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莫塵
她的眼睛控制不住的睜大，懷疑的看著仿入無人之境的葉薇薇。
「薇薇，拜託你小聲一些，你幹嘛這麼賣力？」
到這一刻，她還不知道葉薇薇到底是在為哪一隊或為誰加油，她也從沒有見過她如此熱烈、激昂的情緒。
而葉薇薇彷彿聽不見她的話似，一雙眼睛只緊緊盯著場上來回奔跑的人。她的專注讓紀曉嵐懷疑她是不是中了邪。
因為葉薇薇根本不理她，她只好無奈的跟著關心起球場上的賽況。
忽然，腦中靈光一現，想起今天早上無意間在廁所裡聽到的小小八卦。她記得那個女孩說學校正在舉辦什麼「新生杯」籃球迎新賽，這……應該就是那個比賽了吧？
再想起當時自己也懷疑那個女孩誇張的形容詞，現在看來倒真的一點都不假，甚至有有過之而無不及的盛況。難道職籃的效應在這裡發酵了？如果是真的，那麼台灣的籃球運動還是有希望的。
隨著比數的變化，她開始注意那隊目前是佔上風的，而且她也發現場邊啦啦隊老是喊著同一個名字——周偉傑。
想來這人應該是打得不錯，才有如此龐大的啦啦隊。早上那個女孩不也極力推崇他嗎？這麼一想，勾起了她的一點好奇心。
或許她只想印證他是不是如她所聽到的般了不起。不過，根據經驗，一個被形容得太好或過度被期待的人，通常都會讓人有「相見不如聞名」的遺憾。
她仔細用眼睛搜尋、過濾球場上的每一個人。這其實是一件滿容易的事。像那個戴著近視眼鏡、看起來瘦瘦小小、弱不禁風的一定不是；那個連球都拿不穩的一定也不是……接著，她看到一個長得可能會是女同學們喜歡的對象、而就她的標準來說也還不錯的男孩。
那個男孩的身高是十人當中最高的，雖然有點瘦，但還勉強可以用玉樹臨風來形容；他的五官很深刻明顯，似乎有原著民的血統；光這一點便足以證明他的運動細胞應該是不錯的。加上他那一頭有別於一般男生豬鬃鋼刷般輕飄飄的秀髮，看起來的確是個溫柔多情種，所以曉嵐認定他就是那個周偉傑了。
雖然沒有「遺憾」的失望，卻也沒有太大的「驚艷」感覺。
對曉嵐而言，他就像是在校園裡的普通男生：同樣兩個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巴……要說真有什麼和別人不一樣的地方，大概是他皺著眉頭、一臉說不上來的憂鬱表情。
看來他似乎不太開心，可能是因為他努力了半天，分數還是落後的關係吧？而且四周的吵鬧也可能是原因之一。
正在分析為什麼他可以成為受人歡迎的風雲人物時，眼角的餘光又瞥見球場上的另一個身影。
那一定是有某些特點吸引她的人。定睛一看，第一個入眼的印象是那男孩一口開心的白牙。雖然沒有「憂鬱王子」的英俊，但是，他的表情和笑容看起來是如此健康且充滿活力！很少有男生可以像他笑得那麼好看，如果他去拍牙膏廣告，一定會有很棒的效果。
好一個陽光男孩！曉嵐不禁在心裡讚歎。這種類型的人才是她真正欣賞的那一型。
曉嵐的眼睛不知不覺跟著他移動。看他汗水淋漓的皮膚散發著健康的光澤，胸膛因為激烈運動而起伏著，每一個運球、投籃的動作是如此流暢而帥氣，彷彿又見到她國中時期瘋狂崇拜的那個打籃球的男生。
那個男孩也有著利落高超的球技、有著燦爛如陽光的笑容……而她一直默默的把他放在心裡，安靜的在角落裡看他打了三年的球，直到現在她都不後悔。因為她覺得遠遠的欣賞也可以是一種美麗的記憶。何必一定要靠近真相、破壞美感呢？
正當她的神思越飄越遠，幾乎忘了自己身在何處時，忽然感覺到旁邊的騷動以及驚叫聲。才剛剛回過神來，只看見正前方一個人影朝自己撞過來——
突如其來的意外任憑她反應再快也來不及閃躲，只聽見自己發出一聲驚叫，接著便被一個重重的身體壓倒在地板上。
這是什麼情況？看球賽也能遭人禍？
曉嵐頓時感到眼前一陣黑暗，然後是一個巨物壓在自己上半身，帶著濕濕、重重的汗味……。
這簡直就是泰山壓頂嘛！她努力想推開他，卻造成兩人七手八腳的，像兩隻不小心纏在一起的章魚，等到好像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才有人來解救她。
「曉嵐，你沒事吧？」
她聽見葉薇薇驚魂未定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還有四週一片嘩然。
