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花襲人
「你就在那兒站著,替我『看』好她。」
「看」多難過,良景佳人,近在咫尺,卻只遠觀,不能近「抓」,朱永廉痛苦地猛吞口水。
「爹。」婉盈很不高興父親竟然在外人面前讓她難堪。「都已經這麼晚了,你不趕緊回房跟紀姑娘共度良宵,硬抓著我幹什麼?」
「你不提我倒忘了。說,你把紀飛燕藏到哪裡去了?」
「她是你新納的妾,這節骨眼鐵定枯坐在房裡,等你回喝交杯酒。這麼簡單的問題,你也好意思拿來問我?」
「你……」楚添嘯被她搶:白得足足眨了五下眼睛,才恢復理智。「你把人帶走了,我去娶誰?快招!人藏在什麼地方?」
「她真的不見啦?」婉盈裝傻的本事是一流的,「怎麼會呢?我晌午看她時,她還喜孜孜地要我到城北去替她買些新鮮花卉,說是要妝點新房。」
「你到城北是為了去替紀姑娘買花?」楚添嘯也糊塗了,若不是婉盈從中搗蛋,還會是誰?
「對啊!」
「買個花得耗掉六個時辰?」
說謊也不打草稿,連朱永廉都不肯假裝相信她。
「我看你就甭再胡扯了,劉總管已經問過周掌櫃,他說紀飛燕就是你帶走的。再不認錯賠罪;當心我拿家法伺候你。」楚添嘯威脅著。
「他胡說八道。」婉盈才沒那麼笨,親自出面將紀飛燕給帶走。昨晚錦繡坊的明明是她的手帕交棠兒,周掌櫃卻硬說是她,看她回頭不攏他算財才怪。「我要不是在城北遇見了二群土匪;搶走了我的荷包跟首飾;也不至於弄到三更半夜……」為求逼真,她順便凝出兩行熱淚以增加效果。
楚添嘯上上下下一瞧,女兒平時戴在身上的珠翠玉鐲果然一點不剩。他心疼死了,那些可都是他「辛辛苦苦」經營來的。」混賬東西!」他忍不住破口—大罵。
「我被人家打劫,你還罵我?」其實她的首飾不是遭搶,而是全送給了紀飛燕當「逃路盤纏」。
「不,不是,爹是罵那些土匪。」
「對,的確不能繞過那些匪徒。」朱永廉好不容易逮到一個講話的機會,」馬上很努力。的表現他的正義感,「王爺、郡主請息怒,這件事就交給小的處理,保證不出三日,肯定把一於土匪逮捕至和親王府。」
狗腿子!根本沒這些「人」,你怎麼捉?婉盈在心中暗罵,但為保持淑女風範,不得不很「感檄」地對他露齒傻笑。
「好,你放手會辦,寧可錯捉百人,不可錯放一匪。」楚添嘯打發走朱永廉,復又仔細的瞅著婉盈。怪了,他怎麼老覺得她似乎有事情瞞他?莫非她真與紀飛燕的失蹤有關?或者是她被搶的不僅僅是那些隨身飾物;還有……
「你……你別的東西沒丟吧?」這一驚非同不可,也不知是哪來的力氣,他居然攀出窗台,拎著婉盈上上下下審視了一遍。
「爹,你這是幹什麼?」婉盈一時想不出來,除了金銀財寶,尚有何物品可以讓她弄丟?
嗯!很好,衣服投被扯破;」頭髮也還算整齊。「他們……沒欺負你?」
「這樣還期負得不夠嚴重啊?」婉盈誇張地撩起袖管,手指著髮鬢,「您瞧!都沒了。女兒知道這些首飾都是爹……」
「爹指的不是這個。」
「那是什麼?」
「是……」看她那一頭霧水的樣子,應該是沒被欺負才對,但……可能嗎了他對婉盈的相貌可是最引以為傲,委實難以相信那些土匪願意「淺嘗即止」。「你先回房休息,爹馬上找你娘過去陪你。」
「找娘來幹嘛?我又不怕黑,何況這時候她已經就寢了。」
「就寢也要叫她起來!」有些事情他不便問,但非弄清楚不可。在他楚添嘯眼裡,財富第一,聲名第二,女兒充其量排行老三,說什麼他也不能讓婉盈糊里糊塗地了的顏面給丟在荒郊野外。
「好吧。」反正娘跟她是一國的,想必不會制止她傲她事。「那我先回房睡覺,明天再幫你去找紀姑娘。」』
「不必了。明天你哪兒也不許去,給我乖乖待在府裡,直到朱永廉捉到那些土匪為止。」
啊!那不是完蛋了!、不過投關係,你有你的登高術,我有我的過牆梯。
婉盈賊賊一笑,故意裝著很虛弱地慢慢踱回自己的閨房。
***
楚婉盈作夢也想不到,她爹因為懷疑她遭搶匪調戲,而派了二十四名待衛日夜守在她身旁,以防不肖分子趁虛而人。
