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月光
水輕煙妙目以對,竹芽兒這時說道:
「我去準備早點,免得等會兒有人要餓死了。」
竹芽兒邁開步子就要離去,水輕煙出聲叫住了她。
「你順便向黑堂主要三匹駿馬,早膳之後,我們立刻回總壇。」竹芽兒應聲而去。
向雲飛喃問一聲:
「回總壇?我也去嗎?」
水輕煙微微笑道:
「先前說了,眼下離英雄大會尚有二十多天,這段時間,輕煙便做個東道,招待向大哥一陣。咱們到前廳去吧。」
向雲飛點頭認可,跟在水輕煙的身後,轉往正廳。
第五章
水輕煙與向雲飛、竹芽兒三人,自出了黑水堂後,腿下各自騎了匹駿馬,三駒齊步,前前後後的一同轉往東南而行。
經過三日緩步慢行,到了這第四日的上午,三人在太湖邊一處渡頭下馬就船,漂漂搖搖的滑進太湖,朝十數里遠的一座島嶼蕩去。
白日的太湖上瀲灩著金色波光,隨著泛風而起的漣漪晃晃蕩蕩,像極了千萬條大大小小的魚兒在水底同時躋身竄游,不時擁擠,又不時各自散開了去,搖蕩著迥然獨特的情趣。再向更遠處的山與島看望過去,金絲綠綢、映影含波,那又是另一種渾然天成的山色風貌,實在難以一言蔽盡。
水輕煙與竹芽兒正欣賞著眼前這片湖光山色,兩人一派寧靜,像是融成了這湖光山色中的其中一景,誰也沒有開口說話的意思。
倒是一直東張西望、沒片刻安靜的向雲飛,不禁張口讚道:
「輕煙姑娘,你住在湖裡的島上嗎?這裡可真是漂亮,比我住的翠林可闊氣的多了!」
水輕煙將修靠船緣的臉回轉向他,才要開口,竹芽兒卻先搶了一聲:
「向公子要不要加入我們雪劍門?若是向公子連年積功,也許過不了多久,小姐便能安排你進入總壇,日後你便能住在這湖光山色的好地方呢!」
水輕煙笑道:
「向大哥是白面書生足下高徒,怎麼會想來加入我們這些旁門左道?」她玩笑自謙。
可竹芽兒一聽,心中卻是老大不高興。
「什麼旁門左道?還不都是那些小門小派眼紅我們,才在那裡胡亂造謠生事。白面書生又怎樣?又有什麼了不起了?我說……」
「竹芽兒!」水輕煙聽她出言不遜,擰眉一喝,阻斷了她的說話。
看著主子臉上頗有慍怒,竹芽兒立即警醒地斂住了口。
雖然幾日相處下來,水輕煙知道向雲飛並不會為了這種口語之說而牽動脾氣,可無論如何,出自於竹芽兒口中的那番話確實是狂妄無禮了些。
她正想和向雲飛出聲道歉,卻見他又厚又大的手掌已然張在一側,和他嘴邊傻傻的笑意一塊向自己搖了搖。
水輕煙心領神會,明白他未將竹芽兒的逾越放在心上。是此,她僅僅以一抹深具歉意與謝意的笑容投子向雲飛,當下立即兜轉話鋒,隨意的與他胡牽亂扯。
她道:
「向大哥,前幾日你曾跟我說過,你很擔心與你在路上分散的師兄。」
向雲飛點了點頭。水輕煙續道:
「不知道你是擔心什麼?」
向雲飛開口說道:
「我擔心會見不到他。」
「見不到他?」水輕煙低聲淺喃。
向雲飛微動下顎。
「師兄他什麼都好,就是……」他頓了頓。「不大會認路。」
「不會認路?」
「是啊。」向雲飛濃眉緊蹙,十分傻氣的臉上這時多添了五分煩惱,心中晃蕩著情緒七上八下,頓時不知應該如何是好。「不知道他現在人到哪去了?英雄大會那日也不曉得見不見得到他。」他搔了搔腦袋,神情萬分無奈。
水輕煙抿抿唇,一水雙瞳靜靜望向湖面。不過片刻,她臉上倏地綻出一笑。
她轉臉面對向雲飛,道:
「我還道什麼難事呢?向大哥,你將你師兄的形狀容貌跟我仔細說過,我差我人幫你去找。」
他一陣搔首沉吟,水輕煙不禁心中奇怪。
「向大哥還有什麼困難嗎?」
向雲飛連連搖頭,想了一陣,這才開口說道:
「自那日讓你請過一餐,之後便一直都在麻煩你,現在連找我師兄都還……哎啊,我師父說的那句『受人點滴,湧泉以報』,現下,我可不知道要怎麼回報你了。」
水輕煙呵呵一聲。
「我還以為向大哥還有什麼大事解決不了,原來……」她甜甜地笑了起來。
竹芽兒見到水輕煙這時似乎慍怒已退,便在一旁開口:
「那有什麼難呢?若是向公子更有心要回報,那……」她想了想,忽地拍手說道:「那來當我家小姐的隨身保鏢,要是有誰想來欺負我家小姐,你就負責將他打退就是了。」
