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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文 / 胡以汶

    在兩個人的眼光交遇之際,陶楷韻有些不信似的認為自己瞥見方舒華極其溫柔的撫慰眼神,等她從怔愣中醒來,再次以探詢的雙眸向他求證時,卻又因為他平靜的神色而失望。

    「你還好吧?」方舒華看出她的怪異。

    「沒事。」陶楷韻心力交瘁的道。

    「你父親有我照顧,我看你還是趕緊回去處理和美洲煙草的官司吧!」方舒華好心提醒她,卻被誤解成諷刺。

    「你說得對,正事要緊,尤其是必須孤軍奮戰。」陶楷韻當著父親的面不好發作,她一咬牙,轉身走出病房,離開那個把她氣得半死的臭男人。

    第八章

    方舒華略作準備後,就很從容的走進美洲煙草的總公司。

    事前他考慮再三,認為繼續沉默、保持中立的作法恐怕會反遭他人利用,所以這次換成他主動和美洲煙草接觸。

    主事的行銷部了經理,見到他來並不驚訝,「方先生或許是考慮清楚……」

    方舒華很快的制止地說下去,「我是來闢謠的。」

    「哦,怎麼說?」丁經理的眼底閃過一絲不安,故意不瞧他。

    這些小動作逃不過方舒華銳利的雙眼,他立刻就瞧出了經理的心虛,而由此更加確定陶楷韻提供的消息所言非假,當下決定不再和丁經理周旋。

    「我昨天和鄭醫生聯絡時,不小心聽到一則十分有趣的消息。」方舒華隨便找了個話題,但點得很直接,「關於幫貴公司打廣告的事,我上次似乎說得不夠清楚。」

    丁經理臉色微變,這正是他所擔心的事,雖然他早有心理準備,只是方舒華對於訊息的掌握能力也太驚人了些。

    「我不太懂你所指為何?」他立刻打起迷糊仗,因為他不確定方舒華到底知道了多少,而想探探方舒華的底?

    方舒華不禁暗自焦急。自己之所以絕口不提楷韻,就是不想讓他知道自己的消息來源,何況在沒弄清楚到底有多少專家學者被自己的「威名」誤導之前,自己其實是處於弱勢的。

    「美洲煙草的保密功夫的確到家。」方舒華不得不承認,「要不是我偶然得知自己已經成為你們的宣傳工具,恐怕知道的時候已是在法庭上了。到時候事已成定局,就算我在媒體面前大肆疾呼,也會被你們巧妙的形容成貪得無厭、乘機敲詐的小人吧!」

    大膽的推敲,讓了經理開始正視方舒華可能帶來的威脅,「嗯,這樣吧!」他清清喉嚨。「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美洲煙草再一次正式聘請你做我們的顧問如何?年薪、紅利、廣告費都照算,就等你一句話。」

    當初他假借方舒華名義「假傳聖旨」時,就刻意在私下個個擊破,不讓所選中的人互通聲息、彼此聯絡,此舉正是要造成方舒華日後的困擾。

    「我拒絕。」方舒華知道想從他口中套出答應站台的專家名冊幾乎不可能,因為他似乎就是吃定自己這一點,「別讓我說第三次。」

    「真可惜,我還以為你會喜歡得到與身價等值的酬勞。」丁經理搖搖頭,他是個行事永遠有腹案的人,此路若不通,當然有別條路可走,他只是受不了方舒華那種標準的學者型臭脾氣。

    看他一臉的不在乎,方舒華不得不強調,「我會登報聲明立場的。」

    「請便,」丁經理語帶不屑,「說不定綠心環協會因此找上你,頒發一張不值錢的獎狀,充分滿足你的榮譽感,他們這兩天才派人來鬧過場呢!」他一想到攆走了陶指韻,卻又被另一個叫藍玲的女人來大鬧公司,心裡就有氣。

    方舒華豈會聽不出他譏諷自己沽名釣譽的說法?何況他連陶楷韻都罵進去了,這更讓自己難以忍受。

    「對於陶楷韻而言,那只是工作,不需要你來冷嘲熱諷。」方舒華冷冷的拋下一句話,不想和他一般見識,這自離開。

    丁經理看得出來,方舒華說這話時是帶著情緒的,但他卻百思不解,「我什麼時候向他提過陶楷韻?而且他這麼生氣是為了什麼?」

    如果他沒記錯,陶楷韻已經把大部分的工作交給藍玲,以便照顧住院的父親,就算綠心環協動作夠快,也該是由藍玲和方舒華接洽才對,怎麼萬舒華會提到陶楷韻的名字?

    若說兩人之前就熟識,陶楷韻為何會對於方舒華投向美洲煙草的假消息感到莫可奈何、苦惱萬分?

