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唐妮
該死!他在想什麼?!
就在此時,她和他有志一同地低下頭。他的身體非常明顯地起了變化。
她的小手在他腰間停下,再次抬高的眼裡寫滿了困惑。
「看什麼看?」他惱火地開罵,一半是怒火,一半卻是心虛。
要命!怎麼會這樣?!他怎麼會在他壓根兒就不喜歡、抗拒了半輩子的女人面前,起了反應?
「妳不知道男人著涼時,那裡是會起變化的嗎?」他凶巴巴地胡謅了個理由。
她乖乖地,只是搖頭。
她當然不知道了,天底下,她唯一見過的男性裸體只有他。
不過這麼多年來,他的身體始終都挺好的,這還是頭一回見他在她面前自承著了涼。看來,他病得還挺嚴重的。
「待會兒我讓巧兒上醫鋪去幫你抓帖傷風藥,下一回,別再和人賭裸奔了,身子弄壞了,倒霉的是自己。」
她軟軟柔柔出聲,繼續幫他著衣,不再盯視他那「著了涼」的地方。
他卻不能如她那般若無其事。要命,在這麼多年後,他的身體終於再也掩藏不住她對他的影響力了;他的身體,已無法再像往日般假裝平靜,由著她軟綿綿的小手來回觸摸了。
她的手在他身上,就像點燃火炮的引信,使得他每吋肌肉都像岩石般僵硬,緊繃得像是要整個炸開了。
該死!他又不是初解人事的小毛頭,可從沒有在一個女人的觸摸下這麼難過──
清醒一點!慕朝陽,她是你不能碰的童養媳,她是你拚死要抵抗的天命!
用力推開她,慕朝陽沒有解釋、沒有抱歉,匆匆奪門而去,像是再多留一瞬,他就要被逼瘋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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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酒缸」酒肆。
在京城,鄉親們頂愛喝的就是這種燒酒了。
燒酒又叫「老白干」,初時稱「阿刺吉」,意即「出汗」的意思,指的是它在製作時蒸餾出酒的模樣。
在京城繁華的街頭和臨近鬧市的巷口,一般都有著「大酒缸」這樣的小酒肆。
它們與飯館、酒店的門面差得很多,有的僅一間小門面,至多三間。
進門迎面的多半是張木欄櫃,有一字形的也有曲尺形的;櫃檯上擺放幾隻酒罈和許多瓷盤,盤裡永遠盛滿著常備、應時的自製下酒菜,有葷有素。
櫃檯外邊擺著幾隻盛酒的大缸,上頭蓋著很厚的朱紅油漆大缸蓋,這些大缸同時也是酒客們的飲酒桌。
在「大酒缸」裡的酒客們不分高低貴賤,不論相識與否,大家圍坐在酒缸周圍的方凳上,一碟拌豆腐、兩條酥小魚、三兩燒酒,邊聊邊飲,什麼松花江什麼長白山的奇聞怪譚就是這麼閒嗑牙出來的。
慕朝陽和格沁,雖然一個是皇城禁軍統領,一個是皇親國戚貝勒爺,但平素最愛的正是泡在「大酒缸」裡聊天。他們認為喝酒就是喝酒,搭上了美食佳餚或是娘兒們摸來蹭去,都會走了原味兒的。
兩人若是來到了大酒缸,必定隨隨便便一襲長衫搭上瓜皮帽,一個隨從也沒。說得好聽點叫微服視察民隱,說到底,還不都是貪此處酒香及無人識得的清靜。
「老實招來,戴葉子這招是哪個高人指點的?」
「你管我?反正我完成賭注就是了。」
「哪能這樣,想看的地方都沒看到。」
「給錢吧,你給了錢我單獨脫給你看。」
「呿,誰花這種冤枉錢?你有寶我難道就沒有?」格沁邊笑邊繼續:「你今兒個去護駕時皇上有沒說啥?」
「他讓我當心點別著了涼,屆時怕沒人能護衛他。」
格沁大笑。「我就知道他對你特別偏心。堂堂九門提督在京城裡裸奔了三圈,既沒罵也沒罰?」
「說是裸奔又沒人看得清楚,還有,此事和他侄兒有關,你說他偏袒的是誰?」
「說真的,那惡童當真這麼厲害?連咱們京城裡功夫最厲害的慕統領都捉他不著?」
慕朝陽冷哼了聲。「厲害個屁!還不就偷偷摸摸、見不得光的賊耗子一隻。」
「人家是賊耗子本事!那你又逮不住他?」
「若是面對面正式比拚,我有十足十把握打到他哭爹叫娘喊祖宗。」
「那更慘,敢情慕統領連和對方相向比拚都還沒,就讓人給撂倒了?」
「那傢伙,詭計多端……」慕朝陽恨得咬牙咬得喀嗤喀嗤響。「又擅使暗器。」
「喔?」
聽好友這麼說,倒勾起格沁的興趣了。之前只知那傢伙輕功一流,不知他竟還有使暗器這麼一手本事。
「難不成他那暗器比菩薩門的毒蒺藜,或六和派的漫雨雪針球都還厲害?」
「廢話!要不我怎麼會輸?!」
格沁再開口,話氣裡已添滿了崇敬。「那麼你看清楚他用的是什麼暗器了嗎?有沒有留下證據讓哥兒們我見識見識?」
「扔了!」慕朝陽毫不帶勁兒。
「扔了?!」格沁瞠目。「這麼好的一條線索你給扔了?別告訴我,你不知道咱們可以循著他打造暗器的方式,與相熟的鐵匠鋪中去尋出蛛絲馬跡。」
「沒必要,那種爛暗器隨處可見。」尤其,是在燒鵝鋪裡。
「你愈說愈玄了。」這回連向來自詡聰明過人的格沁都糊塗了。「你既說他使暗器本事過人,又說他的暗器隨處可見?這不是很矛盾嗎?」
「一點兒也不矛盾,是你自己太笨。」
就是殺了他,他也不會供出一世英名是毀在一隻燒鵝腿上。
「不用再在那不重要的暗器上打轉了。這回我雖沒逮住他,卻得到了個很重要的線索。」
「線索?」
「是的!」慕朝陽瞇緊了好看的俊眸。「惡童──應該是『她』而不是他。」
「什麼意思?」什麼叫是他不是他?