這話其實只是句玩笑,可向雲飛一聽,卻低下了臉,認真思考了起來。
他驀地將臉抬起,神情很是認真的向水輕煙說道:
「如果姑娘不嫌棄,到英雄大會結束,我就跟在輕煙姑娘身邊,或許閒事雜事都能幫得上忙。要是真有人欺負你,我也一定會在前頭幫你擋著。」神氣十分認真而傻氣。
水輕煙淺淺笑著,看著面前這個實心眼的男子,心中想道:若不是知道他的來歷,或許在路上與他碰著了,還道他只是個平凡的農家子弟也說不准呢。
她知道他對「報恩」一事想得極為認真,既然他話都出口了,那麼自己也就不必拒絕,省得他還得另尋方法來「知恩圖報」。
「既然向大哥不嫌麻煩,那輕煙也就不再推辭了。」
向雲飛見她欣然接受,一張俊朗卻傻氣的臉上霎時漲滿笑意,心中升起一種從來也沒有過的歡喜。
「門主,靠岸了。」前頭的船夫忽地喚了一聲。
水輕煙頷首以應,含笑而語:
「向大哥,我們下船吧。」
晌午方過,在雪劍門總壇偌大的正殿之中已然擠滿了各堂門下弟子,依著身著服色,循東南西北四個方位整齊排立,人人神情凝斂,殿上一片肅靜。
倏然之間,各色堂口門下弟子動作一致,簡潔而利落地單膝跪地,人人拱手抱拳、臂高於頂,口中高聲疾呼:
「叩見門主!」數百人人聲齊出,一時之間引得殿中轟聲隆隆。
一抹鮮紅的身影飄飄也似的自內堂偏門滑出,外袍迎著悄悄溜進殿中的微風招搖擺舞,這抹纖細紅影,正是昨日回到總壇的雪劍門門主水輕煙。
她纖足輕點,腳步靈便的走上正殿大座,嬌柔的身影亭亭而立,身後跟著的向雲飛與竹芽兒一左一右的在她手邊站定。她揮臂一呼,號令眾人起身,她才寬落大座。
她初初坐定,堂下這時走出青、赤、黑、白四道身影,在她眼前三尺處停下腳步,同一時間拱手下拜。
水輕煙召喚四人起身,在她手邊的向雲飛這時才看見他四人的面貌。
幾天之前他才與黑水堂堂主黑武有過一面之緣,而在他左邊身著一色月白的高瘦男子他卻從沒見過。照服色推敲,這男子應該是白水堂堂主。另一側分別穿著赤、青服色的一男一女,自然就是赤水堂與青水堂堂主。
只是……向雲飛向青、赤二位堂主看望了好一陣,總覺得這兩人似曾相識,可這一時半刻的,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這時,黑武跨步進前,向水輕煙朗聲說道:
「門主,有關酒樓糾眾一事……」
「黑堂主請慢,」他一句未完,即被身後白水堂堂主出口截斷。「這是白水堂堂下惹出的事端,自當是由我這堂主出來說明才是。」
他兩人相對一眼,黑武無聲點了點頭,當即退回原位。
白水堂堂主這時開口說道:
「啟稟門主,關於白水堂堂內弟子與天、長兩派在酒樓糾眾一事,白風已經查清楚來龍去脈。」白水堂堂主白風緊蹙雙眉,接聲又道:「這次酒樓生事,雖然是天、長兩幫的門眾先行鬧事,但白水堂門人卻也犯了過錯,雖已嚴令懲斥,但白風身為堂主卻有失職,白風在此向門主自行領罪。」白風單膝跪落,兩拳高高抱起,靜待座上門主出聲發落。
這時,有五位白水堂的門眾被堂內執法張手一推,砰然幾響,齊肩跪落在白風身後。想來這五人就是與天刀幫、長賀門兩幫在酒樓中鬧事的門徒了。
這五人向殿上的水輕煙偷眼望去。雖說眼前所見的是個妙齡美貌的年輕門主,但在她凝凍的眉睫蘊有的迫人氣勢,望著水輕煙眉宇間緊糾不撤的慍怒,這五個犯事門人不由得瑟縮發抖,生怕座上之人若有丁點不高興,不知要受什麼懲罰了。
水輕煙半晌無言,青水堂堂主忽地向前跨步,在白風身側一站,開口說道:
「門主,雖然這次白水堂門人糾眾鬧事確實有過,但是,」青冽細頸一昂,額前青絲彈跳的彎成一道弧度,點在鬢邊。「門主,一向以來,這些名門正派對我們雪劍一門從來不見友善。從前老門主在世時是如此,老門主過世後更是變本加厲!此際,正是我們雪劍門新舊交替之時,許多門派正是要抓穩了這個時機,想找雪劍門的麻煩。類似於白水堂今日與天刀幫、長賀門糾眾之事,只怕日後會更加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