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月光
向雲飛斜眼一睨,瞥見身後的水輕煙已然軟劍在手,為他撥去眼前來刀。
「輕煙,沒事吧?」向雲飛心急叫道。
水輕煙喚道:
「人多雨大,別鬥,我們走。」
向雲飛一聲應諾,雙掌擊飛了幾名天刀幫弟子,便與水輕煙轉身要走。
「輕煙?軟劍?」高鵬忽地靈光一現,高聲叫了起來:「雪劍門的水輕煙水門主?哈哈哈哈……好!瞧我抓你去師父面前立功!」
水輕煙不知這人打哪知道自己的名諱,心下正是犯疑,高鵬便已舉刀衝向她的後心。
水輕煙倏感身後殺氣騰騰,忙不迭回手送劍,與其正面迎擊,刀鋒劍刃兩相觸碰,霎時激出點點金光,燦燦耀眼。
水輕湮沒料到他力大招猛,手上承力不住,虎口煞是疼痛,一連退了幾步,緩下對方衝勢。向雲飛回望她受敵襲擊,足尖一旋,發掌便向高鵬胸腹打去。高鵬未料他出手既急又快,回防不及,胸口砰地挨了一掌,悶咳一聲,向後翻倒。
趁著這間隙,水輕煙急聲叫道:
「大哥,留著氣力為你師父去爭武林盟主,別浪費了白前輩的神妙高招。」
「小姐!快上馬!」後頭的竹芽兒聽見林間傳來打鬥之聲,夾足一蹬,迅即叱馬趕來。
「輕煙上馬!」向雲飛足下一點,朝前方馳來的馬兒翻身而去,順長的身形瞬即坐落馬背。他只手提韁,策馬朝前奔去,健壯猿臂隨著微彎的腰身向外舒展,一個懷抱,便將泥地上的水輕煙擁上馬來。
馬兒四蹄齊邁,狂奔若風,連盞茶的工夫都不到,向雲飛三人便與天刀幫門眾遙遙相距。
馬兒在夜雨之中不知又跑過了多少時辰。此際四野灰煙漫漫、綿白的雲朵也漸漸剪出了身材,雨勢退減,彷彿天色就將微曦。
急跑了好一陣子,向雲飛見馬兒似乎累得有些脫了力,腳步不穩,於是他慢下了座騎,任它緩緩在道上行走,讓馬兒得以稍稍喘息。
馬兒信步走了一會兒,讓他簇擁在懷的水輕煙忽然淺淺發出話音問道:
「……向大哥,你知道你方才說那話的意思嗎?」她一語道畢,臉蛋兒便軟軟垂落,不再言語。
向雲飛向來想事緩慢,水輕煙忽地這麼問他,他一時弄不清她所指為何。
想過了好一陣子,這才知道她說的是先前在草叢邊說的那些話。
向雲飛靦腆的熱著臉、搔著頭,他低聲說道:
「我自然知道。」
「我是說,你知道那句話代表的是什麼意思嗎?」她輕聲續問。
向雲飛側臉在她鬢邊,示意不解她的話意。
水輕煙回眸而望,軟聲解釋:
「你說要寵我、疼我……要一輩子……向大哥,你知道這意思嗎?」一思及當時他說這話的口吻,她便難掩心中甜蜜滋味。
向雲飛聞言微怔,這才醒悟她話中真正所指。
「一輩子……一輩子便是兩個人要長長久久的相處一塊兒,那……那是只有夫妻才會有的……就像我爹娘那樣……」水輕煙相信他能聽懂自己的說話。
向雲飛一陣無語,胸中頓時積滿翻天思緒。
見他莫名沉默,水輕煙心中倏地涼了半截。
「向大哥……你想的不是這樣的一輩子嗎?」
向雲飛沉默不語。
水輕煙當他因為脫口之語純屬無心,是以此時才會這麼口齒難啟,驀地心中一陣委屈,身子微一輕顫,便想翻身下馬。
「你、你……」
「你若不是這麼作想,那便不要抱我。男女授受不親,我要下去。」
適才她話已說的白了,一直潛存在心底的情愫已然昭顯在他的面前。原以為他待自己的好也同自己對他的情意一般,卻沒想到他竟是這種沉吟猶豫的表情,彷彿是她逼著他為一個困難的題目做出艱難的決定一般。
「那馬方才沒人管束,早就和我們跑脫了……」
他話說一半便又頓住了口,水輕煙以為他是因為她失卻了座騎這才懷抱著她,同騎而行。
水輕煙此刻不單深覺委屈,尷尬窘困更是積塞滿心。她眼眶一紅,眼淚便似要奔奪而出,手拐子朝向雲飛一撞,趁他不防之際便要下馬。
向雲飛胸口挨撞,雖然頗覺吃痛,可眼見水輕煙要負氣離去,他全然不及睬理胸疼,連忙快手抱緊了她。
「你生氣?為什麼?」向雲飛心思靈轉不快,對水輕煙的負氣只是半知半解。
「你快放我下來,是情人、是夫妻才能這樣摟抱的。」她語露泣聲,負氣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向雲飛靈心一動,卻又靜了一陣,然而手上勁道卻未有松放,跟著馬蹄子踏動著心底一分隱隱的歡喜,他才開口說道:
