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頁 文 / 茉曦
第一章
眼前的路,不斷地向前延伸,天上的星,一顆隱沒又一顆浮現,風中,一輛錦麗豪華的四驅馬車,搖搖擺擺地前進。
輕風揚起了馬車上的小簾,銀白的月光趁隙灑了進去,貪戀地拂照在虞蝶飛絕色的臉龐上。
一根修長的指沿著月光的邊緣,輕撫在柔細的肌膚上,虞蝶飛合上的眼睫仍舊沉睡,只有眉間微微地輕擰起,顯示不歡迎任何的打擾。
闇黑的馬車內,一對比銀月還晶亮的黑眸凝著虞蝶飛,帶著笑意的薄唇優雅地彎起一道弧。
巽禎收回惡意侵略的長指,身子低俯,挺直的鼻尖輕搔著虞蝶飛的頰骨,深嗅著她的髮香。
他不否認,第一眼瞧見虞蝶飛時,自己的確非常驚訝,她的臉龐和表妹扶搖相似得令人難以辨識。
他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柔荑,指尖磨蹭著那長年握劍的粗繭,這些年,在江湖上闖蕩,當個為錢賣命的賞金獵人想必不好過吧!手都被劍給磨粗了,不知她的心是否也因江湖險惡而給磨得剛烈,他慵懶地托起腮,銳利的目光化為漫不經心的笑謔。
呵,兩張相似的容顏下,卻藏著截然不同的性子。
扶搖柔順卻又聰穎得像隻貓,而她呢?是只隨時戒備的小獸。
在她刺殺應君崴時,臉龐上的殺意像朵美艷卻又噬血的芙蓉,炫亮了他的眼,挑動了他的心,勾起了他征服的慾望;所以,他要她,要她把臉上的殺意全化為對他的愛意,心甘情願地臣服於他。
幸好她行刺未成,幸好她失去記憶,他才能不費力氣地捉到她這只不馴的小獸。不過,這應兄著實不懂憐香惜玉,廢了她武功後,竟還毫不猶豫地出掌狙殺;幸好,他及時的出現,救了她一條命,否則這人世間,豈不又失去了一個絕色的紅顏!
沉睡中的虞蝶飛,倔傲的眉間還殘留著些微的殺氣,但這股殺氣無法掩藏她絕艷的姿容,反使她更增一絲別的女人所未有的魅惑。
如果真讓她一輩子當個賞金獵人,就真的太可惜了,活生生的辜負了一張比花還妍麗的臉龐!
巽禎笑笑地看著懷中的美人兒,這般美艷的女人本就應該鎖在男人的懷裡,任男人呵護寵愛才是,他決定將她納為自己的女人──為了滿足自己獨佔的私慾,為了馴服這野生翩飛的蝴蝶!
俊美異常的臉龐上,散逸著魅惑的氣息,比之正氣凜然的節士,他是邪惡的、墮落的,長期的養尊處優及祖蔭讓他不需汲汲追求於名利權祿;他學不來衛道人士的正義,也硬不下心腸如應兄般,只好自己去尋找些刺激,否則他平淡的日子還真難熬,巽禎自嘲地笑忖。
不過,以後他的生活應是精采萬分!她失了記憶,但眼底卻總閃著一股倔強及不服輸的光芒。就是這性格深深地吸引了他,讓他有了征服的意願。
對著虞蝶飛的芙蓉臉,他輕佻地吹了口氣,想來,他無聊枯槁的生活將因她的加入而變得有趣些。
雨,忽然打了下來,天上的星被烏雲所掩蓋,雨打在馬車頂上,發出了叮叮咚咚的聲音。
虞蝶飛被這突來的雨聲所驚醒,睜開了睡意矇矓的大眼,不意,卻對上一雙帶笑的黑眸。
她怔然地眨著眼,只覺得眼前的男子有些面熟,卻恍惚地記不得他是誰?「你是誰?」虞蝶飛的眉心輕擰,開始在男子的懷中掙扎。
「蝶,你怎可忘了我?」巽禎執起她的手,無比傷心地問道,憂傷的黑眸下邪肆正伺機而動。
「巽禎!」虞蝶飛咬著牙說出這個日夜糾纏著她的名字,她怎忘得了!自他倆在應府相見後,眼前這個男人無論何時何地,一再提醒她,他是她的救命恩人,她是他的女人,只要她否認,就拿一雙受傷的眸子望著她,活似她辜負了他的一番情意。
就如同此刻!虞蝶飛惱怒地抽回自己的手,別開眼,不理會他受傷的眸光。
她雖失憶,可並不表示她會相信他說的每一句話,她要真是他的女人,何以他的靠近,帶給自己的是全然的陌生感覺?眼前的男人太危險,太懂得掌握她的情緒,她已好多次被他溫柔的表象所蒙騙,而柔順地靠在他懷中,直到清醒時,才恍然自己曾有的迷惑。
「你終於記起我了?」巽禎怎會不懂她內心的曲折,這些天的相處,她的性子,他已掌握了八分,何時該收該放,他應付由若。
