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涵宣
「沒事。」頭也不回的應了一聲,藍雋皓鬆開韁繩,低頭看向懷中的人兒。「你還好吧?」
聶小舞顯然被嚇壞了,臉色慘白地躲在藍雋皓懷裡,抖得說不出話來。
天哪,她還以為自己死定了呢!
靠著他的胸膛,她止不住地猛打哆嗦,想起剛剛天搖地晃的感覺,就忍不住將頭埋得更深了。
察覺她的動作,藍雋皓自然地伸出手,拍了拍她纖細的背脊。
「沒事了,別怕……」
他的聲音輕緩溫和,彷彿暖流般注入她顫抖的心;傾聽著他沉穩有力的心跳聲,她慢慢平靜了下來。
倚在他的胸前,聶小舞知道這個姿勢看來極端曖昧,但是,過度的驚嚇使她全身無力,連推開他的力氣都沒有,只得繼續像只無尾熊般攀著他。
「對、對不起……」
她自知理虧,垂著頭低聲道歉,誰知藍雋皓一聽,竟低聲地笑了起來。
他寬厚的胸膛上下起伏著,貼在他的胸口,他如雷般的笑聲一下下地撞擊她的心,震得她滿臉霞紅。
她不解地抬起頭,看著他的臉。
怪哉,發生了什麼事這麼好笑?怎麼她沒看到?
迎視她疑惑的目光,藍雋皓的笑聲漸漸停歇,但是,眼角、嘴邊仍掩不住滿滿的笑意。
她困惑地皺眉,「你笑什麼?」
搖搖頭,藍雋皓伸手將她臉上被風吹散了的髮絲塞到耳後,動作自然得就像做了幾千萬遍似的,而春喜則是愣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回不了神。
「你知不知道你的口頭禪是什麼?」
輕輕搖了一下頭,她像被催眠了般,一瞬也不瞬地看著他黝黑的雙眸。
她認識的人總是稱讚她有一雙漂亮的眼睛,但是,依她所見,藍雋皓的眼睛才真正稱得上漂亮,不但清澈分明,而且炯炯有神,宛若深不可測的黑潭,既令人好奇、又令人畏懼。
「對不起。」沒有發覺她看他看傻了眼,藍雋皓低下身子靠在她耳朵旁輕道。
溫暖而略帶濕意的熱氣吹在她敏感的耳朵上,聶小舞情不自禁地顫了一下,下意識地縮了縮。
「啊?」她依舊困惑。
他幹嘛跟她道歉呀?
「你的口頭禪。」看著她迷惑的可愛表情,藍雋皓低聲說著,「這是我最常聽你說的一句話。」
傻愣愣地看著他,她一時反應不過來他是什麼意思,好一晌,才豁然明白他在取笑自己。
小臉迅速的熱辣辣燒了起來,滿腔懊惱取代了原先的羞意,她瞪圓眼睛看著他。不過,生氣歸生氣,她可沒忘了他是身份尊貴的爺,所以,除了暗生悶氣外她什麼都不能做!
瞧她這模樣,藍雋皓又是一陣大笑。
這小妮子果真有趣,瞧她一臉敢怒不敢言的氣悶樣兒,兩個水汪汪的大眼睛難得毫不規避的「正視」他,他戲謔地挑挑眉。
他從沒見過比她更容易臉紅的女人了,動不動就面紅耳赤的,不過,他訝然地發現自己竟挺喜歡逗她的,看她不經意流露出的嬌態,宛如迎風的雛菊般,雖不耀眼,卻纖柔而耐看。
「你很好看。」
聽到自己的聲音,藍雋皓才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中竟把心裡的話說了出來。
微低著頭與她對視,他絲毫不因這話感到侷促,反倒是聶小舞渾身一震,眼裡閃過一絲慌亂,臉更紅了。
他向來不吝惜讚美女人,更何況她真的讓他覺得很特別。
「胡、胡說……」結結巴巴地說道,她的駁斥沒有絲毫說服力。
他在說些什麼?她好看?他八成是頭腦糊塗了才會這麼說。她不會忘了昨天以前自己還是一個人見人兢兢業業的乞丐,怎會好看呢?
儘管她這麼告訴自己,但是,卻止不住因為這話接踵而來的雜七雜八的思緒,以及悄悄飛上天的心。
哪個女孩兒不喜歡自己是漂亮的?但頭一次聽見有人稱讚她好看,聶小舞竟覺得感傷多過開懷。
他真是一個好人,願意對她說這樣的話。
低下頭,她輕輕道:「謝謝。」
莫測高深地看著她,藍雋皓眉頭微微蹙起又很快的放鬆。
「你不相信我說的話,是嗎?」這話直述的意味多過疑問。
搖搖頭,聶小舞不發一語。
她不是不相信,而是無法相信,十六年來處處遭受排擠的日子已讓她對自己失去了信心。
看著她好一會兒,藍雋皓突然說:「我從來不說違背良心的話。」
語畢,他利落的翻身下馬,頭也不回的往前走去。
「今天來不及到鎮上去投宿了,就在這兒紮營吧。」
愕然地看著他走進樹林裡,聶小舞僵在馬上無法動彈。他生氣了嗎?就因為她看輕自己?
