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韓雅築
「走吧!」搖搖頭,尉遲漣漪催促著他下山,抑鬱寡歡的心,卻異常沈重。是,即將離開袁滅的事實,讓尉遲漣漪寧靜的心湖驀然起了變化。
倨傲剽悍、魁梧放蕩的土匪頭子,會是她今生第一、也將是唯一的男人,臨去,已是依依不捨,再稍微躊躇,怕她再也不願離開。可是她在娘臨終前所發的誓言……
要離開禁錮她月餘的山寨,尉遲漣漪冰冷的心,產生不捨的情懷;要離開了,她渾沌不明的心才遽然想通,她是愛袁滅的。
要是不愛他,她會心甘情願讓他奪取她的清白嗎?依她絕決的性情,早就一死以求解脫。
娘親、西門豁,只是她逃避感情的藉口,一個讓尉遲漣漪躲避火焰男子--袁滅的藉口。
「漣漪……」拉住尉遲漣漪的手,西門豁大口喘氣,他顯得疲累萬分的懇求道:「先休息片刻,我……剛掙脫繩索,手腳一時間還不太靈活,很難加快腳步……對不起!」
「等攀過這座山再休息好不好?我怕山寨的追兵隨後追趕到,被抓回去,要想再逃出,恐怕不容易。」忍不住擰眉,尉遲漣漪對這不知人間疾苦的富家子弟全然沒轍。
「好吧!」尉遲漣漪美麗的臉龐,讓西門豁無從拒絕。咬著牙,他乖乖依憑她的扶持,披荊斬棘的挪開遮蔽視線的層層枝啞,跌跌撞撞的朝渡河走去。
「有船。」尉遲漣漪慶幸脫逃的路線隱密順利,匆忙喚來艙家。
頭戴斗笠做漁夫扮相的艄公將扁舟撐近,低聲探問:「兩位店家要渡河?」
「款,麻煩你送我們到下游去。」攙扶著身體沈重的西門豁上艙,尉遲漣漪專心一意的注意腳步,以免跌進河裡,故沒注意到艄公詭異的臉,閃爍著古怪的光芒;但是一
旁的西門豁注意到了,他遲疑地頓住腳,擔憂地喚她:「漣漪,情況不對。」
仰望天際,對著晴空萬里,一片蔚然的穹蒼,溫吞吞的艄公突然進出驚人的話。「姑娘,天色晦暗,不適合渡河,兩位還是改日再--走比較妥當。」
「不,船家,我們兄妹倆今日一定要渡河,麻煩您老行行好,幫幫忙。」遠遠傳來的鍾鑼聲,讓尉遲漣漪隱約有不好的預感,彷彿會被袁滅像抓小雞般揪回去的不安。
被袁滅抓回去,她跟西門豁都將承受不住他的怒氣。
袁滅再三警告不許她偷溜,她敢跑,就有承擔後果的心理準備,她是無所謂問題是被拖下水的西門豁該怎麼辦?
他恐怕萬死也難以平息袁滅狂熾的怒火。
「姑娘,很抱歉,我不能送你渡河。讓你過河,我就算有一百副骨頭,也不夠頭頭砍,對不住啦!」掀開斗笠的艄公,赫然是笑得有些靦腆的鐵彧,尉遲漣漪懊惱,適才為何沒留心到他拄著枴杖。
「你……」
幾道昂藏的身影,如風般飄然而至,尉遲漣漪來不及呻吟她的不幸,整個人便被人扯進寬闊的胸瞠,來人力道之強,足以將她心脾撼碎。
袁滅,當然是袁滅。
想要介紹尉遲漣漪給兄嫂認識,興匆匆回房,面對人去樓空的景象,他怒火攻心,乾脆搗爛所有擺設,發洩他排山倒海的火氣。
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山寨警鐘大作,鐵彧被指派下山,假扮艄公抄小路循河攔截。
「尉遲姑娘,請。」伸手一讓,鐵彧虛情假意的故做禮貌狀,他暗笑的好不開懷--獎刑壇又有差事可幹啦!看頭頭氣成那副德行,西門豁的下場肯定非常悲壯。
「把他給我帶回去。」緊摟住尉遲漣漪,袁滅冷颼颼地撂話,自己帶著蒼白似鬼的她先行上山。
他果真氣得不輕,尉遲漣漪可沒勇氣在這種敏感時刻劈柴添火熱。她噤若寒蟬的縮在袁滅懷裡,悶不吭聲。
看她抖得像只待宰的小兔子,袁滅笑得很猙獰。
敢無視於他的警告逃跑,就要有承擔他怒火的勇氣,瞧她絕然的冷傲,似是早料到後果,袁滅佩服她的勇敢,更氣她的鐵石心腸。
他幾乎要掏心挖肺給尉遲漣漪了,她還想怎麼樣?
