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相愛不冷場

第9頁 文 / 童瞳

    他發現她全身像掉進爛泥巴一樣,被髒水濺得到處都是,小手上、小腿處,不時看到新生的疤痕與瘀青,她形色落寞、模樣狼狽,跟離開醫院時的樣子,可說是判若兩人。

    他讓她平穩地躺在後車座,並從後車廂中,拿出抱枕,分別放在她的後腦及腳踝處,讓她避免因車身搖晃而產生不適。

    他的細心與溫柔,讓身心受創的她,如寒冬之中感受到一陣春風。

    清理完因咖啡濺出的污漬,蔣日出這才又發動引擎,開車上路。

    車上空山靈雨的大師作品,聲聲傳進她的耳裡,洗滌著她受創的靈魂。濺在車裡的咖啡香,給她一種平靜安詳的感覺。

    舒適的車內,還有兩個軟軟香香的抱枕,車子裡一塵不染,一台小直升機在送風口處,轉動著五彩螺旋槳,後視鏡下方,有著漂亮的中國結,和媽祖廟求來的平安符,後視鏡裡,則映射出一張成熟穩重、乾淨好看的臉,此時此刻,是她這一整天來,最舒服的時候。

    他先開到屈臣氏,買了一些藥品,有雙氧水、碘酒、紗布、OK棚,將她身上幾處明顯的傷口,在車子裡頭,先處理完畢。

    不愧是當醫師的料,手巧得讓她感覺不出一丁點疼痛,每個小傷口都包得整齊、好看。她不時偷偷瞄看他專心的眼神,好幾次都被他無心逮到,才趕緊轉過頭,尷尬地笑。

    「妳家在什麼地方,我送妳回去。」在開了一小段路後,他的聲音從駕駛座傳來。

    家?

    她記起表哥的叮嚀,要她今晚先別回去,免得被討債公司的人找上門。

    「我……我肚子有點餓,我們先去吃東西,好不好?」這話也沒錯啦,她的肚子可替他作證。

    那咕嚕咕嚕的聲音,摻雜在喜多郎大師的音樂中,顯得相當刺耳。

    「晚餐沒吃?」

    「我那票朋友也真是的,聚餐竟然約在川菜館,我又不吃辣,所以……」她苦笑,露出一個「剩下的你應該知道」的表情。

    「那妳想吃什麼?」

    「我們去復興南路吃稀飯好不好?我告訴你,那邊有一家店,有獨特的地瓜稀飯,相當合我胃口,每次去我都整鍋吃光光。」一想到煮得黏稠稠的稀飯,和松綿綿的地瓜,她的口水就忍不住要流了下來。

    瞧她說得興高采烈,好像在跟幾十年的老朋友講話一樣,完全沒有距離。她好像忘了,兩人應該沒這種交情吧?

    「看起來,妳還挺餓的嘛!」

    「看在你今天替我治好肚子痛的份上,這一頓,我請客。」人家幫了她這麼多忙,又把她從情緒的谷底拉出來,區區小錢,她豈能吝嗇。

    他看看表,已經快過午夜十二點,基本上,他生活規律,生理時鐘固定,注重養生的他,幾乎不在睡前吃東西,但今天為了不掃她的興,看來他只好捨命陪「女」子。

    「誰請客不重要,總之,吃完東西我就送妳回去,我不習慣晚睡,也請妳多多配合,不要打擾我的作息,OK?」天啊,他是慈濟功德會的嗎?沒事那麼好心做什麼,蔣日出,你別忘了,這女人亂寫八卦,是個害人精ㄟ!

    「我……我知道,說真的,你看起來真像個好人。」

    「患難中才看出別人對妳的真情,要是真需要用這樣的方法,才能判別出人性的真偽,當初妳又為什麼憑妳的主觀意識,把我末審先判呢?」他語重心長說了句讓她能真正去體會的話。

    宋月洛被問的啞口無言,看著後視鏡裡頭,那對英氣昂揚的劍眉,和一雙炯亮有神的眸子,她不禁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真的出了問題,一個真正喜歡劈腿,喜歡搞風花雪月的男人,肯定是油腔滑調、寡情薄心,要不然就是一副花花公子的模樣。

    可是……從他身上,一點都嗅不出那樣的味道,唉,真要是她錯了,她也應該想想,該怎麼還人家清白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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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不是他親眼所見,他絕對不敢相信,眼前這女人的胃口竟然好到這種程度。

    他記得她才剛舀一碗粥,扒沒兩口,夾沒兩次菜,她就碗底朝天,繼續向下一碗前進。

    「配稀飯最好的,莫過於豆腐乳和花瓜,我記得,在我小學時候,每天早上我外婆都會準備地瓜稀飯,只要一碟豆腐乳和幾片花瓜,就可以讓我連吃三碗,我外要每次看我吃成那樣子,都說:吃成這樣,將來還想不想嫁人啊!」宋月洛吃得開心,彷彿回到國小時光。