看著他寬闊的肩背,聶小舞迷惘了。
從來沒有人在乎她,也沒有人在意她的感受,藍雋皓的反應教她不知所措,而心底緩緩升起的暖意,更是陌生得緊。
「你剛剛和爺說了什麼,怎麼他看起來不太高興?」見爺突然走開,春喜慌忙上前詢問。
「我……」她張開口,卻不知道說什麼。
她自己都糊塗了,怎麼說呢?
搖搖頭,她輕蹙蛾眉。「我……下去……」
她帶著懼意低頭看了看地面,懇求地看向春喜。
見她這副模樣,一時半刻間大概也問不出個所以然,春喜一邊下馬,一邊嘀嘀咕咕地說:「待會兒放機伶點兒,別再亂說話了,惹毛了爺大家都不好受。」
真不知道這乞丐婆有什麼能耐,能教性子冷靜的爺動肝火?
藉著春喜的幫忙她笨拙地翻身下馬,看著藍雋皓離去的方向,她怔怔地發呆,模模糊糊地聽著春喜咕噥:
「別看了,爺不是你高攀得上的,聽我一句話,奴才命就是奴才命,別夢想麻雀變鳳凰……」
奴才命?
苦澀地咀嚼這三個字,冷不防一陣強風吹過,霎時吹亂了她的發,也吹皺了她的心……
☆☆☆
黑夜很快就降臨了,白日看來風景怡人的野地,此刻多了絲詭異和危險的氣氛。三人圍坐在火堆旁,除了干樹枝燃燒發出的必必剝剝聲、以及遠處偶爾傳來幾聲野獸的號叫外,沒有任何聲響。
瞪著火舌,藍雋皓緊蹙眉峰,表情冷峻。
他以為在老傢伙的訓練下,再也沒有什麼事情可以激起他的情緒了,現在他才知道,自己根本無法做到無心,起碼,對她不行!
撥了撥火堆,零星的火花四射,為深沉的夜色平添一抹絢麗。
他一向不喜歡忽視自己的感覺,此時此刻當然也不必破例,他只是不明白自己怎會在乎她?
是的,就是在乎,他想了一下午才為自己的失常找到了一個理由。
若不是在乎,他不會允許她的接近,更甭說和他共乘一騎;若不是在乎,他不會生氣她的認命、她的自輕;若不是在乎,他不會該死的注意到坐在遠遠一角的她正不停地顫抖。
「冷嗎?」他突然抬頭看向聶小舞。
夜晚的氣溫陡降,他坐在火堆旁都感覺得到絲絲涼意,更甭說刻意坐離他遠遠的聶小舞,瞧她抱著自己縮成一團的模樣,活像只被遺棄的小狗。
不待她回答,藍雋皓又開口:「過來。」
怯懦地看著他,聶小舞咬著牙,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如常。「不、不用了……我坐在這兒就行了……」
悄悄低頭呵了口熱氣,她忍不住又瑟縮了下。
呼,怎麼會變得這麼冷?拉拉自己身上單薄的衣裳,聶小舞凍得有些發昏。
從小她就怕冷,每到冬天總是把自己裹得像顆球,還是忍不住發抖,她沒想到這個季節就如此凍人了。
不過,比起身體上的寒冷,藍雋皓給她的衝擊更大,下午他對她說的話猶清楚地在她耳邊縈繞,讓她莫名的害怕接近他。
春喜說得對,主子和奴才的差別何止雲泥,她不該對他說的話有任何多餘的聯想,但是,想得容易,情感卻不是理智可以控制的,起碼,她就控制不了一接近他就開始紊亂的心跳。
見她寧可忍受刺骨寒意也不願靠近些,藍雋皓有些動怒;他拉下臉,冷冷的凝睇著她。
「隨便你,別耽誤了我們的行程就好。」
蠢女人,等明兒犯風寒就會知道自己的愚蠢了。
憤然的再往火堆內丟入幾截枯枝,火舌一下子竄得老高。
雖然火堆燒得更熾了,但是,他冷肅的語氣讓溫度又下降了些,聶小舞惶然地縮在一旁,不明白她又怎麼惹他生氣了。而隱隱察覺兩人之間微妙變化的春喜則是聰明的閉緊嘴巴不作聲,一雙眼睛骨碌碌地瞧瞧這個又瞧瞧那個。
太不對勁了,光是今兒個他就在爺眼裡看見兩次明顯的怒火,真不明白爺既然不喜歡她幹嘛帶她走?
坐得挺直,藍雋皓雖然強迫自己看著火堆,眼睛卻老是無法控制的朝一旁瘦小的身影飄去。
該死,她幹嘛抖個不停,不搖散自己不甘心嗎?
莫名其妙地生著悶氣,藍雋皓手中的長樹枝無意識的翻攪,讓火燒得更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