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稽千歲
見玉驕龍被春梅推來,柳吹雪原來焦急的心情也瞬間平靜。雖她沒忘自從她生日那天他掉頭離去,後來有意避開任何和她相處的機會,到現在兩人還處在十分尷尬的情況下,未曾對談過任何一句話,可是她竟然無法對他生氣。
雖然玉驕龍避開柳吹雪已有一段時間,而這段時間他也以勤於練武來分散自己的在意力,但無奈柳吹雪的臉蛋仍深印在他腦海,揮也揮不去;就算他鎮日埋首於書中,這紛亂的心情仍然讓他心緒不寧,他只能當做自己對柳吹雪的心情只是因為愧疚,然而每每一想起她那有如梨花帶淚的楚楚可憐模樣,心中不斷湧出的罪惡感便教他心痛不已,讓他不得不承認他心裡其實是在乎她的。
現在看見柳吹雪毫無心結的求救眼神,他心中那塊大石不免落了下來。他默默地凝視她一眼……對她,他知道今生是割捨不下了。
早在還沒來涼亭之前,玉驕龍就已經聽春梅訴說現狀了,雖然春梅口氣甚是焦急,交代得也不甚清楚的,但他大概也知道柳吹雪此時是騎虎難下。他先對著柳逸安恭敬地拱手,便沉穩地坐了下來,不顧對方一副勝卷在握的模樣。
此時在場所有人懷抱的心思各不同。
柳吹雪心中擔心的是自己嫁的不是玉驕龍。若他真的輸了魏昊天,她爹必會以一句「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逼她嫁給魏昊天;而看爹和魏昊天說話投機的模樣,不難想像她爹十分樂意讓他當他的女婿。想到這裡,柳吹雪的心更是焦急不已。
而柳逸安其實根本沒有把事情想得太遙遠,他只是純粹愛看好戲的心情罷了,還和春梅在一旁下注誰會贏呢。
春梅的內心還是站在她家小姐這邊的,當然是賭玉驕龍會贏,雖然她的心早偏向另外一邊。
若要說是柳逸安不知玉驕龍的棋藝深淺與否而賭定魏昊天會勝,還不如說若他不賭另一方,那這場賭注哪有任何意義,更別說會有什麼刺激了。
此時的玉驕龍與魏昊天早已深陷水深火熱的激戰中,他們對外界的聲音都渾然未覺,從原本一個勢必保護柳吹雪和一個勢必娶到柳吹雪的心態,到後來演變成男人間的激戰。魏昊天自視甚高,說什麼也不能輸給眼前的玉驕龍;而玉驕龍的自尊心也頗強烈,他也不想輸給眼前這自以為是的傢伙。
戰到了最後,玉驕龍心突然清明了起來,他不再急於求勝,改而攻防並重,用了一招緩兵之計,因而慢慢地控制了整個局勢。
若像古人說的,從下棋可知治國,那顯然魏昊天的城池已被攻陷,他太過於求勝,而沒發現自己下的棋步已著了對手的道。
「你輸了。」玉驕龍穩穩地下了最後一步,抬眼對著魏昊天這麼說。
勝負已定,這輩子沒輸過人的魏昊天初嘗敗績,心裡頭憤恨不已。
在一旁屏息觀戰的柳吹雪早就高興得跳了起來。
而柳逸安則是心甘情願掏出銀子給春梅,心裡想的是,花這幾兩銀能看到這場好戲還賺到了咧!然兩人的對戰讓他發現自己的棋藝已大不如前了,遂跑回書房專心研究棋譜去了。
春梅則是不可置信贏了他家小姐的魏昊天竟會敗給平日惜話如金的悶葫蘆玉驕龍,而久久無法回神。
「輸了吧,我看你還能怎麼神氣!」柳吹雪幸災樂禍,她才不管魏昊天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就是偏要刺激他。「別忘了你還欠我一件事,不過這件事,我暫時還想不出來,就先留著吧。」
此時,魏昊天卻一改原本挫敗的失意模樣,搖著白扇,意氣風發地站了起來:
「不過是屈屈一盤棋嘛!小孩子的玩意。」便凝視著涼亭外的江南秋景,潤了潤喉,喃喃做了一闋詞:「落霞孤雁齊紛飛,秋水長天本一色……真可謂湖中景啊……」
語畢,他自顧自地走遠,然背影是如此悲壯,令玉驕龍與柳吹雪面面相覷,摸不著頭緒,但內心仍然對魏昊天深表同情之意。
也許這次他受到的打擊太大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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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府後來的日子,魏昊天仍是出入頻繁,然而他並非與柳逸安對弈或是刻意找柳吹雪抬槓,很明顯地是衝著玉驕龍而來。
自從他發現玉驕龍並不僅是棋藝過人,而且飽讀詩書,再加上武藝精湛,他便對他起了濃厚興趣,不,應該是鬥志滿胸吧!