「那傢伙,好像是個女人。」
格沁一口酒噴得老遠,全灑在對面桌一名山東大漢的黑臉上。
「對不住、對不住!老兄今日的酒帳全掛在小弟身上。」格沁一邊向人賠不是,一邊趕緊問了:「你怎麼知道的?」
「不知道,反正就是一種感覺。」
「你摸了人家啦?」
「拜託!你就只會想到這種事情。」
「沒摸那就是用瞎猜的嘍?」
「我有八成把握,那傢伙個子不高又刻意壓低嗓音,但一些小動作,卻難脫女態,甚至於……」
有個重要線索,他突然想不起來了。
是呀,為什麼他會認為惡童是女人?
「不管是男是女,那傢伙或許和咱們還挺熟的,竟連我的胃口都摸熟了。」
「胃口?哪方面的?床上還是床下的?」
「正經一點!」
「好啦、好啦!」格沁斂了笑,摸摸下巴思索。「自古佳人多穎悟,從來俠女出風塵,這倒也不是不可能啦。好好想想吧,慕朝陽,你究竟是在哪間妓院裡留了風流帳忘了付錢,害人家得用這種方式出來討生活?」
「你才欠了風流帳呢!幹麼又扯到我這邊?」
「既然說到了你,就順道提提嘍!我那小堂妹風華小公主要求指婚給你這九門提督,你從是不從?」
「你有病呀!全京城裡哪個人不知道我早有了妻室,難不成堂堂一個公主甘於做人妾室?」
「妻室?你指雅惜?」格沁呵呵笑語。「那你倒該先去問問,全京城哪個人不知道你壓根兒就不想要那童養媳婦兒?要不又怎會拖到人家都二十了,還沒正式拜堂讓人家正個名。」
慕朝陽冷冷揚眉。「那是我自個兒的事情。」
關於他與雅惜,他不想和任何人談,即使是格沁。
「你還沒正式婚娶,自然就有別人的事。你該知道風華對你垂涎已久,她看你不肯娶妻,就認定了你是在癡心等她長大。而她今年十六了,自然開始纏著她皇阿瑪,將她指給自己喜歡的人嘍。」
「癡心等她長大?拜託!我不過是在護駕時,見過她幾回罷了,她也太會幻想了吧?」
「這我不管,總之消息我幫你帶到了,你就等到皇上指婚下來時再去喊不,然後惹得滿門抄斬吧!」
格沁看熱鬧似的呵呵笑著。「現在你覺得是風華比較可怕,還是那惡童呢?」
「凡是女人,均是禍根!」慕朝陽冷哼。
「不會呀,我倒覺得你那童養媳婦兒挺不錯的,既乖巧又體貼,小時醜醜的,這會兒女大十八變,竟成了個絕色美人兒。」一個壞念頭閃過,格沁向來貪瞧熱鬧的眸子閃了又閃。哼哼,早已動了心卻咬死不承認?他就非逼得這硬嘴小子先低頭不可。
「要不這樣吧,你這童養媳婦兒讓給我,由我來疼惜;而你,就去當皇上的小駙馬唄!」
慕朝陽仰頭灌酒,試圖沖淡格沁的話帶來的不痛快。
他明明討厭透了那童養媳的,可為何當別人開口要將她索走時,他又會非常、非常地不開心呢?
「幹麼不說話?捨不得啦?」
「鬼才會捨不得。我這邊好說話,怕的是我老頭兒那邊不肯,又怕那丫頭尋死尋活惹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