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聶少蓁
「陳、陳先生,你可終於來了!」警衛鬆了口大氣,滿臉尷尬,雖說自己是受害的一方,但是被一個小女生霸王硬上弓,還是頗難為情。
「陳毅,你好慢!我帶了香檳來慶祝,但是你回來的太、太慢!結果、結果我就和警衛伯伯給它,呼干啦!你、你看……只剩空瓶子了!」孫皓皓大聲地抱怨,從桌上抓起空瓶塞進陳毅懷中,身子搖搖晃晃,一下東、一下西的,再加上她穿著兩件式的紅白無肩背心,看起來儼然就像個不倒翁一樣。
陳毅被晃得兩眼發暈,血壓一下子往上衝高。
他連忙搶下酒瓶。「對不起,我先帶她離開。」微微頷首,他抱歉地對著警衛說。
手腕受制的孫皓皓,只能乖乖地跟著他走,可是才離開警衛室,走沒幾步,她就雙腿一軟,跌坐在地上。
陳毅被迫跟著停下。
「我走不動了……要不你就背我,或、或著抱著我走……就、就是別指望我還、還有力氣自……自己走!」她仰首對他皺著眉,燈光下的姣好容顏,因醉意而更顯嬌媚。
陳毅背光的臉上令人瞧不清表情。
直至久久,久到孫皓皓以為自己就要被丟下了,她才隱約聽見一聲咒罵。
「上來吧!」已經很習慣將麻煩攬上身的陳毅,認命的獻出自己寬闊的背膀,一手忍不住又揉起太陽穴。
孫皓皓笑逐顏開,眼底的粲笑像極了剛嘗到甜頭的貓咪,有著得逞的晶亮光芒。
她喲呵一聲,馬上像只無尾熊一般,歡歡喜喜地掛了上去。
「欸,陳毅,」埋首在男性溫熱的氣息裡,她彎起嘴角,迷濛醉眼盯著他好看的耳垂輕歎,「有件事,我老早就想要對你說了,你要不要去照、照個腦部超音波看看?我瞧、瞧你老是一副很頭、頭痛的樣子呢!」
「……」陳毅腳步一頓,突然有股想把她從背上摔下的念頭。
他還能說什麼?
這小女生一點都不明白,他的頭痛,還不都是因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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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沒了香檳就不能慶祝,我們再去買一打啤酒好了?」她在他耳畔輕輕吹著氣。
「妳和妳的朋友還慶祝得不夠啊!」她還想再喝?他倒比較想要給她一頓好打!
「朱小倩呢?為什麼她沒有和妳在一起?」
「你說那個重色輕友的女人啊……我們在PUB玩得正瘋時,她那個在當兵的男友,打了電話過來說……啊!說是臨時有假放,結果她就興高采烈地騎著我的小綿羊,去車站接人,完全忘了還有我這個朋友存在……」
夜風拂面,吹淡了兩頰的燥熱,孫皓皓不覺閉上眼眸,舒服地長長吁了口氣。
「別在我耳邊吹氣。」陳毅微微一僵,感到體溫瞬間升高。
她半垂著美眸,睨了他一眼,旋即又闔上。「我可不可以在你那兒借住一晚?」她笑彎著嘴,像只調皮的貓咪。
「為什麼?」嘴上雖這麼問著,他的兩條腿卻已主動走向電梯。好奇怪,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人家小兩口好不容易見面,我才不要留在那裡當電燈泡。」這位大叔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啊?!
「如果妳敢吐得我家滿地都是,我發誓我會馬上把妳丟出大門。」陳毅皺著眉,把醜話先說在前頭。
「欸,不會啦……我又沒那麼醉!」
她發誓,就算要吐,也會先找個垃圾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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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為什麼他的律師本色一碰到孫皓皓就破功?什麼冷靜、什麼自製幾乎都要灰飛煙滅!她是上天生來克他的嗎?
