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玫子
「謝皇上。」
其實,關於事情的真相能否大白,南傲塵已經不在乎了。
他個人的名譽、自尊,早在十年前朝廷之上,那一場場難堪的據理力爭裡,變得微不足道。
因為他唯一對不起的那個女子,已經不在人世。
看著南傲塵冷淡的臉,朱燁怎會不知好友的心事?
想他這名手下大將,戰場殺敵向來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有力拔山河氣蓋兮的雄渾氣魄,如今卻為了一件不堪回首的往事,令得原本個性就嚴肅的他,變得更加冷傲不群。
雖然貴為一國之君,但他也無法想像,這種醜事若是發生在自己身上會如何?畢竟,他可沒興趣服了雙倍春藥後,再去強暴一名不過十一、二歲,身心俱未成熟的女孩子。
朱燁不捨的歎了口氣。
「好了,你剛才不也說,以前的事就讓它過去了?朕也不想再勾起你的傷心事。不過,好兄弟,你的事就是朕的事,不管你願不願意,朕可不能眼睜睜看著你這麼過一輩子,朕非替你作主不可,最起碼,得挑個你順眼的先傳遞南家香火才行。」
他的口氣有些強硬,南傲塵不置可否,沉默以對。
「別這樣,朕是為了你好,想當年朕既然能在滿朝文武百官面前力保你的清白,現在就沒有理由看你這麼折磨自己,這事就這麼定了,我得先回宮探望母后的病,明晚咱們再好好聊聊。」朱燁無奈。
送走了朱燁,南傲塵站在大廳許久後,才沉步走進位在東廂的書房裡,自從娶了歐陽妃後,書房便成了他就寢及處理公事的地方。
書房裡陳設雖然簡單俐落,但每個擺設、每樣傢俱,都是價值不菲的歷代古董,大戶人家風範可見一斑。
落日餘暉自窗口斜射入內,他脫下滿是塵土的衣服,露出一身習武人才有的雄渾肌肉,精壯結實的身體在夕陽的映照下,更顯結實有力。
他走進下人早就預備好的浴桶裡,連日奔波的疲憊顯現在他倨傲不群的臉上,在熱水的浸泡下,渾身緊繃的線條逐漸緩和下來。
頭枕在浴桶邊緣,南傲塵卸下平日在人前的防備,閉目養神。
不自覺中,思緒又拉回十年前的那一個晚上。
一個小女孩如杜鵑泣血般的尖叫聲,開始不斷迴盪在耳邊,模糊之中,他似乎還可以看到她驚慌無助的求饒神情。
為什麼這個如泣如訴、淒厲哭喊的聲音,在這麼多年後,依然無時無刻折磨著他身為男人的驕傲?
他在戰場上殺過的人不可計數,為什麼獨獨為一名他壓根記不起長相的女孩之死,而內疚自今?
南傲塵用力抹著臉,試著抹去這一段不堪的回憶。
那女孩若還活著,應該也有二十出頭了吧?
莫名的,他腦中居然閃過剛才在路上遇到的那名女子。
為什麼?當那危險的千鈞一髮之際,他居然覺得她驚恐害怕的神情,和十年前的那個女孩一模一樣。
一模一樣?他怎麼會有這麼荒謬的想法?
畢竟當夜他受淫心散控制,腦子裡只有一團團灼燒的慾念,任何人事物看在他眼裡,全是一片火紅模糊。
他只知對方是個發育未臻成熟的女孩子,又怎能確定什麼?
