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曾曉君
「這話怎麼說?」唐烈奇道。
「因為古家發大火前,小姐剛好隨她師父外出,當時可能不在家中。」
「她那時不過是個十二歲的小女孩,拜的是什麼師父?」
「小姐從小就聰穎過人,尤其具有醫藥上的天份,因此七歲那年就拜師學醫。她那位師父聽說是個武林奇人,不過由於性喜雲遊四海,因此一年之中也只能挪出兩個月的時間,住在古家傳授小姐一些醫學藥理。」
宋大娘講到這兒,停下來歇了口氣兒。
「後來呢?」唐烈已聽出興頭,不禁心急地催促。
「古家發大火前,那位師父按往例到古家教小姐醫理,臨走時卻突然向老爺表示,想帶小姐出門遊歷增長見聞,過些日子再送她返家。發生大火的前幾天我曾回過古家大院,因沒看見小姐覺得奇怪,向丫鬟探問才知道這件事。或許就因為那位師父的臨時起意,古家失火時小姐剛好不在家中,讓她逃過了一劫,一切因果冥冥中自有定數啊!」
宋大娘說完,忽來一道靈光像閃電般劈進唐烈腦海,令他整個人振奮不已。
「宋大娘,那位師父叫什麼名字?」他急聲追問。
「那位師父名諱,我們做下人的怎敢隨便探問,只是聽老爺和夫人都尊稱他為南大師。」
「南大師?」也姓南,真是巧!
寒清客的師父不就是南玉屏麼?唐烈心中又一陣驚喜。
「我再問妳,妳家寒梅小姐是不是有一位名叫寒清客的兒時玩伴?」她曾說到古家廢墟是為了緬懷故友,這個說法此刻更教唐烈起疑。
「寒清客?那不是寒大夫的閨名麼?」
「正是。」
「寒大夫是小姐的兒時玩伴?」宋大娘滿臉疑惑,「怪了,當年我在古家怎麼不知道有這回事?而且前幾天我還跟寒大夫聊起過古家的事,她也沒說認識寒梅小姐呀。」
如此看來,寒清客該是有個天大的秘密瞞著大家,唐烈心中大致已有了些譜兒。
「妳別瞎猜疑了,寒大夫根本不認識妳家的寒梅小姐。」他忽又對宋大娘說道。
因為,他不想打草驚蛇讓寒清客有了防備之心,因此全盤否決剛才自己說過的話。如果事情真相果如他心中所猜測,他也要自己揭穿這個秘密。
宋大娘一愕。
「那剛才唐公子為什麼問我寒大夫是不是寒梅小姐的兒時玩伴?」她對唐烈前後矛盾的言詞感到不解。
「那是我剛才無聊跟妳胡謔的,妳也當真呀?」唐烈皮皮地咧嘴一笑。
「唐公子,你!」宋大娘一呆,心想唐烈果然心性頑劣,難怪曹莊主跟他處不來。
「好啦、好啦,沒事的話我要走了!」唐烈急著要追上千佛山。
「不,請唐公子再稍待片刻,我還有重要的話要說。」
「真囉嗦,還有什麼事快說吧!」唐烈滿臉不耐。
「是……這樣的,姑爺,」宋大娘支吾一會兒才說道:「我特地等寒大夫不在時,才跟你提起寒梅小姐的事,是因為感覺得出你與曹莊主經常為了寒大夫爭風吃醋……」
「哈!那又怎樣呢?」唐烈一點也不在乎,不客氣地打斷宋大娘話頭.
「姑爺跟小姐有婚約,怎麼可以再追求別的女人?我不好意思在寒大夫面前提這件事,是擔心她會不自在,所以特地挑她不在時……」宋大娘義正詞嚴。
「哈哈哈!」可她還沒說完,唐烈卻已爆出一串大笑。
「姑爺笑些什麼?」宋大娘被他笑得一頭霧水。
「咳,沒什麼。」唐烈笑聲驟歙,唇角卻笑意猶存,心情似乎頗為愉悅。「妳家小姐知道她已許親四川唐門的事麼?」
「小姐是知道的,唐府聘親的信物『鴛鴦寶鏡』,一直都帶在她身上。」
「哦?」這句話讓唐烈憶起了十年前的那段往事!
