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岳盈
「雪雁!」他大聲叫喊,朝她加快步伐。
眼前的纖瘦人影突然拔腿狂奔,遠鵬在怔了一秒鐘後,立刻隨後追趕,口中不斷呼喊著雪雁的名字。
前面轉彎處有一片小樹林,遠鵬在那裡趕上她。他伸展雙臂將她攔腰抱住,吶喊道:「雪雁、雪雁……」
「放開我,放開我!」女孩驚恐地嘶喊著。
遠鵬不理會她的叫喊,將她拖進小樹林裡,扳轉過她掙扎不休的身體,將熾熱的雙唇印在那張驚惶失措的小臉上。
「放開我……」女孩哽咽地哀求著,滿是淚痕的小臉不斷左右擺動,想躲開他噴著濃重酒味的氣息,還有那灼燙的、令人害怕的吻。
「雪雁,不要這樣,不要不理我!」遠鵬苦惱地對她哀求。
女孩的反應是更猛力的掙扎,右腳重重地踹向他。
遠鵬痛苦地叫喊一聲,女孩乘機掙脫他的鉗制朝樹林外跑去,但遠鵬很快又追上她,雙臂朝她攔腰一抱,女孩驚喘一聲,手肘往後撞向遠鵬的身體,他咬緊牙忍痛不放。
女孩繼續攻擊他,經過一陣扭打後,兩人重心不穩的摔到草地上。遠鵬將她緊緊壓在身下,嘴唇瘋狂地落在她精緻的小臉上,要求她的回應。很快地,他想要更多,灼燙的男性身軀要求解放。他不禁想起那一個充滿星光的夜晚,無限的激情與夢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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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命地向前狂奔,想要逃開身後追趕她的男人。
眼前的道路漆黑、沒有盡頭,無論她跑得有多快,腳下的道路像是永遠跑不完似的,到不了她安全的家。
她想大聲呼喊,想叫爸爸、媽媽來救她,可是人呢?為什麼在她最需要人來幫助她時,卻沒有人伸出援手?
然後,他捉住她了!拖著她到那個可怕的樹林,那是她痛苦的深淵,她不要去,不要去……
她要逃離那裡,可是她被捉住了,無論她怎麼掙扎,也掙脫不開對方有力的鉗制。
天啊,誰來救她?為什麼沒人來救她?
深沉的絕望籠罩住她,他的臉越靠越近,她想大聲叫喊,卻發不出一絲聲音來。
那帶著濃重酒氣的嘴巴,濕濕地印在她臉上。從那雙深幽如宇宙深處的眼瞳內,不斷冒出濕冷的淚水,混合著她絕望、悲傷的眼淚,在她臉上奔流。
為什麼他要流淚?是為她,還是為他自己而哭?
那他為何又要找上她,折磨她?
他的唇、他的手,帶著一股隱含深沉悲痛的熱切,不顧她的害怕和哭喊,強行在她的身體烙下他的印記。他脫下她的衣服,撫上那純淨如百合花的處女身軀,奪走不屬於他的甜美……
痛!好痛……
隨著那尖銳穿透她身體的熱源,是一股陌生的痛楚,和某種她無法理解的悸動。在那一刻,她的靈魂彷彿飄出了身體,不斷地朝上攀升,攀升……
而那一波波像海浪般漾入她身體的狂潮,在潮浪達到最高峰時,帶來了類似狂喜的戰慄。不,太可怕了,她的身體怎麼會有這種反應?在遭受屈辱的同時,她所感應到的,是她不想承認的愉悅。太邪惡了,這個惡魔!他竟然逼迫她喜歡這種感覺,就在她的身體、尊嚴被踐踏得體無完膚時!
「啊——」一聲痛苦的呼喊,從丁紫珊乾澀的喉嚨裡衝出,讓她繃緊的神經暫時獲得紓解。
她張開眼睛,無神地呆望著天花板,嬌弱的身軀仍為夢魘所困擾,不斷地輕顫著。淚水和冷汗不聽話地湧冒出來,讓枕頭濕了一大片。
十年了,都已經十年了,為何她仍忘不了這一場噩夢?
是噩夢嗎?紫珊苦笑,她但願那真是一場噩夢,可是它偏偏不是一場夢,而是一段令她難堪、痛苦的回憶,而且總是在她最沒有防備時冒出來。在她以為她已經擺脫、忘記時,又冷不防地冒出來提醒她,帶給她夾雜著屈辱的傷痛。
紫珊猛烈地搖著頭,想搖掉腦海裡有關這個噩夢的最後一絲記憶,她想讓思緒停止,永遠停止。
但她知道思緒是停不了的,正如傷痛也是停不了一樣。每次在她以為傷口結疤時,卻發現裡面又開始化膿,必須再狠狠割上一刀,才能把裡頭的毒血排出。
然而,這樣一次又一次的割開傷口,簡直快要逼瘋她。
有多少個夜晚,她蒙在被裡痛哭,只為了不讓父母再為她難過。她受不了他們充滿自責、心痛的同情眼光,她知道這不是他們的錯,更不是自己的錯,心理醫生一直這樣告訴她。但紫珊不明白的是,如果不是任何人的錯,為何事情會發生在她身上,而不是別人身上?