而且,這個女孩死了。
在他要和這女孩當面對質前,她已經被歐陽妃這個狠毒的女人推下山崖,屍骨無存了。
這個讓他南傲塵良心一輩子受到譴責的女孩,已經死了……
第二章
「娘,你快找找,到底信在哪裡?」
寧夏生小臉著急,將少得可憐的幾件衣服丟在破廟地上,不斷翻找著兩人隨身的包袱。
「不可能掉了的,娘,你到底放到哪去了?」
夏小荷早就慌亂得手足無措,她滿頭大汗,不斷摸索著身上每一處可以藏放東西的地方,急得快哭出來。
「娘也不知道,娘記得把信放在身上的呀!怎麼可能不見了?」
寧夏生緊張的問,「放在身上?」
夏小荷急點著頭,「但是,就是不見了,該不會……該不會掉在路上了吧?」
「路上?」寧夏生大驚。
「沒錯。」夏小荷像是想起什麼似的,懊惱的直跳腳。「不會錯的,昨天為了救你,我不顧一切的飛奔上前抱住你,一定就是在那個時候,把介紹信給弄丟的。」
寧夏生張著嘴,不甘心的用力抓著小臉。
「那怎麼辦?娘,我們快回去找找,說不定還能找到呀!」
「不可能的,那可是進南府做事的介紹信哪!誰撿到了都不可能還給咱們的。完了,咱們母子千里迢迢進京為的是哪樁?現在信沒了,難道真要當乞丐不成?」
夏小荷垮下肩,哭喪著臉跌坐在破廟地上。想到未來茫茫,縱然懷裡還有白花花的四兩多銀子,她仍沮喪得熱淚盈眶。
「夏兒,咱們現在該怎麼辦?難道還要回河南去找孫大娘重寫一份?不行呀!當初的盤纏還是孫大娘贊助咱們的,如今又怎能再去麻煩人家一次呢?」
寧夏生咬著小嘴,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娘,對不起,早知道就不跟你搶銀子了,那封信也不會掉,你也不會這麼傷心,都是我不好。」
「夏兒。」夏小荷抹了抹眼角無奈的淚,一把抱住自責不已的兒子,喁聲安慰著,「傻兒子,你是娘的心肝寶貝,為了你,娘連金山銀山都可以不要,更何況不過是封信而已,怎麼能和你一條命相比?」
「可是……」
「別說了,天無絕人之路,夏兒,想當初娘懷著你從那麼高的懸崖上摔了下來,不只保住了命,還平安無事的將你生下來,娘相信,老天爺還是眷顧娘的,祂不會斷了咱們的生路。」夏小荷重重歎了口氣,自我安慰著。
「那咱們現在該怎麼辦?」寧夏生抬眼看著娘親,仍然一臉憂慮。
夏小荷撫著兒子的臉。
「反正咱們還有銀子,大不了像在河南一樣,隨便找個地方住下來,娘種菜,你養雞,日子總會過下去的。」
寧夏生皺起臉來,「但這裡可是京城,哪有什麼地方可以讓咱們種菜養雞呢?」
「這……」兒子一番現實的話,讓夏小荷啞口無言。
的確,這裡可不是鄉下,哪有這麼一處不用花銀子就可以遮風避雨的地方等著她去住呢?
難道真的只能當乞丐過活?
不,她違背心意、幾經掙扎,還是決定進京的目的,不是當乞丐。
她想給兒子一個好環境,除了吃飽穿暖外,最重要的是讓他能讀書識字,有朝一日成為一個有用的人。
不要像他爹,那個她連臉都記不清楚、名字都不知道,只會仗著權勢欺負女人的臭男人。
抱著兒子,她煩惱極了,想了半天,咬了咬下唇。
「也許,夏兒,咱們可以到南將軍府姑且一試,或許他們會相信我的話,破例收留咱們也不一定。」
「真的嗎?」
看著兒子眼中重新燃起的希望,夏小荷不安極了。
「真的,娘一定會想辦法說服他們。」她笑著掩飾心中的疑慮。
「那麼,娘,事不宜遲,咱們就趕快去吧!說不定我們可以趕在撿到信的人之前到將軍府,這樣就算壞人想代替咱們去將軍府做事,咱們也可以據理力爭,不是?」寧夏生拉著娘親的手就要往破廟外走。
兒子積極的態度影響了夏小荷,她實在感謝上蒼賜給她這麼一個好兒子。
這麼多年來,若不是他一直在她身邊給她希望和勇氣,她根本沒可能活到現在;若不是他每每在她最絕望的時候,給她支持和鼓勵,她渡不過這麼多次的難關。
這個和她個性截然不同的兒子,是她生命中最大的支柱。
緊緊牽住兒子的小手,夏小荷凜然的點頭。
「你說的沒錯,走吧!夏兒,咱們現在就到南將軍府去吧!」
數個時辰後,過午時分,夏小荷帶著隨身的一隻破包袱,和寧夏生來到氣派非凡的南將軍府前。
貴氣逼人的將軍府邸,高聳的圍牆長長的不見盡頭,紅銅製的大門上,還高高懸掛著當今皇上御賜的牌匾。
夏小荷為這豪華府邸瞠目結舌、驚歎不已。
沒想到這將軍府這麼富麗堂皇、氣勢驚人,她到底有沒有機會可以在這裡做事呀?
夏小荷一路建立的自信心有些崩解。
「娘?」
寧夏生同樣為這雕樑畫棟的府邸看到眼睛發直,半晌,他拉拉夏小荷的衣裳,指著將軍府。
「這裡就是將軍府?看起來很大哪!咱們若是真能到這裡工作,娘,你一定就不用為了掙錢,而把自己搞得這麼辛苦了。」
「這個……說的也是。」
夏小荷低頭看看自己寒酸的裝扮,實在和這種氣派非凡的地方格格不入,她為之卻步,有些不知所措。
「但是,夏兒,將軍府比咱們想的來得氣派多了,娘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讓咱們在這裡工作?畢竟,咱們連封介紹信都沒有呀!」
「但反正我們人都來了,試試也無妨。」寧夏生初生之犢不畏虎,理所當然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