記得當年到古家退婚時,古大年告訴他鴛鴦寶鏡被女兒帶出門去了,無法將信物還給他,當時他還以為那是他的推托之辭,兩人因而起了口角爭執。沒想到事隔十年,宋大娘這一番話才印證古大年並沒有說謊,自己倒是冤枉他了。
寒清客是古寒梅麼?這事透著詭奇,也愈來愈有趣。唐烈決心找出證據查明真相,好教她無所遁形;當然,更重要的是他得重新追回自己的未婚妻。
第五章
濟南地勢低降,四周山嶽環繞,城南有座干佛山,蒼山古柏、峰巒疊翠,相傳虞舜曾躬耕於此,故又另有一名為「舜耕山」。
曹君范伴著寒清客人山採藥,此刻正是身在此山中。
「姑娘為什麼不收個徒弟,也好替妳分擔採藥的工作呢?」曹君范邊采著藥草邊問身旁的寒清客。
「我也有這個意思,只是繼承衣缽的人選難覓,奈何!」寒清客輕歎。
「繼承衣缽之人要具備什麼條件?想拜在醫後門下的人應該不少呀。」
「的確是不少,但符合先師所訂下的收徒條件者卻幾稀。」
「令師訂下了什麼樣的收徒條件?」曹君范大為好奇。
「首要條件,入門時以不超過十二歲為宜,而且必須是個男童。」
「這倒奇了,那令師當初為什麼會收妳這個女徒弟呢?」
「就是因為收了我這個女徒弟,先師才後悔莫及,故而訂下今後只收男徒的規矩。」寒清客露出苦笑。
「這是為什麼?」
「因為女人出嫁後,以相夫教子為重,恐怕再也無法全心全意地投入工作行醫救人了。」
「哦,那除了性別及年齡的限制外,還有其它的條件嗎?」
「有的。其一,心性必須端正且淡泊名利,要心存濟世之志而非藉醫斂財。其二,要有學醫的天賦及興趣,才能熟記千百種以上的藥草,以及奧妙的人身經脈穴道。」
「嘩!那的確是人選難覓呀!」曹君范咋舌。
「不過,最近我倒是發掘了一位可造的良材。」寒清客露出欣慰笑容。
「是嗎?是誰?」
「宋可風。」
「小風?」
「沒錯。我一直在暗中觀察他,發現他聰明伶俐又孝順,所謂百善孝為先,一個克盡孝道的人心性必然不差。最難得的是他對醫藥頗有興趣,也具備這方面的天份,平日我教他認識藥草,他很快就能熟記在心,是個學醫的好料子。」
「那妳跟宋大娘提過收徒的事了嗎?」
「還沒有,我想多觀察一陣子再提不遲。」兩人談到這兒,寒清客忽探頭看了看曹君范手中的竹簍,才轉口道:「曹莊主,我看這些藥草的份量已經足夠了,我們下山去吧。」
「嗄?這、這麼快就要回去了麼?」曹君范內心一震,這才想起自己陪她上山的目約。
想對佳人表訴的愛意,一句都還沒說出口哪!
「唔,早些回去,免得宋大娘他們擔心。」寒清客天生好心腸,總是處處為別人設想。
這麼人美心慈的可人兒,若能娶回碧雲山莊當妻子,曹君范肯定自己將會是天底下最幸福的男人。
「寒姑娘,在下有一句話不知當不當說?」若不趁著這難得的獨處機會一探佳人心意,那就太對不起自己了。
「曹莊主有什麼事請直說無妨。」
「那在下就失禮了,若有冒犯之處尚請姑娘海涵。」曹君范頓了頓才又說道:「姑娘將全付心力奉獻給病患,是否曾想過自己的終身大事呢?」
「這……」寒清客愕然,怎麼也沒想到曹君范提出的竟是這種問題。
「在下直言不諱,全是出於一片關懷之心,請姑娘莫要見怪。」曹君范對她深施一禮。
「我知道,多謝曹莊主的關心。」寒清客微定心神後,才娓娓應道:「剛才莊主曾問過我,為什麼先師會後悔收了我這個女徒弟?現在我可以更詳細的回答你,那是因為行醫會影響到女弟子的婚姻大事。」
「這又是怎麼說呢?姑娘可否賜告清楚一些。」
「先師兩年前仙逝之時,我年已二十,尋常人家的閨女早就是幾個孩子的娘了,但為了能夠心無掛礙的行醫,我卻向先師表明終生不嫁的心意,先師見誤了我的婚姻,一直深以為憾,故而才會訂下今後師門只收男徒的規矩。」
「姑娘準備終生不嫁?」這可不行!曹君范不禁大為緊張。
「是的。」寒清客語氣堅定地表示.
「那萬萬使不得,男有分女有歸,一個女人家終究得有個歸宿呀!」曹君范趕緊勸說。
「有了家累難免為雜事分心,再說,又有哪個做丈夫的有這種雅量,願意讓自己的妻子拋頭露面,去為男人把脈看診?」寒清客搖頭苦笑。
「我願意!」曹君范激動地脫口而出。
「我、不、願、意。」
寒清客猶不及細思曹君范那句話的含意,猛地又聽到一個冷硬如冰的聲音隨著山風飄進了耳膜。
兩人同時詫異地看向聲音來處,赫然發現唐烈正寒著一張俊臉,站在不遠處的一株大樹底下。
「是你!」一見又是這個愛搗亂的人跑來攪局,曹君范驀地沉下臉。「你是寒姑娘的什麼人?憑什麼說你不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