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童瞳
傅偉鵬一臉驚慌,冷汗直淌而下。
「月洛,是這樣的,我是希望妳能跟我結婚,婚後,我會給妳一筆很豐厚的錢,然後,我們各過各的生活,等過一陣子,再以個性不合為理由離婚……」
「少來了,你跟她結婚,根本就是要斷絕與我的關係,傅偉鵬,別人不知道你在想什麼,我會不清楚?」康紹賓大聲怒斥。
「我沒必要騙你,你為什麼就是不相信我?」
「你打算跟Kevin在一起,你以為我不知道嗎?」
「你少在那邊疑神疑鬼,我是愛你的……」
「Shit,你愛我?這種謊話你也說得出來?」
「我幹麼要騙你,我……」
「夠了!」宋月洛喊聲的同時拿起水杯,朝傅偉鵬的臉潑去,再狠狠地賞了他一巴掌。「下賤的東西!」
說完,她頭也不回,直接朝門口衝去。
傅偉鵬和康紹賓見狀,馬上追了上去。
三個人在大街上拉拉扯扯,場面可說是難看極了,只見宋月洛再次狠狠賞了傅偉鵬一個耳光後,這才得以脫險,擺脫兩人的束縛。
而這所有的畫面,全被一台攝影機給拍到,看來,宋月洛的噩運,短時間內,恐怕還沒那麼快就能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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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點正。
今天到底是怎麼了?
是老天爺在跟她開玩笑,還是……這是她在作夢?肯定是好幾天沒睡好覺,才會作這種可怕的惡夢吧!
夜雨綿密,路燈淒迷。淌落的雨,似千萬支針,一根根紮在她的心上。
雨滴哀怨地沿著睫毛、髮梢、指尖滴落,絲絲的細雨,染洗了整座台北城。
街道上,人車冷清,幾隻流浪狗,扒出路邊的垃圾,翻找可以填飽肚子的食物。
商家的鐵門,鏗隆隆地拉了下來,霓虹招牌熄滅,夜班公車呼嘯而過,揚起的水花,濺到她新買的鞋子上。
宋月洛低頭看了下,一點也不在乎,反正,全身上下髒都髒了,還在乎那麼一點點一污泥……
她茫然若失地走著,一時之間也失去了方向感。冷風颼颼,刮痛皮膚,她雙手緊抱自己,拖著腳步,她把自己摟得很緊,好像這樣就可以阻止那不斷從心中擴大的空虛。
唉,還是回去吧,洗個澡、睡個覺,把這不順遂的一天拋開,不管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
正當她要跨越馬路,走到對面的捷運站口,包包裡頭的手機卻響了起來,她躊躇了會,才懶懶地拉開拉煉,取了出來。
手機屏幕顯示著外婆,她趕緊集中精神,將渙散的心志凝聚起來。
「喂,是外婆啊,這麼晚了,妳怎麼還沒睡呢?」聽到外婆的聲音,宋月洛好想哭喔,她好想回到斗六老家,靠在外婆暖暖的身軀,撫慰此刻受創的心靈。
「月洛啊,事情不好了,妳弟弟真該死,去跟地下錢莊借錢,剛剛一群人拿著好長的棍子來外婆這裡,說要找妳弟弟,我跟他們說他沒來,結果他們把家裡翻得一場糊塗,好在妳那警察表哥剛好回來,才把那群壞孩子趕走,妳記住啊,今晚就先別回去睡,喔,妳等等,我叫妳表哥跟妳說……」她外婆將手機交到孫子手上。
秦家軍向來嚴肅,身為執法人員,說話更是一板一眼。「月洛,妳聽表哥說,今晚妳先找個朋友家住一晚,我怕那些討債的流氓會去找妳麻煩,妳一個女孩子家在外頭我放心不下,這件事最快也只能明天處理,妳暫時先避一避,知道嗎?」
「小……小弟他去跟地下錢莊借錢?」她感到一陣暈眩。
「將近一百萬,不過妳別擔心,這事我會處理,妳只要記住,今晚千萬別住在家裡,要是妳還沒回到家,就先別回去了,明白嗎?」
「我……我明白了。」結束通話前,她還不忘對表哥叮嚀,「外婆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今晚你先別回去,幫我照顧外婆,好嗎?」
外婆習慣一人獨居,有時住在市區的表哥表嫂兩、三天會去看她一次,平常就靠街坊鄰居來回走動關照,而她,至少兩個月會回去一次。
「我會的,妳自己也要小心,知道嗎?」
「我知道了……」表哥的關懷消失在手機彼端,她頹喪地將手機握在手心,忽然間,一個念頭閃過,她好想去死喔!
