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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文 / 唐婧

    「五公主,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一瞥之下梅妃不得不被那枚熟悉至極鑄了『趙』字的鐵牌給拉住了腳,不僅此,連那向來沉穩的語氣也難得融破了冰意。

    「什麼意思?」齊姮姮哼哼笑著,將手上鐵牌拋了拋。

    「我一個小丫頭片子能有什麼意思?只是,這塊鐵牌眼熟至極,猶記當年護國大將軍趙守訛以二十萬大軍擊退侵邊契丹軍時,朔日之下,萬馬奔騰,每匹勁馬轡上都櫬得著趙家軍虎虎雄風的鐵牌,事隔多年,」她語帶玩味,眸光轉淡,「同樣一隻鐵牌卻出現在阻殺公主的殺手隊裡,這事兒,且有得開堂審斷的了。」

    「單憑一塊鐵牌,」梅妃外表冷硬依舊。心底卻已沁了冷汗,「能證明什麼?」

    「一塊鐵牌或許真不能證明什麼,但梅妃娘娘得當心的是,那鐵牌落到了誰的手上。」齊姮姮笑意不減,卻笑得更冷。

    「打小姮丫頭別的本事沒有,就這嘴上功夫了得,再加上得寵,只怕就算放的是個臭屁也有人要好生供養著,若依姮丫頭的嘴,就算當日只是誤傷公主的一樁小事,也有本事說成要殺可為太子解咒的神通道士,再添了添、加了加,想變成陰謀篡位奪權政變,」她冷冷一哼,「想來,也不是太難的事情,反正這樣的事情定當有跡可循,從頭到尾通盤徹查並不難,就不知,這樣的罪名夠不夠得——」她難得沉顏,那一字一字吞吐得讓人聽著有若由頭上灌入一桶冰,「誅滅九族?」

    梅妃僵著身軀,半天擠不出聲。

    「姮姮!」急攀著齊姮姮的是齊奼奼,「你一定弄錯了,我娘和舅舅絕不會做這種事情的,這事兒肯定是有人想栽贓嫁禍上定另有蹊蹺。」

    「另有蹊蹺?!」齊姮姮換回了笑,「當然嘍,依小妹對梅妃娘娘的認識及對大皇姊的感情,這檔子事別說是另有蹊蹺,就說是另有西瓜我也信,只不過,對於小妹前幾日的不見蹤影,父玉盤問得緊,一時之間,如果這個不能說那個不能提,讓小妹著實不太好向父王交代。」

    「你要什麼?」冷冷一語,梅妃連轉眸都沒。

    「很簡單!」

    相對於梅妃的簡潔有力,齊姮姮也回答得乾脆。

    「第一點,我不許你再為難我這好大姊和我那好看又會賭的大姊夫。第二點,」她想了想,「護國將軍年紀也不小,當是解甲歸田的時候了,老實說,當年力護齊壇趙將軍功不可沒,但我父王向來對趙府也毫不吝惜,甚至於還娶了他的胞妹為妃,雖然,梅妃娘娘始終以未能為後而憾,但人生嘛,」她淡淡而語,「知足方能得福,別到失去時再來後悔莫及。」

    死寂氛圍包住了整座奼雲宮,齊姮姮沒再多語,將鐵牌收入懷裡,她拍了拍哭腫著雙眼的齊奼奼後轉身離去。

    別過身,齊奼奼睇向了始終沉默的母親,淚眼底,她的母親驟然軟下了向來挺得直硬的肩頭,且在瞬間衰老了幾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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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聶雲飛與翟濯衣的半年之約尚未到期,這段時間裡,齊壇國皇城裡陸續發生了幾樁事情。

    先是梅妃的轉變,她對聶雲飛這女婿的態度由極端排斥不屑變成了睜眼不見的冷清,雖依舊不主動攀談搭理,但至少,反對的聲浪已然沉下。

    另一樁,是護國將軍的解甲歸田。

    護國將軍趙守誹雖年過六十,但向來豪氣干雲從不輸給年輕人,如此突兀的主動卸權,著實困惑了不少人。

    再一樁,是二公主齊娸娸的尋癡歸來,向來粗莽嘴髒的齊娸娸帶回的癡郎竟是個斯文爾雅的樂癡,自二公主歸來,娸霞宮裡,琤琤璫璫整日淨是琴音伴著柔美動聽的女子清音,琴音曼妙動人,女音酣甜纏綿,那意境直追古人之簫史弄玉。

    齊娸娸不再摔東西罵人發脾氣,卻輪到了齊姮姮遭殃,只因那隨著二姊夫耿樂而來的兩個小傢伙耿聞笙和耿箏語絕非善類,尤其那叫聞笙的十歲小子,根本就是當年小姮姮的翻版人物,精力過剩,四處使壞!

    若在以往,齊姮姮倒不排斥有機會可以和人斗腦力玩整人遊戲,可這會兒的她已不若往昔,現在能吸引她玩的遊戲,只有和『某人』之間的,其他人,她壓根無意搭理,可偏那『某人』卻為了趕在半年內幫大皇兄重塑青琉令而忙翻了天,哪還分得了神陪她『玩遊戲』?