「你……你你真的想我陪你一輩子嗎?」
向雲飛突來一語,水輕煙聞言微怔。
「我全身上下摸不出幾兩銀子,也不是什麼富貴人家,你……真喜歡我陪你做伴嗎?」
水輕煙止住輕泣,回過眼眸,定定地望著他瞧。
向雲飛麥黃的臉面上突兀的浮散著淺紅光暈,歡喜的神色與先時沉默的表情大是迥異。水輕煙望傻了他充滿喜色的面容,一時悄聲無語,竟然不知該做何反應。
只見向雲飛回視著自己的雙瞳歡喜說道:
「你不嫌棄我這窮酸小子嗎?如果、如果、那我一輩子……便一輩子與你……」
他靦腆地支支吾吾著,雖然字句破碎的難以拼湊,水輕煙看他的表情卻已瞭然於心。
她轉憂為喜,飛紅著雙頰軟聲輕道:
「我嫌你什麼?你只要真心待我好,那可比什麼都還教我喜歡!」
她知道他素來不會說謊,先前那樣遲疑的表情……啊!定是和自己陡然聽聞他初初表露心跡心中頓然詫異一般,並非因為她脫口而出的情意教他感到為難。
一想通此節,水輕煙便為著自己的急躁莽撞懊悔了起來。
「你……疼不疼?」方才氣惱的撞了他一下,也不知碰得重不重?她歉疚地偏眼瞧他腰肋,憐惜的伸手撫揉,動作輕柔的像是要為他將身上的痛楚絲絲抽離一般。
向雲飛微微一愣,馬上又淺聲笑著說道:
「我皮堅肉厚,不痛。」
他一陣傻笑,令水輕煙頓感釋然,同時也教她備感窩心。
她心思一轉,彎反過腕去解下頸間一條鏈子,慎重而仔細地將它塞進向雲飛懷扣她的掌中。
「這是我娘留給我的遺物,我現在將它給你,就當是……就當是……」她臉上一紅,那「定情物」三字怎麼也不好意思說下去了。
兩人已然相互傾訴了情意,就是向雲飛再鈍、再傻,見了她如此行止,他也該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將她綿軟柔荑與那條鏈子緊緊握在掌中,沒有脫口而出的情意已然在他的指掌之間盡數遞給了水輕煙。
「你給了我這個,可我卻沒東西能給你……」
水輕煙笑靨如花、艷比紅楓,她凝眸以望、淡聲柔語,編貝微啟的輕聲說道:
「我不要你給我什麼……只要你待我好……一輩子真心真意待我好……」
向雲飛望進她如波雙眸,情意繾綣,神魂不禁微之晃蕩,忍不住便在她嫣紅的頰上親了一親,悄聲說道:
「我會待你好,一輩子都真心待你好……」
水輕煙唇抿笑花,羞紅著臉蛋低下頭去。
不知何時,金陽已然初升,天際夜衫褪盡,灰濛濛的天一絲絲的亮了,洩滿一地的金光暖陽,猶若馬背上那對互吐情意的男女,情與意的真誠交會,溫熱了兩顆年少的心……
天已亮的徹底,走在通往太湖總壇的路上,水輕煙一直倚偎在向雲飛溫柔的雙臂裡,偶爾兩相寧靜、偶爾兩相低語,瀰漫在兩人身周的綿綿情意仿若長水細密不絕,似乎這一刻時光代表的便是完整的幸福。
縱使馬兒足步偶有顛簸,卻顛不散溢流兩心之間的歡欣情迷。道遠波折,卻折不斷兩廂互傾的心靈。
道長漫漫,座騎行路亦也慢慢,真情正自濃醇,兩人心念沉溺於兩情繾綣,眼前這路究竟要走多長多遠他們是壓根兒沒有清醒想過,就連一直尾隨其後的竹芽兒也教他倆完全冷落。
放任馬兒隨意前行一陣,此處離太湖總壇已然不遠。
放眼望去,前頭不遠處有座茶棚,水輕煙心神回過,體貼三人連夜奔走,已然疲累,她秀頸微偏,轉過臉去和向雲飛說道:
「大哥,咱們到棚子裡買點茶水食糧再行上路。」
向雲飛原就疼愛水輕煙,這時與她心心相印,她說的話又哪會反對?當下朝後邊的竹芽兒招呼一聲,便策著馬兒朝茶棚前去。
算算時辰,這時也不過是卯末辰初,雖說尋常人家應該都已早起忙碌,可在這茶棚裡的熱鬧景象卻實在太不尋常。
這棚裡景象太過詭異,馬上的向、水二人心中打量了起來。
茶棚這時來客多得連椅子都不夠坐,裡裡外外站滿了人,衣裝都作武人打扮,或另或女、或老或壯,人人手上都帶有兵器,分明是些江湖人物。裡外散坐成群,服飾相似者各據一方,顯然是界於門派之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