不過,這個念頭很快就一閃而逝。她不能死,她還要孝順外婆,這個月,都還沒寄錢回去給外婆,從小她和小弟就是給外婆帶大的,她不能這樣不負責任,讓白髮人送黑髮人。
她心不在焉的想著,卻不知自己在綠燈還未亮起時,就已經走向斑馬線。冷漠的行人,沒人發現她異常的舉止,全都冷眼旁觀,看著她一步步,往那險象環生的馬路中央,緩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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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的雨夜街道,行人稀少,商家冷清,霓虹招牌無精打采地亮著。
喜多郎的空谷靈音,環繞在整個車內,似水般潺潺幽泠,似山般巍巍蒼勁,像是一雙會按摩的巧手,平撫著他這一天來躁煩的思緒。
香檳色的凌志休旅車,平穩地奔馳著,下了班後的蔣日出,慢慢地開著車回家,車上,他想起夢娜,想到她所受的委屈,想到她看到雜誌後的震撼,心裡就感到歉疚。
把藍芽裝在耳朵上,從電話簿內,找出夢娜的手機號碼撥出--
對不起,您所撥的號碼,無人響應,請稍後再撥,謝謝……
從事發之後,她的手機就沒再開過,人去了哪裡,他毫無所悉。
平常,他也沒跟她那票姊妹們來往,更別說要有她們的手機號碼,他和夢娜之間,彼此相愛無庸置疑,但除此之外,兩人之間好像沒有共同的交集。
他融入不了夢娜那些姊妹淘們的八卦談話,對於她們談的那些風花雪月、命理玄學,也一點都不感興趣。
而她也適應不了他們那票喜愛戶外活動的哥兒們,她怕曬太陽,伯紫外線會讓皮膚變黑,怕流汗,對於大自然興趣缺缺,以往只要他陪朋友去潛水、衝浪,她就找女伴去喝下午茶、逛街,偶爾兩方人馬會湊在一塊吃個飯,但這情況也是少之又少,一年相約不到幾次。
他和夢娜的相戀過程,似乎沒有激起過什麼燦爛的火花,他們是上一代商業利益下所交換的產物,他的父親生意失敗,接受夢娜父親的幫忙,才得以東山再起,為了一個可笑的報恩理由,他被迫與夢娜送作堆,幾年下來,壓抑自我去接受和自己個性難以融入的盲愛中。
正拿起一旁杯座裡的咖啡就口時,視線回到正前方,眼前一名像在逛大街的女子,正搖搖晃晃穿越馬路。他看著前方的交通號志,那不是綠燈嗎?那……那女人存心想死不成嗎?
時速六十,距離一百公尺,他迅速地將腳由右往左移,油門換成煞車,咖啡從杯中濺灑出來,只聽見「吱」的一聲,車身輕輕刷過女子肘邊,女子像紙糊的人偶,被這樣輕輕一碰,當場摔落在馬路中央。
放下安全帶,拉起手煞車,車門一開,急忙奔到女子身邊,將她的頭輕輕扶高,查看傷勢。
「妳……」定睛一看,再仔細逼近一瞧,「怎會是妳?」
矇矓中,她看到一張好看明朗的五官,讓人有著安全且想要依賴的感覺,今天以來第二次,在她最脆弱時,這張臉再度出現在她面前。
他先是醫治好了她的肚子痛,現在又在她孤苦無依時,伸手給予她溫暖,在這瞬間,她發現人生的際遇,竟是這般奧妙且不可思議。
「妳沒事吧?」當務之急,他立刻發揮專職,替她做重點檢查。
「我……我沒事。」奇怪?怎麼覺得他好像是天使,在她有難的時候,總是會適時出來幫助她。
蔣日出在確定她真的沒什麼大礙之後,這才問道:「妳有沒有辦法站起來?」
「可以、可以,沒問題。」她謝了他的好意,自己跌倒自己爬起。
剛剛那一撞,就像被人輕輕一推,沒有什麼了不起,但,就是很奇怪,腰桿始終挺不起來,她只覺得腰間微微痛,膝蓋一點點擦撞,僅僅如此,應該站得起來才對,怎麼?
她試了幾次,臉上不時流露出吃力的表情,蔣日出一旁看著,忍不住再問一次。
「到底行不行?」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可以,沒問題的,又沒什麼……哎喲,我的腰……」想不到原本不覺疼的腰,在用力一挺之後,竟會產生撕裂般的疼痛。
一個不留神,腳步一滑,幸好一隻健壯的手臂及時將她托住,才免得她重新跌回地上。
就知道她爬不起來,還要逞強。
蔣日出看得出來,她已經失去行走能力,當下伸手橫托在她頸後,一手則彎至她的膝窩處,慢慢地、小心翼翼地,將她從地上抱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