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唐婧
「誰說婆子不知道?」老婆子停了足一臉不悅,「只是一大早不想提他行不行?」
「老人家知道聶公子?」是齊奼奼喜悅的聲音。
「知道!」老婆子沒好氣的回答,「兩位探聽得沒錯,那小王八蛋在咱們這兒還真是老少皆知,他自六歲起就鄉里盡聞了,想不認得他,好難啦。」
「這麼說……」香兒一臉興奮,這聶公子還真的是名聞鄉里。」
「這樣的說法倒也沒錯。」老婆子好奇的抬著眼,「兩位是生面孔,不知找那小王八蛋做啥?」
「幹嗎開口閉口叫人小王八蛋?」聽旁人用不敬之詞,冠在那可能會是他們未來的駙馬爺身上,香兒一臉不開心,「難不成,這是宜昌人對知名人士的敬稱?!」
「敬稱?!」老婆子笑出一滴淚,半天岔了氣。
「是呀!小爺有見識,這的確是咱們城裡對『知名人士』的敬稱,你們兩位找聶少究竟有何貴幹?」
「沒什麼,」齊…怕香兒嘴快胡言忙接了口,「只是有些事兒想請他幫忙,還請老人家指個路。」
「指路是吧?」老婆子伸掌遮著烈日向前眺望。
「時辰太早,聶少九成九還在夢鄉裡,這時候去擾他清夢,肯定是灶裡添柴,旺人火氣,」老婆子慢條斯理的道,「聽婆子的沒錯,您先到附近逛逛,太陽偏了西再去吧!」
「上哪兒去?」見老婆子又打算開步走,香兒忙追著問。
「不難尋,沿著宮道出城門……」
「聶宅不在宜昌城裡?」香兒訝然問道。
「原來是的,聶府是咱們宜昌首富,別說宅第,城裡十多條巷弄的鋪子,全是向聶老爺子租賃的。」
「想來是城裡太吵,聶公子是個風雅之人,才會寧可搬到城外圖個清靜。」香兒代作了解釋。
「是這樣嗎?那婆子可就不知了,小兄弟你不妨自個兒去看個明白吧,兩位出城過了弱水湖,很快就可聽著人聲,屆時只消往那有人聲的地方尋去,就能找到你們想找的人。」
「弱水湖?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齊…讚著,「好雅的名。」老婆於不屑的哼了聲,身子已然走遠,涼涼的話語才飄了過來「公子別想多了,那湖原叫溺水湖的,專收無主孤魂,後因引來太多投湖自盡的人,亡靈擾人,這才更了名去了水旁,叫弱水湖的。」聞言齊奼奼忍不住顫了顫,香兒卻沒當回事。
「別聽她的,少爺,這婆子肯定是剛同媳婦兒拌了嘴,心情不好,嘴裡沒半句好聽的。」兩主僕原本欲亙接到城外尋人去,可走著走著,香兒被沿路的鋪子吸引住,拉著齊奼奼東瞧西逛,逛到日已偏西,若非齊奼奼心急,她還杵在一間綢緞莊裡不肯走。
「少爺!」香兒被齊奼奼拉著跑,另一手猶戀戀不捨於方才握在手心的滑膩,「人在就跑不了,急啥?您該多瞧瞧這兒的綢緞,亮閃閃地,讓人眼睛半天睜不開。」
「你當咱們來玩的嗎?」
「正事已定,閒事可慮。」香兒笑嘻嘻的。
「那聶公子的住處已有著落,咱們要做的只是讓他喜歡上您就是了,而這事兒容易得緊,憑您那姣美容顏和公主身份,只消使個眼色,還怕他不飛撲而來?」
「你說得可真容易!」「本來就容易,」香兒依舊漫不經心,「公主呀!咱們可得先說定了,回去前你得許我多買些禮,這趟回去得幫宮裡眾姐妹們帶點兒紀念品的……」齊奼奼由著她自說自話,秀氣的眉卻在出城後擰緊,在問清方向後,兩人隨即在夕陽餘暉中見著了一畦湖水。
「什麼弱水湖?」齊奼奼還沒出聲,香兒就已先手按腰大喊,「根本是處死水潭子嘛!」齊嫵嫵瞧著眼前那被老柳樹環繞,帶點兒陰氣的小水潭,潭邊芒草叢生,潭水黑不隆咚的,底下恐怕都是爛泥。想起早上那老婆子說這兒有許多人投水而死,她顫了顫,這樣的死水配上看來陰陰的老柳樹,還真帶了幾分詭氣。
「別胡思亂想了,公主,」香兒上前拍拍她。
「那些個聰明絕頂、癖性成癡的人總有些怪脾氣,依香兒看,這聶公子肯定是個書癡,許還是個嗜寫鬼狐傳奇的墨客,非得在這樣的氛圍下方能融人情境,寫出曠世巨作……」香兒話還沒說完,身旁已陸續傳來人聲,一群群的人說說笑笑的和她們兩主僕朝同樣的方向踱去,帶來熱熱的人氣驅逐原有的陰氣。香兒思忖著找些人同行壯膽,打量了老半天才作出決定,伸手阻攔住兩位年輕男子,他們一個俊秀高瘦、一個圓胖滿臉笑容,看來都極可親。