盤坐在玄關處的她,壓根兒沒注意到頭頂上方那張鐵青的俊臉。
孫皓皓蹙著眉,很認真地和她的鞋子奮戰著,不明白它們為何突然變得像賓拉登那麼難纏。
「布鞋的帶子是裝飾用的,妳只要拉開旁邊的拉煉就可以了。」實在是看不下去了,為了不想錯手掐死她,陳毅決定眼不見為淨。
孫皓皓得到高人提示,果真兩三下就搞定。
她不好意思地搔著頭。「欸,我沒醉啦!我只是突然忘記了而已啦!」嘿嘿乾笑兩聲,她踢開鞋子,哈了口大氣。「陳毅,你別生氣,我知道打擾你是我不對……我發誓絕不會給你惹麻煩的!」
妳還客氣什麼?反正又不是一兩次了!廚房飄出冷哼。
孫皓皓瞪著前方,不明白為什麼陳毅的大門突然變成了兩扇。
她用力眨著眼,舉起拳頭敲了自己腦袋兩下。很好,總算正常了!她搖搖晃晃地爬了起來。
「那,陳大律師!你沒事幹嘛把鞋櫃搬到路中間?」噢……好痛!她扶著櫃子,吃疼地揉著頭,哀怨地控訴著。
流理台前,陳毅停下了動作。
他沉思了片刻,跟著深吸口氣。「妳先退後一步,然後向右轉。」陳毅揉著太陽穴,期望她還記得左右之分。
熄了爐火,當陳毅端著杯醒酒茶出來時,他才突然發覺外頭好像安靜得有些詭異。
「孫皓皓?」人呢?陳毅怔了怔,直覺地往玄關邁去。原來人還在這兒。孫皓皓嬌小的身子就掛在鞋櫃上,她嘴角淌著口水,呼嚕嚕的,看起來早就不知道睡到第幾殿去了。
陳毅僵在一旁,足足愣了好幾秒。「妳……妳這傢伙……」
他一臉愕然地撫著額,終於情難自禁地低低笑了起來。
好妳個孫皓皓!這樣也能睡!
他俊臉流露出無奈的表情,認命地抱起這個專替他找麻煩的小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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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毅家的客房裡,數尊布偶,乖乖坐立在床角。它們雖然各個造型不一,在銀色月光下,卻一樣快樂地綻放著可愛的笑靨。
這些可愛的娃娃,當然不可能屬於陳毅這個大男人。
他懷疑他那天在咖啡廳外對孫皓皓所說的一番話,是不是讓她誤會了什麼?
要不然為什麼,她連續不遲到、不早退了一個星期,他就得被迫陪她去玩夾娃娃,給她所謂的「獎勵」?
大、小考進步也是如此,管它是一分還是兩分。名次進步還是如此,管它是不是從最後一名跳到倒數第二。校慶趣味競賽更是如此,管它有沒有在比賽項目中得名,她也會給它編派個「最佳賣力獎」。
反正,只要她能想到的,就統統有獎。
他無奈,只好當她是隔壁的小女生撒嬌討糖吃。
不過,奇怪的是,她夾了娃娃,卻從不帶回家。
他問過她。他還記得,當時她頭低低地踢著碎石子,沉默了好半晌,才輕輕地說,娃娃在那個家會不快樂。
他愣了一下,聽懂了她的意思,從此也就由著她。
這次她考上了大學夜間部,她高興,他也替她高興。
他等著她開口要獎勵──這已經是一種習慣,結果,卻遲遲未等到她開口。
他納悶,忍不住問了她,因為這實在不像孫皓皓一貫的作風。
果然,她也沒教他失望。她說要先保留著,因為這次的是……大獎。
不知為什麼,看著她神秘兮兮的笑靨,他竟感到有些頭皮發麻。
今天她搬家,他問她需不需要幫忙。
她說,從小流浪慣了,搬家對她來說是家常便飯,傢俱也是搬進來就有的,她拎著兩包行李就能瀟灑離開,毋需動用到大律師。
輕輕地將孫皓皓放上床,陳毅發現她真的很嬌小,柔軟的床褥,像是藍色的海洋,隨時可能將只有一丁點兒大的她給吞沒。
他劍眉微蹙,彎身替她將枕頭略加調整。
他們的臉,距離不過一個巴掌寬。他黝亮的眼底,映進了她毫無防備的睡容。
陳毅的視線不覺被吸引住。他在她紅潤的小臉上,看見了一種醉人的嬌媚……
嬌媚?!
陳毅打了個哆嗦,為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全身的雞皮疙瘩立刻群起抗議。
唯恐再待下去,會有更多駭人的念頭蹦出,遭受到莫大打擊的陳毅,決定速速離開才是上策。
這晚,陳毅失眠了。
但是令他瞪著天花板幾乎到天亮的對象,卻不是那位與他愉快共進晚餐的季家小姐。
這對陳毅來說,無非是一個……該怎麼說呢……嗯……可怕的打擊!
他,被嚇出了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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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在學測上作最後的衝刺,孫皓皓結束了在KTV的工讀。
所以當學測結束之後,她馬上積極地投入找工作的行列。
而她那個在酒國撈了大半輩子的老媽,說起來對她這個女兒還算仁至義盡,不是全無良心的。
老媽上飛機前還留了本存款簿給她,上頭的戶名是孫皓皓,事隔半個月,她才在抽屜裡發現它。
瞧見裡頭的數字,她有點被嚇到了。
一百萬。
說實在,剛看到那筆金額時,她真的很懷疑,她那個住要住好、穿要穿好,把辛苦賺來的皮肉錢如流水般揮霍的老媽,該不會是把她自己給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