「要軟禁我就直接說嘛,何必便一個那麼爛的理由?」她氣炸了,見人就罵,見東西就砸。
「小姐您別氣,小的是奉命行事。」劉總管鞠躬哈腰兼陪笑全,只差沒跪在地上求饒。「您也曉得,紀姑娘無故失蹤,令王爺十分惱火——」
「人家那是蓄意潛逃,什麼無故失蹤?換作是你女兒,你肯教她嫁給我爹?」婉盈沒好氣的打斷他。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劉總管猛搔後腦勺,除了傻笑之外述是只能饅傻笑。
「劉總管,我爹的為人你最清楚不過了。」用武的橫豎是逃不出去,只好運用她的三寸不爛之舌,或許有一線機會。「你們幫著我爹鈀把困在這兒,等於是為虎柞倀、助紂為虐,知道嗎,」
「知……知道。」劉總管率領那主十四名侍衛;非常用力的點點頭。他們也覺得夠倒霉的;沒得休息又吃不飽,還得陪郡主在那兒乾瞪眼,聽她嶗嘮叨叨的責備。「不過,咱們仍然沒辦法放小姐出去。」
「執迷不悟。」婉盈挫敗的咕噥。早知道他們沒這個膽量,就不必浪唇舌對他們曉以大義了。「我出去不是為了紀姑娘,而是南方大人,你們不知道他現在的處境有多危險,如果我不事先去知會他,他恐怕遭到小人的陷害,以至於身陷囹圄。」
那個「小人」就是你爹嘛,誰不知道?
劉總管沮喪地苦笑,「來不及了,他已經被小人陷害去了。」
「什麼?你是說我爹他……」她才短短兩天沒出毒「行俠仗義」,朱永廉的詭計竟然就得逞了?!
「是不是王爺做的,小的並不清楚。只是聽府裡的師爺說,南方大人被一連降了四級,發往通濟縣看府城門,兩個月後正式上任。」
「豈有此理!」婉盈氣得頭頂幾乎冒煙。爹怎麼可以不分是非曲直亂害人?朱永廉這馬屁精也太惡毒了。
霎時,她的正義感有若泉湧,差點將她嬌小的身軀淹沒。
眾人民間著氣息,以應付她隨時可能爆發的非正常舉動。
「劉總管。我……我要尿尿。」
「什麼?」一定是聽錯了,把耳朵掏乾淨點。
「我說我要尿尿。」
「是是是。」這種事用得著說這麼大聲嗎?「小的立刻送小姐到茅房。」
「憋不住了,我要在這裡尿。」
「這……」劉總管環顧四周,只有三株松柏和一片牡丹花葉,此外沒半點屏障,總不能教這二十四名壯丁幫她圍起來當人牆吧?「這不妥,小姐還是忍二忍到茅廁好些。」
「人家忍不住嘛!」婉盈不管三七二十一,對著大樹就蹲下去,嚇得那群壯漢個個面如土色。「你們想看我尿尿啊?」
「呃……」大伙極有默契地全數向後轉。
婉盈抿嘴一笑,轉身竄人花葉間的小洞,直奔西側的馬棚。
劉總管等人直至聽到一聲馬鳴,才驚覺又上了小姐的當,心裡是既惶恐又無措。
***
婉盈騎著快馬來到人煙稀少的東城,適巧遇見南方鉞的家丁張安策馬迎面而來。
「張大叔,如此匆忙上哪兒去?」
張安急急勒住韁繩,眉間眼底掩不住沸騰的怒火。
「我南方家的事,用不著楚大小姐過問。」說著便要調轉馬頭,另走他路。
「張大叔。」婉盈側身擋住他,「我的為人你還信不過嗎?南方大人是否為了賑災的三百萬兩黃金才遭到降級的?」
「哼!多虧你爹落井下石。」所謂「恨烏及屋」,儘管張安知道婉盈是一等一的大好人,也不免把對楚添嘯的怨氣一古腦地發洩到她身上。
「事已至此,咱們只好想辦法補救了。請帶我回去見南方大人好嗎?」
「不必了。」張安立刻拒絕。「我現在就要到飄渺峰找回我家少爺,相信他定會想出萬全之策。你還是回去警告你爹,虧心事不要做得太多,當心報應。」語畢,兩腳使勁夾向馬腹,呼喝著揚長而去。
婉盈望著漫揚的塵土,怔忡良久。
為什麼她要生為楚家人?為什麼她爹年逾花甲依舊貪得無厭?為什麼她爹做壞事做得那麼輕鬆,而她卻要加倍辛勞地替他收拾爛攤子?
而……張安口中的少爺又是誰?她以前為何沒聽說過南方鉞還有個兒子在飄渺峰?
飄涉峰——清風真人慕容人云的修煉之地。難道南方公子曾是他的門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