「忘得了嗎?你一再提醒我,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是你的……」衝口而出的話猛然停住,她的大眼瞪著他,差點落入他設下的圈套。
「怎麼不繼續說下去,承認你是我的女人,真有這麼難嗎?」他的黑眸轉為黯淡,一副憂鬱心傷的樣子。
為何每次望見他痛苦的眸子時,她總會出現難以否認的心亂,虞蝶飛無法解釋自己的心情,她想假裝無動於衷,卻發現她做不到。
「你別再說了。」虞蝶飛別過頭,逃避他的視線,她將手伸到馬車外,想藉著雨水沖散在體內奔竄的煩躁。
「蝶,我不惱你對我的冷漠,都怪我沒及時救你,讓你受了那惡人一掌,失了記憶,你才會記不住我們曾有的一切。」巽禎幽幽地歎了口氣,哀傷的長睫遮住了漂亮的黑眸。
應兄,稱呼你這堂堂的大將軍為惡人真是失禮了!巽禎隱藏在陰影下的黑眸閃過一絲笑謔。
聽見他受傷自責的語氣,虞蝶飛懸在馬車外的手緊擰成拳,就像她的心一樣地緊繃。
「我……我又沒說我不承認,只是我真的記不得了。」虞蝶飛攢著眉,對他的哀兵政策,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張開掌心,接著隨風而來的雨水,殊不知早已悄悄打開的心房也接著他釋出的萬般情意。
「沒關係,只要你不急著否認,我一定可以讓你完完全全地記起我。」巽禎拉回她懸在車外的手,用衣袖輕輕擦乾虞蝶飛手中的雨水。
他的舉止輕柔,他的態度憐惜,虞蝶飛怔怔地任他擦著手掌,即便她失了所有的記憶,也能感受到他指間傳來的情意。
這一切是真的嗎?眼前的這個男人真愛著她,他們真是一對愛侶嗎?無數的疑點,讓她不能全然相信他的話,可這時,她的心底卻隱約傳來一個聲音,就當做是真的,又何妨?真有一個愛自己至深的男人,難道你不想要嗎?為何要急著否認,給他,也給自己一次機會吧!
所以,虞蝶飛屈服了,再一次地沉溺在巽禎灑下的情咒中,荒蕪的心中存進了首次的記憶,開出了第一朵紅花,那是一個男子,一個有著邪魅氣質的男子所灑下的種子。
暗沉沉的房內,虞蝶飛臥躺在錦緞的大床上,夜晚的寒意從未闔上的窗欞間滑入,她愈加瑟縮著身子,像只受凍的小動物,想減少拂上身體的涼意。
突然之間,靈動的美眸倏然張開,不安的驚惶取代身體上的寒冷,隱在體內的警戒慣性地繃緊,虞蝶飛仔細地環顧黑暗的四周,卻不知身在何處。
無邊的黑暗包圍著空洞的房內,窗外昏暗的月光,恍若是天地間唯一的光明,虞蝶飛像是一抹孤影,陷在黑暗的泥濘中,無法逃出,她心一凜,狠狠地咬住下唇,不露出絲毫的怯懦。
不再留戀錦床上的暖被馨香,虞蝶飛纖足一伸,便欲下床。
突然,清亮的女音響起,霎時室內的燭火迅速地驅走黑暗。
「虞姑娘您醒了,您已經睡了整整一天了。」
乍放的光明讓虞蝶飛的瞳孔緊縮,她瞇起眼望向來人。
「來,這是薑湯,你先喝下。」杏兒手拿著托盤,圓臉上的黑眼目不轉睛地看著虞蝶飛。
「這是哪裡?」虞蝶飛戒備地望著她,防禦的心不曾稍作鬆懈。
「這裡是巽禎爺的府邸。」杏兒端起薑湯遞向虞蝶飛,圓圓的眼仍是牢牢地盯著她。
巽禎?一雙邪魅的黑眼猛地閃入虞蝶飛的腦際,她擰起眉,憶起了那凝笑卻灼熱的視線。
陌生不熟悉的戰慄隨著奔放的血液流竄到虞蝶飛的四肢百骸,她擰緊拳,想趕走腦中那俊美至極的男性臉龐,卻反被那睨笑的黑眼纏得更緊、更無力。
「虞姑娘,您怎麼了?」杏兒不解地看著她潮紅的臉龐。
虞蝶飛搖頭,由杏兒手上接過薑湯,布在手上的一層寒意立即被暖烘烘的瓷杯給化去,她把瓷杯偎近頰邊,心滿意足地歎了一口氣。
儘管虞蝶飛舒服地微瞇起眼,警覺的性子仍是不忘打量著房間四周,在風中跳動的燭火,閃爍地映出窗外橫橫條條的樹影,她的眼緩緩移向屋中一張極大的檀木椅上,再移到她床上的錦被,這房內佈置得麗雅高貴,在在顯示這兒絕非一般的尋常人家,這項認知讓她蹙起眉頭。
「好像……真的長得好像……」杏兒不由自主地將腦中浮現的女人身影,與眼前的女人相疊,難怪,剛剛一進門就覺得虞姑娘似曾相識,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