年紀卻和藹可親的好人,只是因為年紀大了有些重聽,倩妮和他們說話得扯大嗓門。
仔細想想又覺得不可能是他們。然而,為什麼倩妮總覺得音樂聲是從對面傳來的?
不管了!這幾天被時差問題搞得快日夜不分的倩妮愛困極的倒回溫暖的被窩裡,抓起另一個枕頭壓住耳朵,打算來個耳不聽為淨。
就這樣,倩妮在斷斷續續的音樂聲中迷迷糊糊地睡到近中午才完全清醒。
睡到萬分滿足的倩妮伸了個大懶腰後,才慢條斯理地起來梳洗整理。
來到巴黎的第四天,她為自己安排的行程是去逛羅浮宮。
雖然對藝術沒什麼研究和興趣,但既然到了巴黎,不到羅浮宮去「參拜」一下又似乎說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