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花兒
「我幹麼怪你們?」賀蘭呵呵的笑著,一派的好脾氣。
說實在的,他其實也沒立場怪人家啦,畢竟他的的確確是個冒牌貨。
也不能怪那個小姑娘把他當騙子嘍!
朱捕頭一聽,心裡就踏實了一點,「都是宋沛恩糊塗,居然把大人當作宵小,屬下一定會好好責備她。」
伴書插嘴道:「對對對,公子爺,一定要把她重重打幾棍,太不應該了嘛!」
居然把公子爺當騙子關起來,更罪大惡極的是,還裝神弄鬼的嚇得他屁滾尿流,有失尊嚴,所以一定要罰!
「宋沛恩?喔喔,你說那丫頭?責備倒是不用了啦,反正我也沒什麼損失,就不用急著怪她,而且八成是我沒說清楚,才讓她誤會了吧。」
原來那骨頭丫頭叫宋沛恩呀,這名字挺好的嘛。
伴書一聽公子爺居然不罰,一張臉馬上垮下來,偷偷的哀歎自己命不好。
「大人您真是明白事理!」朱捕頭連忙說:「說實在話,若真是要將宋沛恩革職查辦,屬下可得大傷腦筋了。」
「為什麼要大傷腦筋?」聽起來好像宋沛恩是個多麼了不得的人物,府衙缺她不可。
「大人,你剛到任可能不清楚。宋沛恩是府衙的仵作,是前任知縣上書請皇上破格任用的,她不但是當朝最年幼也是唯一的女仵作。
「別看她年紀小小,只要屍體到了她手裡,有任何古怪都能查得一清二楚。大人,你看這牢裡空無一人,如此整潔,還是這兩年的事。」
賀蘭奇道:「該不會是因為宋沛恩之能,所以無人敢犯案?」
「是可以這麼說。」朱捕頭笑著說,「宋沛恩兩年前正式上任後,的確使命案減少了許多。」
宋沛恩可是他們興國府衙之光,還常常外借到其他地方去辦案。
「她真的這麼行?真瞧不出來。」一個小姑娘而已,成天跟死人骨頭為伍,真難為她不感到害怕。
「她們宋家歷代都是仵作,接連出了好幾個優秀的人才,她的能力一半是祖傳、一半是努力來的。」說到這裡,朱捕頭忍不住搖搖頭,歎了一口氣,「可惜,天妒英才,唉。」
「怎麼?她死啦?」好端端的說起天妒英才,難道那骨頭丫頭因為誤抓了他,引咎去死了嗎?
沒這麼嚴重吧!
朱捕頭一愣,「她?不是不是,我是說她爹宋追終啦,一個盡忠職守的好人,可惜一家老小全逃不過那一關,全都死光了。」
賀蘭忍不住哈哈大笑,原來是他自己想錯了,宋沛恩還活得好好的,什麼引咎去死都是他自己想太多啦。
朱炎又是一愣,他真不明白,怎麼他說宋家全家死光光這等慘事,居然會逗得知縣大人開懷大笑?
「大人,宋家慘案,您應該也有耳聞才是吧?」他語氣已經有點見怪的意思,要不是因為他是上司,他早就出口斥喝了。
「宋家慘案?」他搖搖頭,「我沒聽過,是怎麼個慘法?」
朱捕頭曲起手指算了算,「七、八、九……對,九年前的事。有個被定罪的死刑犯越獄之後,因為恨極宋追終的驗屍證據將他定罪,所以將宋家十三口殺光,只有宋沛恩生還。」
賀蘭聞言立時收起笑容,皺眉道:「兇手可抓到了?」
朱炎搖搖頭,重重的歎了一口氣,「大人,宋沛恩遭此巨變,所以性情有些古怪,如果她有什麼冒犯的地方,還希望您多海涵,不要見怪。」
「性情古怪?怎麼個古怪法?」他好奇的問著。
賀蘭點點頭,他當然不會見怪呀,他這個人最看不得人家這麼淒慘了。
她小小年紀遭逢慘變,一定會有心理陰影,他既然是父母官,而且她又是他的屬下,他來關心、照顧一下也是理所當然的嘛!
朱炎搔搔頭,又說:「這個嘛!一時也說下清,總之就是不像一般姑娘家就是了。」
「是嗎?」賀蘭問:「應該關心關心她一下才對,你們都沒想過要照顧這個遺孤嗎?」
朱炎像是聽見了最不可思議的話似的,一臉愕然的說:「照顧?這個嘛,大家都有家累的,好像也不是很方便。而且宋沛恩真的有點奇怪,大伙也不知道怎麼跟她相處麻!」
「是嗎?這倒挺有趣的。」
聽起來,那丫頭的古怪似乎包括了拒人於千里之外。
不過她應該不是沒得救才對,她在樹林理挖骨頭的時候,不就跟他相談甚歡嗎?