怕他在盛怒之下傷到她,再事後後侮,袁滅將她丟進寨主寶座--虎椅,轉過身繼續摔椅丟桌。
尉遲漣漪蜷縮在椅上,驚恐地瞪眼,聽他砰砰砰的砸東西,滿天木屑木柴亂飛,她大氣不敢喘上一口的屏氣凝神。
東西全給袁滅摔光了。
胸膛因怒氣劇烈起伏,旋身怒視被樹雷霽、君不回隨後架回寨裡的西門豁,袁滅森泠道:「鐵彧,未經寨主同意私自叛逃者,該當何罪?」
寨主的怒氣不是任何人承擔得起的,鐵彧神色擔憂的瞄一眼尉遲漣漪,他身形微斂,肅穆道:「據寨規第四條,未經寨主授意或壇主、堂主各主管上司許可,私自離寨者,視同叛離;叛離雷火寨者,需處以斷手去腳,拔舌驅逐之刑。」
「聽到了嗎?西門小子。」倏然回首,袁滅目光熠熠,像個君臨天下的霸王,嚇死人不償命的瞪他。
「我……這個……」早在鐵彧念出極刑時,西門豁褲底便已濕成一片,再正對袁滅勃然滔天的怒火,他跌坐在地,口吃不已。
雖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可是他還沒有為西門家留下半根香煙,要是就這麼去了,如何面對西門世家九泉下的列祖列宗?
不,他不可以死在這裡。
美女、家財,兩者權衡,尉遲漣漪不值一哂。
看來,唯有對不起尉遲漣漪了。
似有良計的豁然抬頭,西門豁堅定道:「不關我的事,是尉遲姑娘硬要我跟她走的。寨主大人,你知道像尉遲漣漪這種不安於室、騷到骨子裡去的放浪女子,根本沒有貞操觀念,只要有男子可以滿足她,她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就像此次,她承諾只要我帶她出寨,她便以身相許,做為回報……」為求保命,他只得昧著良心,在袁滅灰敗的臉色下,將尉遲漣漪詆毀成大唐第一青樓艷妓,是人盡可夫的婊子。
敢粉碎尉遲姑娘在寨主心目中的地位,這傢伙有種。
羅列成排的四大壇主和初來乍到的撫遠將軍夫婦,全瞪大雙眼、緊閉尊口的做壁上觀。
他們對袁滅會如何處置兩名叛逃雷火寨的「姦夫淫婦」,好奇的要死。
「住口!」袁滅怒火奔騰,喀地捏碎西門豁的腕骨,不顧他的哀嚎,他暴怒道:「住口!住口!我要你住口,聽見了沒有!」
「聽……聽見了。寨主大人。」
唉!真是朽木不可雕也。鐵彧等人的表情如出一轍,對西門豁的「柔弱」不屑一顧。
「鐵彧,還杵在那幹嘛!你不會執行寨規嗎?」
「這個……」瞄瞄抖落一身寒顫的尉遲漣漪,他顯得踟躕。
要他執行幫規沒有問題,問題是西門豁罪不致死,瞧他細皮嫩肉的模樣,光是寨主輕輕一捏,就夠他哀天嗆地鬼叫半天,等他將嚴刑峻罰加諸其身,西門豁不嗝屁才怪。
「你敢違背寨主的命令?」瞇起的雙眼,僅剩一條縫,殺氣澎湃,怒光四射。
「不敢,屬下不過是怕寨主事後後悔。西門豁罪不致死,該死的是慫恿他叛逃的尉遲姑娘。」鐵彧當然知道寨主捨不得輕罰柔弱似水的尉遲漣漪,他要是肯動她,早在回程之初,尉遲姑娘便死上千千萬萬次了。
「你說什麼!」凶神惡煞的臉瀕臨鐵彧,其餘三位壇主為鐵彧的勇敢暗自喝采,更恨不得趕快離開,省得成了和事佬,盡做些吃力不討好的差事。
「寨主,西門豁禁不起屬下折騰,若寨主執意辦他,屬下恕難從命。」正對噴火的袁滅,儘管鐵彧心裡叫爹喊娘,嚇得半死,也還是裝出一張正義凜然的臉,遏止寨主犯錯。
「你敢抗命!」捏著拳頭,袁滅暴跳如雷。他目眶充血的咆哮,「好!你不敢動手是吧?本寨主自己來。」
「寨主!」鐵彧反對無效,因為他被袁滅一拳打飛出去,踉蹌的身子,準準地落入斥侯、奇襲、暗殺三位壇主手裡,雙雙強硬的手箝住他不斷掙扎的手腳,求他稍安勿躁,靜觀其變。
「寨主……大人,饒命哪!」眼屎、淚水掛滿面的西門豁,捧住斷腕苦苦哀求。「只要您大人大量,饒了在下……放在下一條生路,在下願為寨主立長生牌位,祈求寨主福壽康寧,長命百歲……求求你!噢!娘、爹,救命--」
當袁滅一腳踩在西門豁額頭上,大腹便便的戚銀光忍不住轉開頭去,扯住夫君袖口,她臉色慘白道:「將軍,令弟實在太殘忍,我看不下去了。」袁滅無情的拳腳,會教壞她肚裡的孩兒,戚銀光可不想孩子還沒落地,就學他叔叔一身暴力。
「我先送你下去。」引起這場事故的姑娘,為何跟大娘如此相似?尉遲漣漪絕色的容顏,讓袁起勾起記憶,一時間看得失神;雖對袁滅的作為不贊同,也無意出聲禁止。拍拍妻子小手,他小聲安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