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可愛的仇人

第4頁 文 / 岳盈

    遇到這種情形時,紫珊總是如坐針氈,表面上維持著笑容,心思卻早飛到某個幽閉密穴裡,不讓人知道她內心深處的真正想法。

    她害怕面對人群,但有些人卻是她不得不面對的。像是秋蕙的婚禮,她便不得不參加。

    「妝會不會太濃了,媽咪?」她懇求地望著鏡子裡的母親。

    「不會,化點淡妝是禮貌。紫珊,聽媽的話沒錯。」丁母摟著女兒的肩哄道。雖然紫珊已經二十六歲了,但在她眼裡,女兒依然才十六歲,需要她全心的寵愛和安慰。

    「穿這件旗袍怎麼樣?」丁母從衣櫃裡找出一件前襟有著蝴蝶扣的淡紫色改良式旗袍,她知道這件衣服會將女兒溫柔婉約的古典氣質完全襯托出來。

    「翠瑚建議我穿那件紫紗洋裝。」紫珊猶豫的說。

    「那件是不錯,不過這件和你的髮型相配,參加婚宴比較適合。」丁母將衣服遞給她,「快把衣服換上。」

    紫珊羞澀的接過旗袍,起身走進浴室換上。等她再度走出浴室時,丁母已經準備好搭配的首飾等著她。

    「姊,」翠瑚正好推開房門進來,一看到紫珊的模樣,驚艷地吹了聲口哨,「哇,好漂亮!像仙女下凡。」

    對於妹妹誇張的讚歎,紫珊只能靦腆的微笑。

    「裴德來了,就在樓下等我們。」翠瑚親熱地擁住姊姊,推著她往外走。

    「去吧,紫珊,別讓裴德等太久。」丁母將一隻小巧的皮包遞給大女兒。

    「媽媽等不及把咱們兩姊妹趕出去,好讓她跟爸爸說悄悄話哩!」翠瑚頑皮道,惹來母親一記寵愛的白眼,才笑嘻嘻地拉著姊姊下樓。

    在客廳等著的裴德,見到兩姊妹出現,立刻傻了眼。他從來不知道原來紫珊是這麼美麗。

    一身淡紫的紫珊,和翠瑚的一身淺綠,只能說是春蘭秋桂各有勝場,誰也不比誰差。

    翠瑚是現代的,全身充滿活躍的生命力,好比是一顆光芒四射的鑽石;紫珊則是古典的,一身的溫柔婉約,像是溫潤晶瑩的美玉般含蓄而美麗。她的美就像一罈陳年美酒,只會因年歲的增長而更有味道,值得男人細細品味。

    「呆子,看什麼?沒見過女人啊!」翠瑚酸溜溜地瞪了裴德一眼,瞪得他滿臉通紅,自己卻噗哧一笑,把裴德唬得一愣一愣的。

    「傻瓜,還要發呆多久?該走了。」她一手挽著裴德,一手拉著姊姊,滿臉笑容的朝門口走去。

    紫珊和裴德相視而笑,搖搖頭,皆對翠瑚感到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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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永清意氣飛揚地拉著好友凌遠鵬往新娘休息室走去,一路談論著他的新婚嬌妻。

    「總之,只要你見過秋蕙,一定會喜歡她的。」他得意地做個結論。

    「你不怕我對她一見鍾情,把她搶過來嗎?」遠鵬打趣道。

    永清咧嘴一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你搶不走的,秋蕙對我可是死心塌地得很呢。」

    「這麼有把握?」遠鵬嘲弄地哂笑,對這位相交多年的同窗好友又羨又妒。

    永清眉眼之間的得意,與往上揚起的唇角,都充盈著新婚男子的幸福。

    幸福,這是個多麼奇妙的字眼,遠鵬立時收斂起臉上的笑容,心頭泛起蕭瑟的愁鬱。

    對他這個不幸的人而言,幸福是多麼遙不可及的想盼。不知道是那位哲人說過,「在地獄走過一遭的人,是沒有幸福的權利。」而如果這人又滿懷著罪惡感,更注定與幸福無緣了。

    想到「罪惡」兩個字,遠鵬的眼睛霎時蒙上一層陰影。這麼多年了,精確地說應該是十年,十年前……

    「幹嘛愁眉不展?」永清對著遠鵬兩眉之間愁結的凹痕抗議,「開心一點,今天可是我的大喜之日哩!」

    「對不起,永清。」遠鵬歉疚地說。

    「沒什麼好道歉的,都這麼多年的老朋友了,還這樣客氣。」永清謹慎地觀察遠鵬臉上的表情,一抹恍然大悟映上眼瞳,「哦,我知道了。你也老大不小,跟我一樣是二十三歲的相反,卻連個女友也沒有。不過,別擔心,秋蕙有很多出色的朋友,我讓她幫你介紹一個最美、最有氣質的。」