    她一邊吃,一邊開心地說著,那神采飛揚的模樣,好像這一頓飯是多麼珍貴,多麼得來不易。

    「我之所以會選這家,不單單是稀飯煮得黏稠適中,就連他們做的一些家常菜,也很合我胃口,你嘗嘗這道瓜仔肉,那味道做得跟我外婆一模一樣,鹹淡適中,配稀飯最好不過了。」她努力推薦,筷子與湯匙齊體開動,不停往蔣日出碗裡堆,忙得不亦樂乎。

    「你試試看,味道真是棒透了!」

    她喜孜孜地抬起頭,與他四目相接,一種前所未有的悸動在這一刻點燃,她發現,他的眼睛深得像一潭湖水,裡頭蘊藏著豐富的情感,以她閱人無數的經驗,這男人很真,絕對沒有一般世俗男人的泥臭味。

    發現對方整個人定格了,蔣日出當然也回應她的凝視,不過他比她更快回魂,把視線拉回自己的碗。

    「妳……到底要不要讓我吃飯?」

    「喔,對不起。」她羞得把還拿著湯匙盛肉在他碗裡的手抽回,低頭猛扒稀飯。

    看她一下子手足無措的樣子,蔣日出忍不住想笑。這女人,怎麼白天看起來一副武則天的模樣,讓人看了是有些討厭,到了晚上,卻成了楚楚可憐的小流浪貓,反而勾起人性的惻隱之心。

    她究竟出了什麼事?

    有那麼幾秒的時間,他想釋出他的關心,問她今晚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要不然,怎麼整個人看起來心神不寧的樣子,好像受到什麼天大的刺激,讓她臉黑了、衣服濕了,就連身上也多了幾道傷。

    可他還是忍住了,他與她的關係,僅止於比一般朋友還淡的交情,他沒必要雞婆到這程度,他自己的事也是一個頭兩個大,才沒那多餘的心思攬別人的麻煩在身上。

    席間,宋月洛不敢再多說話,但不時還是會抬起眼偷覷他,發現他很認真在低頭扒飯,她心裡很清楚,對方對於她,就僅僅是舉手之勞,她不能癡心妄想,要求他給予更多的幫助。

    她閉起嘴的乖乖地吃著飯,一下子,飯桌變得冷清。

    幸好,這頓飯已近尾聲,十分鐘後,還是蔣日出買了單,兩人回到車內。

    「妳住哪?我送妳回去。」他回頭,看了宋月洛一眼。

    這句話,她很不想聽到,她不願回去,是怕看到那些殺人不眨眼的討債鬼,雖然錢不是她欠的,但恐嚇她、用粗話罵她,在所難免,她才不要回去搞得一身穢氣。

    「末小姐,能不能趕緊告訴我,妳家在哪裡?」見她沒響應,他語氣飄高,顯然已經快要不耐煩了。

    「我家在……在XX南路……」她說得含含糊糊。

    「什麼南路?」他把耳朵湊過去。

    「那個……XX南路嘛!」

    「妳說清楚點行不行啊!」佛都有火,他的好脾氣、好修養全沒了。

    「金山南路啦!」心情煩糟糟。厚,我今天很背ㄟ,你能不能對我客氣點啊!

    她在心裡想著,卻沒有勇氣說出來。

    午夜時分,車輛稀少,用不到十分鐘,車子就從復興南路,來到金山南路。

    「金山南路靠哪?」

    「靠……靠安和路……」

    從後視鏡中,映出一張可怕憤怒的臉。

    「金山南路哪裡跟安和路有交集了?妳……妳耍我啊!」要不是他脾氣夠好,早就把這女人一腳踢下車去。

    「不是啦,是你聽錯,我是說……金山……靠南邊有條安河路,河水的河。」

    「金山?!」車子一個大S型駛到路邊,踩煞車、拉手煞車、下車、開後車門,一氣呵成。「妳給我下車!」

    「幹麼?」好可怕,一張臉青筍筍。

    「叫妳下車妳就下車,我受夠妳這女人了,我到底是哪裡招惹妳,要妳這樣來折磨我。」這下,他不再心軟,對這女人好,不值得。

    「可是我……」她看著自己受傷的雙腿。

    「我幫妳叫出租車,錢不夠我可以借妳。」夠仁至義盡了吧!

    他說得很絕,表情很酷,雙眼冷漠,看來,是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下車就下車,有什麼了不起。」

    她吃力地跨出車門,臉上表情盡可能地表現出步履維艱的樣子,但這招似乎太過老套,蔣日出還是一副撲克臉,不為所動。

    「這裡是一千塊,應該夠妳坐回金山了。」

    他從皮夾掏出一千元,遞過去,可宋月洛看都不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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