好不容易感覺到身上的重量減輕了，曉嵐正想爬起身來，卻感到兩手手肘處一陣刺痛而無力起身。
「你……你沒事吧？」一個男聲在她頭頂上飄來，有一點著急，有一點歉意。
就是那個肇事者吧？
她抬眼望向聲音來源，因為逆著光，她只見到一個理著小平頭的輪廓和模糊的一張臉；看不清楚他臉上的表情，但他的聲音裡的確有著誠懇的歉意。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周偉傑再次道歉。他剛才是太拚命了些，所以才會忘了人群的存在而衝過來試圖解救那顆即將出界的球。
望著這個先是被他七十幾公斤的重量壓坐一身的女孩子，再看到她手肘上的一片殷紅擦傷，他真的覺得過意不去。
越過他的身影，曉嵐忽然看見所有的人都注意著這裡的動靜，球場上的熱烈氣氛也因為這小小的意外而暫時冷卻，她還看到幾個女孩子對著她指指點點。
什麼事啊？這麼一個小小意外，就能引起這麼多人的注意嗎？她有點搞不清楚狀況的暈眩，而手肘上無法隱忍的刺痛傳來，卻又讓曉嵐忽然意識到——精彩的戰況因此而中斷了，所以大家不太開心是理所當然的。
為了避開這種「恐怖」的氣氛，她只想快點離開。只是，手肘受傷讓她的行動變得遲緩。
葉薇薇見狀，連忙上前攙扶著她，在此同時，周偉傑也正要伸出援手。
忽然，旁邊出現另一個聲音：
「周偉傑，你們繼續比賽吧，我送她到保健室去擦藥就行了。」
曉嵐一愣！
這個撞倒她的人是誰？周偉傑？那她剛剛是認錯人嘍？
她抬起頭，見到小平頭轉身回到球場，而她還來不及仔細看他的樣子，身體便被一雙有力的手扶起。
「你還好吧？」一個戴著細框眼鏡的男生溫柔的對她笑問。「不要擔心，我現在就帶你去擦藥。」
就這樣，曉嵐最後連周偉傑長什麼樣子都沒看到就被帶離球場。走之前又聽到那熱烈的加油聲再度如雷般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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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開學不到一個月，要不是身邊這個男生，紀曉嵐還真不知道保健室在哪裡呢。
進入保健室，一個很和氣的胖護士笑臉迎來，看到那個男孩，她熱絡的打著招呼：
「嗨！楊正昕。」接著，才看到苦著一張臉的紀曉嵐，於是連忙讓她坐在椅子上檢查她的傷口問：「怎麼了？跌成這樣？」
那個被叫做楊正昕的男孩代替紀曉嵐回答：
「她是受害者，剛才看新生杯籃球賽，結果被選手撞倒，手肘擦破了皮，麻煩你幫她看一看。」
「看球賽也可以看到一身傷？」胖護士轉身從醫藥箱裡拿出雙氧水，邊開著玩笑說：「楊正昕啊！你不用擔心我會沒工作做，我看你下次還是辦些斯文一點的活動好了，免得又產生一堆的被害者啊、傷兵什麼的。」
雙氧水剛碰觸到曉嵐的傷口，她便感覺到一種刺痛從傷口蔓延到心臟。真是痛得要命！她皺著眉頭，反射性的想收回手，但楊正昕卻緊緊的抓著她，不讓她掙脫，好讓護士順利完成工作。
葉薇薇則輕聲在旁邊像哄孩子似的哄著：
「嵐，你忍耐一下，忍耐一下。」
雖然受傷的是自己，可是看到一向怕見血的葉薇薇強鼓著勇氣、緊皺著眉頭在一旁陪她，曉嵐也就不敢過分嚇她，只好咬牙忍住疼痛。她告訴自己：古代關公刮骨療傷尚能與人下棋，這麼一點芝麻小傷算什麼？
看她明明痛得齜牙咧嘴卻拚命忍往不叫出聲，胖護士又笑著說：
「嗯，真是個勇敢的女孩子，要是我啊，早就呼天搶地了。」
曉嵐心裡悶透了。她何其無辜！只不過是去看個球賽便弄得一身傷！她當然痛得要命，也很想呼天搶地，可是眼前站著一個不認識的男生，她怎麼好意思叫呢？
她看向楊正昕，而他也正帶著鼓勵的笑容望著她。
曉嵐不是那種見到男生就害羞臉紅的小女生，也缺少令男生心動的嬌怯忸怩，迎著他善意的笑容，她對他苦笑了笑。
上完了藥，她的手肘幾乎無法伸直，但她仍裝出沒事似的。她也搞不懂自己為什麼要逞強，就算叫兩聲、丟一下臉又有什麼關係？不過，既然都忍到這步田地了，就再忍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