    面對他媒婆似的熱情,遠鵬感到有些啼笑皆非。是不是每個快樂的已婚者都會染上幫人牽紅線的毛病?他認識永清有十幾年,他從來沒想過要幫他介紹女友,直到今天。

    他對著曾陪伴他度過最孤寂、消沉歲月的好友搖頭苦笑。沒有人會比永清更瞭解他,哪怕是他最幽暗、難堪的記憶。

    沒錯,包括十年前的那樁罪行,他都告訴了永清。永清在他最無助、孤單時,以不求回報的友誼陪伴他,並在他服完兵役之後,鼓勵他暫時拋開怯於面對的人事物出國留學,轉換心境。

    遠鵬在美國待了八年,一直和永清保持聯絡,連他祖父病危的消息,都是永清通知他的。

    永清對他的意義,比有血緣關係的手足更加親密。

    遠鵬不知道自己眼裡又泛起灼熱的感情,直到永清又笑又鬧地拍著他的肩道:「嘿,別用這種眼光看我,否則人家會誤會你正深深愛戀著我呢!」

    對於這番話,遠鵬真不知道該笑還是該板起臉來,正當他有些不知所措時,發現兩人已來到休息室門口,並瞧見一對男女也正好走到這裡來。

    「嘿,秋明,你總算到了。不是說要早點來幫我招待貴親友嗎?」永清朝那位穿著深色西裝、相貌英俊的男子抱怨。

    「什麼貴親友?別忘了現在也是你的親友了。」何秋明不服氣地反駁。

    「好啦,算我失言。」永清舉起雙手投降,眼前的男子可是他的大舅子。接著,眼光轉向站在秋明身旁的女子,他兩眼立刻亮了起來。「咦,這不是紫珊嗎?這麼漂亮,我都快認不出來了。」

    遠鵬隨著永清的眼光看向名叫紫珊的女子,唇邊的笑意瞬間急凍了起來,一陣莫名的驚顫竄過他全身。這位用漂亮來形容仍嫌不足的美麗女子是誰?他們曾見過面嗎?為什麼他會對這張婉約恬靜的古典芳顏有種莫名的熟悉感?還有,心裡那股歉意又是從何而來?

    他看進那雙帶著迷惑和驚惶的水眸,心臟猛地緊縮起來,微微發疼。

    紫珊的眼裡有著同樣的震驚。

    這名男子是誰?為什麼她對他竟有種驚懼交加的熟悉感覺?她跟這個濃眉大眼、英挺出眾的男人見過面嗎?

    不,怎會呢?

    困擾了她十年的鬼魅影子再度掠上心頭,紫珊倒抽一口氣,身體微微顫抖了起來。

    不,丁紫珊,你別傻了,不要把任何陌生男子都拿來跟心裡的鬼影比對,這對他或是你自己都不公平。

    她咬緊下唇,制止自己因一件陳年往事而破壞今夜的好心情。她的眼光從對方抿成一條線、充滿男性魅力的嘴唇,移向他高而挺直的鼻樑,再看向那雙深沉悲鬱的眼。

    她的心口像被悶擊了一拳般,隱隱作疼。

    這是個不快樂的男人,一個被自己的罪惡感監禁了靈魂的男人。

    紫珊微張著唇,訝異自己竟對這個陌生男子有這樣怪異的憐惜。她是怎麼了?什麼時候她竟能從人家的眼睛裡,看出對方快不快樂,甚至有什麼鬼罪惡感了?

    秋明見紫珊和遠鵬深深對望,心裡有些不開心。他抿緊唇,輕輕咳了一聲,紫珊這才回過神來,一抹嫣紅染上粉頰,越發地明媚動人。

    「恭喜了,永清。」蕩在空氣中的輕柔嗓音,甜郁若上好的蜂蜜般,引發了遠鵬心底深處最激烈的渴望。

    好美、好悅耳的聲音,是天籟嗎?

    「謝謝你來,紫珊。秋蕙見到你一定很開心。」永清誠懇地說。

    遠鵬訝異地看向好友,發現這還是頭一次看見永清一板一眼的說話,就算是學生時代面對指導教授,永清也沒這麼端莊過。

    「對了,你是怎麼跟秋明遇上的?」

    紫珊還來不及開口,秋明已替她回答了。「我和紫珊在門口遇上,她想看秋蕙,所以我帶她過來。」

    「真巧,我也是帶我最好的朋友遠鵬來看秋蕙呢。」永清指了指遠鵬說,並為雙方介紹道:「這位是凌遠鵬。遠鵬,這位是我的大舅子,秋蕙的大哥何秋明。另外這位美性情、好容貌的古典佳麗,是秋蕙的好友,丁紫珊小姐。」

    三人以點頭當作招呼,秋明向眾人道:「那我們就一起進去見秋蕙吧。」

    四人敲門進去,一身白紗新娘禮服的秋蕙,嬌艷嫵媚得像是她手中的鈴蘭。

    永清向她介紹遠鵬時,她朝這位初次見面的男人擠眉弄眼地笑道:「久仰大名了,凌遠鵬。永清不曉得跟我提過你幾次了,他老是遠鵬長,遠鵬短的,但偏偏不讓我們見面,也不讓我看你的照片。現在我可知道了,原來——」她故意拉長聲音,眼光不善地睨向一旁傻笑的永清,「你長得比永清帥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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