    「這其中一定有什麼隱情……」他喃喃自語。

    丁經理隨即執起電話找人查清楚他們兩人之間的關係,又打了一通極秘密的轉接電話。

    「哈哈,找你可真不容易啊!」電話一接通,他就向對方熱情的打起招呼。電話那端的聲音卻是壓得極低,似乎不太願意接到他的電話。

    「嘿嘿,看來你忙得很,我也不打算佔用你太多時間,有一件事,非得仰仗你不可……」雖然他用的是「仰仗」兩字,但是他那篤定的語氣,彷彿是踩在臣子之上的君王般,不容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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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舒華考慮了很久,決定給陶楷韻一個小小的驚喜。直到法院開庭審理的當天,他才以比較嘻笑的表情「黏」向她,任憑她怎麼激他都不發作。

    「喂!你這個人怎麼這樣死皮賴臉啊?怎麼趕都趕不走。」陶楷韻把一張美美的臉拉得比馬還長,存心給他難堪,「還不趕快滾回你的陣營去?」她隨即努努嘴,指向法庭的另一邊,提醒方舒華美洲煙草那邊才是他的家。

    這兩個禮拜陶楷韻不斷的在醫院和綠心環協之間兩頭奔忙,方舒華的表現卻像個兩面人——照顧陶景山時既體貼又和善可親,但是當她一問到美洲煙草和他之間的協議時,他的嘴卻緊閉得任誰來也撬不開似的,讓她又氣又佩服他的公私分明。

    過了這麼久,陶楷韻也習慣了,只是他此時愈是朝她說說笑笑,她愈是尷尬,覺得兩軍交戰時豈有對敵人友善的道理?

    方舒華壓抑著胸臆間略微的興奮,絲毫不理會她的大呼小叫,他在暗中早有打算,不僅聯絡了幾位幫美洲煙草站台要好的朋友,向他們解釋美洲煙草的惡劣行徑,得到多數人在出庭時將向綠心環協陣營倒戈的承諾,並且他也放棄了登報聲明的愚笨作法,而採取了出庭前一天悄悄寄發存證信函的方式,他有信心能在法庭上造成一場混亂。

    而這一切,他在事前完全沒有知會陶楷韻,目的就是要給她一份驚喜。

    法庭上人聲鼎沸,光是媒體記者就把狹窄的空間擠得水洩不通,甚至連空調都要失去作用,眾人的情緒更因為躁鬱的氣氛而忍不住開始低聲喧嘩。

    陶楷韻在法官就定位,人聲倏地沉寂的一瞬間,很詫異的發現方舒華竟始終端坐在她的身邊,而對面美洲煙草的人馬見到他在她身旁,似乎也並不感到意外,這點讓她百思不解,「搞什麼鬼?」

    法警喊著起立敬禮,陶楷韻只好隨著眾人魚貫站起,恭敬的朝法官一鞠躬,一邊安下心來看看事情的變化。

    在法官審訊的過程中,證明了陶楷韻之前所做的努力的確有價值,許多書面資料都被法官仔細的閱讀著。

    「楷韻,你看那個法官,簡直是酷得不得了哪!」藍玲趁著聽證空檔,低頭扯著陶楷韻的衣角,把聲音壓得極低。

    「你少無聊!」陶楷韻扣掉她的手,以同樣小的聲音警告她,「拜託你不要看到帥哥就發花癡,在這裡誰不是好好坐著聆聽審訊啊?小心被你的帥哥判藐視法庭,然後扛出審判庭。」陶楷韻一眼就看穿她是犯了老毛病,而忘了她自己身在何處。

    藍玲最近正是因為薛志風不常在身旁,所以感到心理不平衡,現在被陶楷韻這樣一說,心中頗不是滋味,忍不住頂了她一句,「誰說的?你自己看,方舒華的樣子就不像是在專心聆聽審訊嘛!」

    陶楷韻轉過頭去,望望身旁的方舒華,發現他不僅沒留意到自己的注視,望向前方的眼神也十分空洞,心思顯然不知飄到何處去了。

    擔心之餘,她也感到一股強烈的不安,似乎是由他身上所散發的。他在不安什麼?

    陶楷韻當然無法從他的眼神中讀出,但順著方舒華時而回神的眼光望去,她看到的是丁經理益發篤定的神情,他甚至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淺笑。

    此時,方舒華突然回頭對陶楷韻嚴肅的詢問,「截至目前為止,美洲煙草是不是都沒有提到我會替他們作證的事情?」

    不曾看過他如此的嚴厲神情,陶楷韻只得怯怯的回答,「嗯,沒有。」

    她還正覺得疑惑,怎麼庭上敘述導引的偵察方向和她所準備的資料愈差愈遠呢?沒想到方舒華竟然自己提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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