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日日納富貴

第13頁 文 / 沐辰

    很久很久以後,甄富貴才知道那本《春秋策論》其實是春宮圖集,當初不知是誰將在勾欄院的所見所聞繪下,包著這樣一個正經嚴肅的外皮,流傳至民間,初時幾乎是人手一本,引起廣泛的討論,但隨著時日的推移,加上戰亂,這本書擁有的人已經不多。

    作者已不可考,當然出版的書商也不可考。

    至於為何甄老爺會有這本書,而桃紅又怎麼知道,還將它交給甄富貴,就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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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耀目的陽光斜射入房,灑落光點,甄富貴的意識介於清醒與睡夢之間,還想睡覺的她被陽光喚醒,疲累與舒適同時宰制著她,她伸個懶腰,這一動卻讓她差點閃到腰。

    「嗯……」她輕吟一聲,幽幽轉醒,羽睫微微顫動,她揚起眼睫,映入眼底的是大紅的床鋪,以及因未放下床帷而照進床鋪的陽光。

    她瞇起眼躲避陽光,想翻身,卻發覺這是一項非常困難的任務。

    事實上她是趴在床上的--全身赤裸,身上被一雙手和腳壓著,不用說,是她相公的手跟腳,她眨了眨仍染著睡意的眼眸,小心地轉頭面向身邊的男人。

    男人依然熟睡著,他半邊臉埋進枕頭,毫無防備的睡臉像個小男孩一樣,他的頭髮與她的交纏在一起,分下清是誰的,她漸漸憶起昨夜發生的事情,覺得昨夜像是一場夢。

    相公竟然沒毀容……嗯,該說是他本來毀容但後來幾乎治好了,而他竟然還一直易著容,以毀去的面容示人。

    面對這樣的事實,她不能說不訝異、不愕然,她也很有良心的說若是他想退婚的話,她也接受,誰知這個男人把她「睡」去了,生米煮成熟飯,這下他想退也退不了。

    她深知自己並非一名好妻子,尤其年家雖然不是富可敵國,也算得上家大業大,她沒什麼才能,只有種花的能力,他娶了她,到底是委屈。

    昨夜他說過她很特殊,在她看來,他才是那個特殊的人,可惜他並不相信她的話。

    「唉……」好吧,既然木已成舟,他日他若是後悔也不能回頭了。只是她仍不太明瞭昨日自己在說出要退婚時,心口那異樣的疼痛是怎麼回事。

    未來會如何呢?她能在年家立足麼?種種昨日未來得及想的念頭一個接著一個冒出來,尚不知自己對年靖春的感覺的甄富貴只感到無限的迷惘。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手,往男人的臉上摸去,一如預期地摸到那肉眼看不太出來的傷疤,但這不是他毀去的半邊臉,那半邊被枕頭掩去,如果她想偷摸他一定會醒過來。