但這個相談甚歡是賀蘭一相情願的想法,宋沛恩可從頭到尾都沒高興過呢。
☆☆☆☆☆☆☆☆☆☆☆☆☆☆☆☆☆☆☆☆☆☆
桌上有上好的龍井,四迭精緻的乾果蜜餞和糕餅,耳朵聽著精彩的說書。
靠在二樓窗邊的賀蘭一臉滿足又愉快的表情。
那邊說書先生說得興高采烈,伴書聽的聚精會神,但賀蘭的一雙眼睛卻不時在街上打轉著。
興國是大縣,城內非常的熱鬧,因為連年的豐收,因此百姓們都神情愉快,穿著整齊乾淨。
的確是一派歌舞昇平的太平景象。
「怪了!那是做什麼?」
他發現,怎麼街上的行人紛紛往兩邊避開,移動的動作從高處往下看,尤其明顯。
很快的,他發現了原因——
宋沛恩那嬌小的身影出現在人群裡,於是人潮主動的朝兩邊移開。
賀蘭驚訝的看著她用很快的速度跑到對面的燒餅店,過了一會懷裡抱著一包東西出來,又匆匆跑掉,鑽進了小巷子裡,消失不見。
剛好來幫他添水的店小二聽到他這麼說,於是探頭一看,笑著說:「這位公子,你外地來的,所以不曉得吧?」
「是呀!我從來沒見過這種事。」他手指著樓下已然恢復的人潮說道:「你有沒有看見?」
原來宋沛恩很適合來替大官開道!不用敲鑼打鼓大叫迴避,人群就會自動走避讓路。
店小二笑著說:「其實也沒什麼好奇怪的。那姑娘是咱們縣裡的仵作,天生是吃這行飯的,她從小在死人堆裡長大,聽說她在家裡養了許多鬼,所以才對死人的事這麼明白。」
賀蘭奇道:「哪有這種事?」
「公子,這種事是不能不信的。誰要是靠近她呀,一定會沾到晦氣,會倒霉的!還好小姑娘倒也懂事,知道自己邪氣人家己塵譯,也不跟人打交道。」
賀蘭一聽,忍不住有些火氣竄了上來,「這樣做不對吧?」
如果全城的人都這種想法,一起排擠她的話,難怪她要古里古怪了。
「公子,其實大家都知道這小姑娘可憐,說起來也慘啦!不過可憐是可憐,自己的身家性命還是要顧。」
店小二不知道面前的人是新任縣太爺,才毫不忌諱的跟他攀談了起來,否則他可不敢詆毀衙門裡的仵作。
「你說接近她會有倒霉的事發生?我可不信!」
伴書聽到這裡,忍不住插嘴,「公子爺,你別又不信邪了!這位大哥這麼說,一定是有原因的。」
想到那日被她那般裝神弄鬼的嚇唬,他就一肚子火。
「有什麼人因為她而遭到橫禍的嗎?」這宋沛恩也真是冤哪,她的身世、她的工作,居然讓她變成人家排擠的人。
「這麼說起來的話,倒是沒有啦。」店小二搔著頭笑道,「畢竟沒人敢靠近她,多跟她說幾句話呀。小姑娘平常都挑小巷子走,也不會讓人家撞見她,其實還挺乖的。今天是月初,所以她才會過來。」
「為什麼月初才會過來?」賀蘭好奇的問,不知不覺的,他心裡裝了滿滿的遺憾。
他覺得偏見真是很可怕的東西,一如朱捕頭對宋沛恩的專業稱讚有加,可是卻因這些鄉野怪談,對她敬而遠之。
「公子沒看見她剛剛進了燒餅鋪?小姑娘姓宋,跟賣燒餅的同宗,所以老宋肯做她生意,否則恐怕早給餓死了。」
賀蘭一聽,忍不住在桌上一拍,「太過分了!」
這宋沛恩怎麼說也是他衙門裡的人,他怎能任她被如此糟蹋呀!
看她一買就是一大堆的燒餅,恐怕是打算吃上好一陣時間,居然會慘到這種地步,他聽了都不忍心,而這些人居然看得下去。
店小二嚇了一跳,連忙說:「是是,是小的說錯話了,公子你別跟我計較呀!我阿三就是大嘴巴,淨說些不中聽的惹人生氣。」
伴書也幫腔道:「公子爺,你也不能怪他們,大家心裡害怕那也是沒辦法的事。」
「怕什麼?不就是怕死?」賀蘭伸手指著自己的鼻子,大聲的說:「看清楚我的樣子,我現在就去接近宋沛恩,而且絕對不會死!」
他這麼一大聲嚷嚷,酒樓裡的所有人都愕然的看著他。
賀蘭跳上椅子,又說了一遍,「看著好了,我絕對不會有事的。」
他就不相信,宋沛恩真的有本事讓人遭禍!
伴書苦著臉,哀叫一聲,「公子爺,你怎麼又搞事啦!」
老爺跟夫人特地交代,叫他好好看著公子爺,要讓他低調行事,別惹任何人多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