要怪自己倒霉嗎?
這麼多晚上十一點回家的少女,只有她遇上這種不幸,但她怎麼會知道,向來安全寧靜的社區,會突然變得危險起來?
而她也不是故意晚回家,只是輔導課上得晚了些,錯過了一班公車,而父母又忙著照顧發高燒的妹妹,無暇去接她回家。
一連串的巧合,造成了那一夜的不幸,使她純淨如白紙的生命,沾上了污痕;那污痕像是被人用銳利的刀子,深深鐫刻進她的生命裡。
是的,她忘不掉,也擺脫不了。
森森的寒意突然襲向紫珊,她畏冷似的緊抱住雙臂,突然覺得房內的冷氣似乎開得強了些。
這是個初夏夜晚,跟那一晚發生事情時的氣候完全不同。雖然隔了十年,紫珊仍清楚記得那一夜的每個細節。
是秋天吧,白天時還滿熱的,但到了晚上卻十分涼爽。徐緩的秋風吹得樹葉沙沙作響,讓她心裡有一絲不安,可是她很快揮去這個想法,因為這條路她十分熟悉,向來平靜安寧,除了偶爾會竄出貓、狗之類的小動物。
但她怎麼也沒想到那一夜竄出來嚇她的並不是貓狗,而是個男人!他把她拖到那個樹林裡,然後對她……
紫珊繃緊身軀,僵硬地甩甩頭。她想要命令腦子裡可怕的回憶退回屬於它的幽深、黑暗密穴,不要跑出來驚嚇她、提醒她。但她知道她必須把全部的事情想起來,勇敢的面對它,否則這噩夢又要纏上她好幾天,直到她鼓起全部的勇氣面對它、打敗它,它才會退回自己的巢穴蟄伏,等待下一次的突襲。
她沒有選擇,只能在再次突襲的空檔中苟延殘喘,這是她的命運、她的悲劇。
但奇怪的是,每次在最悲痛的屈辱時刻,她都會想起那雙盛滿痛苦的灼熱眼睛。
如果她當時不是那麼慌亂、害怕的話,或許能解讀出他內心裡的絕望。他那時正處在十分混亂的情緒中,在絕望裡拚命想製造出希望來,因而一相情願的認定他所相信的。
他把她當成別人了,儘管她是那麼恐懼,但在事後一點一滴的回憶,她仍記起他充滿深情的暗啞聲音所呼喚的名字。
隨著他烙印在她潔白身軀的每一個熱吻、每一個愛撫,從他充滿酒氣的嘴巴,吐出來的卻是相同的兩個音節——雪雁!
當然,也可能是同音異字,只是像紫珊這種酷愛中國文學的人,很容易把那兩個音節,想成跟《紅樓夢》裡服侍黛玉的丫環雪雁同樣的名字。
他喊著她的名字,卻奪走另一個女孩的純真,鑄造了一個不幸的靈魂。他把對雪雁的慾望發洩在她身上,對這一點,紫珊不由得浮現一股怒氣。
他怎麼可以這樣對她?在強暴她的時候,心裡的女人居然不是她,而是另一個女人!
她像是一具沒有靈魂的替身,提供身體讓他發洩,卻在他記憶裡不留痕跡。
但真的一點痕跡也沒留嗎?
當他滿足地從她身上翻下來,愛憐地將她酸疼的身體摟進懷裡,語聲輕柔的安慰她流淚不止的顫抖身軀時,她感到他突然僵硬了起來。
他在黑暗的林中捧起她的臉,藉著黯淡的月光,瞇著眼審視她。
透過模糊的視線,她發現他的臉倏地變得慘白,一雙睜大的瞳眸裡,充滿驚疑和不信。
接著,他湊近她的臉,近得她可以感覺到皮膚上的灼熱,然後他發出一聲類似受傷動物的哀鳴,猛地放開她,搭著自己的臉痛哭出聲。
「對不起……」那顫抖的聲音裡滿是歉意。他發著抖,胡亂在草地上摸索,找到她的衣服,笨拙地替她穿上。
他整理好自己的衣物,在她呆滯的目光注視下,他的臉色像月光一樣蒼白,長長的睫毛兀自顫抖著,充滿絕望、自責的眼睛裡,流露出深切的哀求和歉意。
紫珊在那一刻看進他眼裡,看見他的靈魂深處也像她一樣傷痕纍纍,但她不準備原諒他,只是冷冷的瞪著。
「對不起……」他突然拉住她的手,跪在她面前謙卑的低下頭,在她的掌心印上一吻。然後他再度抬起頭,深切又無助地看了她最後一眼,像是身後有怪物在追他似的狂奔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