魏昊天對於自己的武功也是十分自豪的,卻與玉驕龍幾番對打不分勝負之下,氣急敗壞地拂袖離去;可他是個鬥志高昂的人,沒多久又會再來,一見面也不說半句話,架勢一擺,兩人又打了起來。
玉驕龍的日子在與魏昊天對打中過得飛快,然而在面對柳吹雪的深情相對,仍回以冷默,雖然心中早已淪陷而不自覺。
柳府表面仍然一片平和,但其中卻是波濤暗湧,只是沒有人發覺,日子也如是一天一天地過去了。
轉眼間,玉驕龍已經十七歲了,俊逸的外表出類拔萃,言行舉止淨是丰采翩翩,只有眼底深藏了一份沉穩內斂得不屬於他年紀的堅毅——這是一隻羽翼盡豐的雕鳥,他隨時可以展翅高飛。
而柳吹雪則活在自己編織的美夢中,她只希望日子趕快來到,來到她可以當玉驕龍妻子的那天;現在只要他在身邊,她就覺得自己萬分幸福了。
第四章
隆冬,江南飄了些小雪,雪花紛飛,而柳府裡嬌寒梅也開得艷,紅白相映成趣,煞似人間仙境,令人陶醉不已。
柳逸安坐在西廂的涼亭裡,溫了一壺酒,驗收玉驕龍的玉家心訣。
看著玉驕龍行雲流水的身影和一氣呵成的拳法,招招紮實而流暢;他內勁深厚,每一拳落得皆是虎虎生風,可知他下過不少的苦功。
柳逸安心裡十分欣慰,開心之餘,習武之人的血液也不免沸騰,便也技癢了起來。
他縱身一躍,飛身至十尺外的玉家陣式裡,沒等玉驕龍準備好,來個出其不意,招招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直逼玉驕龍要害;玉驕龍只得急忙閃躲,想伺機反擊。但是柳逸安豈是泛泛之輩,連續出了數百招仍不見疲憊,倒是玉驕龍躲得心力交瘁,招數顯得凌亂而吃力。
「驕龍,習武最忌心浮氣躁了。」柳逸安嘴上是這麼說,但出手仍毫不鬆懈,而臉上也淨是得意之色。
「世伯,驕龍失禮了。」不甘處於劣勢,玉驕龍站穩腳步,重新調整呼吸,把氣運順。
雖然玉驕龍的武功已進步神速,加上他天生領悟力極高,已經直逼柳逸安,但是柳逸安亦非三腳貓。從年少他便是個武癡,自他努力鑽研武功後,就罕見對手,直到遇見玉書展,他才知道武功境界何其寬廣,於是又更潛心研武,如今他將畢生所學全數傳授給玉驕龍,只希望多少能給他一點幫助。
但是如今眼前這位與他身長同高的少年已有他七八成的功力,教他如何能不感動呢?然而感動之餘已沉浸在對招的快樂中;玉驕龍似乎也感受到柳逸安對武學癡迷的心情,便也認真地使出渾身解數以回報柳逸安。
雪漸漸落得多了,卻仍無法降低這兩個人此時沸騰的心情,他們對身外的一切已渾然不知覺,雖然無語,卻是以武交談。
玉驕龍遇上比自己強的柳逸安,雖自知不敵,但是也因頭一次體會到對打的快樂,讓他忘卻了平日的煩惱。
過招一陣,柳逸安突然覺得氣血攻心,胸腔頓時疼痛難忍……他企圖運氣調和,但卻徒勞無功,反而加速血液逆流,這使一向身子硬朗的他,心裡萌發了不祥之感。
幸好玉驕龍察覺得快,及時把擊出的一掌收回,但速度之快加上柳逸安並未間躲,還是硬生生地擊中柳逸安,只見他狀似痛苦不堪地跌坐雪地上,吐出一攤令人觸目驚心的鮮血!
這一幕嚇壞了玉驕龍,他心急地扶起柳逸安。
「世伯!有沒有大礙?我去幫你找大夫來!」雪地上那一地刺眼鮮血勾起了玉驕龍亡母的回憶,他開始慌亂了起來。
「莫急,世伯無礙了。」比起玉驕龍的疑惑,柳逸安自己才不可置信,剛才那撕裂的痛楚卻在吐了血後便消聲匿跡,彷彿從沒發生過一樣。
「世伯,是驕龍不好,得意忘形才會打中您的。」雖然柳逸安沒事,但是他的心裡卻蒙上一層陰影。他明明已收回了五成功力,為何世伯還會嚴重到吐血呢?
「你可別以為世怕變弱了,世伯是在讓你,你看得出來嗎?」柳逸安一面端了杯溫酒給玉驕龍暖身子,一面暗中運氣調息,然那劇痛平白無故地出現又消失,著實讓他擔心不已,他決定去查明原因。但為了不讓玉驕龍自責,還是笑著安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