    氣悶歸氣悶,日子還是得過的,幸好沒多久好玩的事兒又來了,三公主齊姒姒尋癡歸來,齊姒姒不但帶回了畫癡荊澔還帶回了個大肚子,沒得等,不能捱,齊姒姒的婚禮得趕著先辦妥,原先,齊徵是打算讓五個女兒一塊兒齊拜天地的,可小傢伙不能等,於是乎,混亂中,在齊姮姮的協助下,齊姒姒和荊澔完成了終身大事。

    末了,是四公主齊珂珂的尋癡歸來。

    這一對,更讓人嚇掉了下巴,外出尋癡的公主末了兜個圈兒回來,身邊陪的竟是當初保護她外出尋癡的貼身護衛,原喚無名現喚張磊的劍癡,換言之,公主與侍衛,小姐與流氓,這就是他們的故事。

    眼看四個女兒一個個完成了使命,齊徵與錦繡的目光及問句不得不再度鎖緊了小女兒。

    「姮姮!」齊徵皺緊著眉頭,「我和你母后次次問你,你都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可偏又從不曾出過齊壇,現在你四個姊姊都回來了,也都達成了使命,接下來,你到底想怎麼做?」

    「都齊了嗎?」齊姮姮扳了扳手指頭笑意不減,「那麼,父王就請薛道長開壇.取癡血解桃花蠱為皇兄治病吧!」

    「你這丫頭說的是什麼傻話?」錦繡直搖頭,「什麼叫都到齊了?你的癡郎呢?」

    「甭擔心,父王只管和薛道長約妥時間,」齊姮姮笑得可愛,「屆時姮姮的癡郎自會現身,老實說,」她低笑自語,「他若不來,這場戲還當真演不下去。」

    「女兒呀,你嘀嘀咕咕在說些什麼?」是齊徵的問句。

    「沒什麼,」她笑嘻嘻,「女兒只是在說,姮姮長這麼大什麼時候讓你們兩位老人家失望過?」

    「那倒沒有,只不過,」錦繡愁著眉,「這回不是小事,你可別又當成了遊戲。」

    「放心吧!母后!」齊姮姮拍拍胸膛,左右環擁爹娘,「這場尋癡解蠱,女兒保證,會讓它有個完美結局,也一定會——」她眨了眨靈動的眸子,「讓大家都有個永生難忘的回憶!」

    第十章

    朗朗青天,鳥語花香。

    冬意漸遠,枝頭吐蕊。

    這時節賞花著實太早,可對於蒶了好長時間在等待兒子康復的齊徵夫婦而言,這個時節去賞花,一點兒也不早。

    慈寧寺後山,桃樹滿遍,相同地點,除了當日在樹下中蠱的齊昶之外,這次背景換成了人潮鼎沸,有關係的、沒關係的、瞧熱鬧的、看神跡的,擠得滿山滿谷。

    可人再多再吵也不怕,重要人物到場就好,於是乎,圈子中心,幾張椅子上端坐的是齊徵和一後四妃,祭壇旁,站著神情呆呆癡癡的太子齊昶,在他身後的是小寧子和小皇子齊旭,一人陪在一邊,怕的,就是太子再度發狂咬人。

    祭壇桌上,擺齊了珍奇異果及各色花朵,據薛道人說,桃花精是茹素的,不沾葷腥,鮮花素果最好,為了這些花,朵妘三更天就上這裡尋花采朵了,這會兒,她雙手合十,一臉緊張,嘴中喃喃有聲,一顆心懸得老高。

    祭壇桌前,站定著四位風格各異卻同樣出色的癡郎,亦即四位駙馬爺。

    聶雲飛倨冷,耿樂溫醇,荊澔澹泊,張磊霸氣,不過,聶雲飛的漠冷倒也怪不了他,四人裡只他清楚這是場騙局,老實說,想要多裝出點關心都難,尤其,當他眼睜睜瞧著齊昶那一臉白癡相的時候。

    祭壇桌後,衣袍飄飛的是薛漸深,同樣的神清氣朗、同樣的自信颯爽,不同的是,沒了那礙眼的山羊鬍子,這會兒,青天之下,只見他踏著旋風一樣的翻花碎步,右手高持桃木劍,左手揚起七截鞭,手腕腳踝上響著清脆的銀鈐,那翻飛俊逸的姿態使得他雖烏簪高髻,雖白襪藍袍,雖一身道士裝扮,卻又出奇地揮灑出了股俊逸狂狷,亦狂亦俠亦溫文的迫人氣韻。

    四位癡郎雖是四種風貌卻有相同的果斷,在聽到薛漸深道出『取血』兩字後,四人不約而同自桌上捉起匕首,眼睛眨也沒眨的劃破掌心盛接了熱騰騰的鮮血。

    四個男人不眨眼,心疼的是四位公主,只見齊奼奼、齊娸娸、齊姒姒和齊珂珂早在旁備妥了傷藥及紗布,見血盈了瓷碗瞬即趨前,急急為情郎止血療傷。

    四碗鮮血擱在祭壇上,這會兒不只齊徵、錦繡及四位娘娘焦急,其他的人也都開始左顧右盼了,每個人的眼光一致鎖向神態自若的齊姮姮,她卻毫無所動,片刻後,齊徵汗流浹背尷尬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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