    甄富貴思忖半晌,決定不以身犯險,誰知道他會不會像昨夜一樣,到後來只要她一開口想說話就讓她說不出話來--最後都是以「嗯」、「啊」、「嗚」這類的單音結束。

    甄富貴拉回出走的神智,視線一揚,恰好望入她相公不知何時睜開的墨綠眼眸。

    「嚇!」甄富貴嚇了一大跳,想收回手,但年靖春伸手握住了她來不及收回的手。

    「昨天晚上有人說她膽子很大。」年靖春的聲音帶著初醒的低啞,那樣的嗓音讓甄富貴身子一軟,感覺那由陌生到半生不熟的熱度又開始作怪了。

    「呵呵……」甄富貴只能傻笑。「早上好。」

    「是夠早。」年靖春收攏手腳,讓她偎入自己懷裡,「再睡一會兒吧!」

    「可是……」要去拜見婆婆。甄富貴還來不及說完話,嘴又被封住了,最後她為求自保,很乾脆的放棄發言權,不安地合上眼。

    抱著她的年靖春呼吸與心跳很快地平穩下來,顯然已經睡著了,她一開始還不太能適應這麼親密的擁抱,但也許是太累了,她沒多久也跟著睡著了。

    等她再次清醒,年靖春人已不在床上,反而已經穿著整齊--包括他的易容,帶著怪異的笑容坐在床邊看著她。

    「你怎麼笑成這樣?」甄富貴抱緊被子,把脖子以下都包在被子裡,她全身上下只有脖子上的頸飾仍戴著。

    年靖春笑著搖頭,「妳梳洗一下吧,我在外頭等妳。」

    說完,他就帶著一臉要笑不笑的「可怕」表情離開,到這時甄富貴才發現萬紫與千紅兩人已在一旁等候,而且都是一臉驚恐樣。

    她直覺第一個想法便是,「年靖春欺負妳們麼?」瞧他方才笑得那樣詭異,說不準真的是。

    萬紫、千紅一聽頭搖得像博浪鼓。

    「那發生何事?」甄富貴接過千紅遞上來的單衣穿上,毫不意外身子酸疼得不聽話,「千紅來幫我一把。」

    「是。」千紅上前扶住甄富貴,將她帶到冒著熱氣的浴室。

    身子一浸到熱水裡,甄富貴立刻舒服地歎了口氣,而後,她發覺兩名婢女異常的沉默。「妳們怎麼了?都不說話?」

    「小姐,沒什麼啦,我跟千紅只是一早進來時,被姑爺嚇到而已。」萬紫小小聲的說,似乎怕被待在外頭的年靖春聽見。

    「嚇到?」甄富貴聞言鬆了口氣,她方才真以為年靖春欺負她們,「他做了什麼?」

    萬紫、千紅互看一眼,相互推拒了老半天,支支吾吾說不出半句話,最後甄富貴耐性告罄,道:「萬紫,妳說。」

    萬紫一驚,沉吟半晌才小聲地說:「我和千紅端著您與姑爺的洗臉水進房,姑爺正坐在銅鏡前梳頭髮,我和千紅一見到他在鏡裡的影像就……就嚇到了。」

    甄富貴不太能理解為什麼萬紫與千紅會嚇到。

    千紅跟著解釋:「因為……因為姑爺的臉真的不……不太……好看,我們一時沒有防備,那時太陽又剛好被烏雲遮住,房裡不太亮,所、所以……」

    「他的臉是怎麼樣的?」甄富貴好奇的問。

    「就那樣呀,小姐,姑爺那半邊臉真的很嚇人哪!」萬紫說到最後都快哭了,可見當時受到的驚嚇有多大。

    「哦……」她終於明白為什麼年靖春會一臉要笑不笑的樣子了,她輕咳一聲,忍住笑意,「以後妳們倆進房前先問問姑爺在不在好了,這樣妳們就會有心理準備,也不會嚇到了。」

    「可、可是小姐,您昨夜都沒被嚇到麼?」

    「是啊,小姐,姑爺那樣,妳都沒被嚇到麼?」

    甄富貴忍不住笑出聲,但樂極生悲,她這一笑扯動身上肌肉,感覺更酸了,她連忙止住笑,只道:「妳們姑爺的確長得同常人不太一樣,但不代表他與常人有異,假若妳們再不能習慣,以後日子會很難過的。」

    萬紫、千紅兩人對看一眼,自覺有愧地低下頭,應了聲「好」。

    「好了,妳們替我挑件好看又行動方便的衣裳吧,我第一次見婆婆,不能給她壞印象。」甄富貴說完這話,突然開始緊張起來。

    萬一年靖春的母親不喜歡她怎麼辦?萬一婆婆見著她因為不喜歡她而再次病倒又該如何?萬一……

    甄富貴發現她快被一連串的萬一給淹沒了,連忙深吸幾口氣,在她忙著亂想的同時,千紅已替她挑了件黃色衣裙,萬紫也不知用了什麼方法在不弄痛她的前提下替她梳好頭髮。

    甄富貴看著眼鏡中的自己,「嗯,還算乾淨。」

    「小姐,您這樣叫還算清秀。」萬紫忍不住笑道。

    「是啊,不好看或是長相平凡的人,都叫清秀。」她已經認清自己的長相了。

    「富貴,妳好了麼?」年靖春在門外問。

    「好了。」甄富貴回道。

    年靖春開門進來,甄富貴發誓她在他打量的眼眸裡發現一絲讚賞。

    即便很可能……不,絕對是錯覺,她還是因此舒緩了緊張的情緒。

    年靖春笑著伸出手,甄富貴將手放在他的掌中任他握著,她迎上他帶著笑意的眼眸,突然想起昨夜他們……臉驀地染紅,她深吸幾口氣,竭力穩住不規律的心跳,「走吧!」

    「嗯。」年靖春眼底的笑意更盛,牽著她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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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乎甄富貴意料之外的,年老夫人的居所竟然一片荒涼。花園裡空蕩蕩的,什麼花草也沒有,由於天候不佳,泥土還結著一層冰霜,看來毫無生機。

    可讓甄富貴停下腳步死盯著花園瞧的,是那道佇立於花園間的半透明身影。

    花精麼?她試圖分辨那道身影是花精,或是其它……

    年靖春注意到甄富貴盯著花園直看,便道:「我爹生前喜歡蒔花弄草,但沒什麼美感的他常常把花亂種,讓花園雜亂無章,但我爹去世後,花園再也沒人動過,我娘也不許人動,久了,它便荒蕪了,春夏之時,花園是雜草的天下。」

    「公公有種牡丹麼?」甄富貴還是望著那道半透明身影。那身影依稀可辨是個人,但分不太清楚是男是女。

    若是花精,那只代表牡丹許久末開,或是枯萎許久,少了花朵當作棲息地的花精才會以人的模樣示人,否則便會如桃紅那般是花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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