「這位兄台,」香兒問向高瘦俊秀的男子,「容在下問一句,那聶雲飛聶少爺就住在前方嗎?」
「是呀,跟著人群就會到了!小兄弟是頭一回上他這兒來玩嗎?」
「是呀、是呀……玩?」香兒忽然愣住,「怎麼,他那兒不是在辦詩社、辦研書會才來這麼多人嗎?」
「詩社?」胖男子怪笑,「如果小兄弟找聶少是為了參加詩社,那可就找錯方向了,雲飛那兒是挺鬧,卻與論詩纂文全不相干廠「不是論詩纂文?」香兒心下大感奇怪,卻沒忘了先拉著齊奼奼與這兩位笑容可掬的男子並行作伴,邊走邊問:「但咱們聽說那聶少有個執拗的癡性是出了名的,卻不知是因何而癡?」
「執拗癡性?」高瘦男子聞言先愣了會兒,繼之和身旁胖男子笑了起來。
「是啦,雲飛那脾氣,怕也只有個『癡』字可以替代,」高瘦男子止住了笑,「小兄弟,敢情弄了天你還不知道他癡迷於啥?」
香兒傻傻搖頭,只聽對方笑嘻嘻的接續下去說:「雲飛是個賭癡,無賭不通,無賭不曉,無賭不歡!」
「賭……癡?」
香兒吞吞口水,除了眼霎時面無血色的齊奼奼。什麼癡都成,那麼,眼前這賭癡聶雲飛也成嗎?
第二章
是的,賭癡,宜昌最出名的癡人即聶雲飛——一個無賭不歡,無物不能賭的爛賭鬼!
「賭癡?」香兒憨憨問出聲,戲著前頭人山人海的大廣場,這會兒那些人是要賭什麼呢?這麼熱鬧。」印象裡提到了賭她只知道擲骰子和推牌九,倒不知還有別種賭。
「斗鵪鶉!」
高瘦男子淺勾著笑,向看傻了眼的主僕倆介紹他們已來到的大宅門前,那群嗜雜人們等著開鑼的賭局。
是的,什麼都能賭,什麼賭注都不在乎的聶雲飛在玩膩骰子、牌九、馬吊、花攤、字謎……後,最近喜歡上的是斗鵪鶉。而準備用來相鬥的鵪鶉都是經過特別訓練的雄鵪鶉,各家都有其獨特的訓練心得,以求在斗賽中出線奪冠。
「少爺,咱們還要進去嗎?」
香兒緊盯著齊奼奼,這會兒看來她已然消化完畢了乍聞此訊時的震撼。她點點頭,「既然來了,沒有不進去的道理。」
「看了又如何?還不是浪費時間。」香兒用力扯人,「算了吧!少爺,不過就是個以爛賭聞名的傢伙罷了,有什麼好看的,這種人又怎能托付終身?」齊奼奼不出聲,逕目跟著兩名男子前行,他們此時亦做了自我介紹,高瘦的叫霍惕世,矮胖的叫傅驤,兩人都是聶雲飛出口小一塊兒長大的好朋友。見狀,香兒只得無奈的跟過去。靠近之後,齊奼奼才看清楚那是幢年久失修的舊屋,舊歸舊,殘歸殘,屋子佔地倒是頗驚人的,光屋前那原該是曬穀用的廣場,便可容納近百人。
「屋子是聶家舊有祖宅,」霍惕世向她們解釋,「聶家在城裡的大屋及幾處產業都已易了主。」
香兒聞言咋舌,莫怪早上那老婆子要喊聶雲飛小王八蛋,這傢伙不單嗜賭,還是個敗盡祖產的不肖子孫!她作下決定,公主好奇可以,但若她想帶這種癡子回齊壇托予終身,沒得說,打死她她也不許!
「都落魄成這樣了……」齊奼奼惋惜著,「他還有心情賭?還不思著興家振業?」
「這兩事是不相干的!」霍惕世微笑解釋。
「『賭,早巳溶人云飛血液,沒了賭便沒了聶雲飛,我們是一塊兒長大的好友,雲飛太過聰明,三歲能文,五歲能詩賦作詞,讀書向來過自不忘,城裡的人當時都喚他作神童的。」
「後來呢?」齊奼奼不解,神童變賭癡?
「雲飛是獨子,他母親在他三歲時因病辭世,聶老爺整日忙於照料生意,管教他的事情全假手於所請的夫子和雲飛的奶娘紀嬤嬤,可偏偏……」霍惕世說到這兒傅驤湊過頭來接了話。
「紀嬤嬤是個嗜賭婆,之前聶老爺在府裡時還好,可有一年聶伯父處理棘手事上揚州待了半年,紀嬤嬤竟就帶著六歲的雲飛上賭坊。
「雲飛雖小,可向來就最愛玩動腦子的遊戲,只見一老一小泡在賭坊裡三日未歸,到後來竟差點兒要贏光賭場裡莊家手邊的現銀,害得賭坊老闆慌忙親自招待這一老一小兩個賭鬼,還拿出銀子請他們別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