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冷風傷月

第17頁 文 / 蘇緹(夏雨寒)

    「更何況他夜夜受盡折磨,真的夠了。」

    不,這不是她真正的爹娘說的,這一定是他演給她看的,要她消去復仇的心,繼續跟他雙宿雙飛。

    她才不會上當呢!

    「朱見雲,你給我起來!」她咬牙呼喚,看他仍緊閉著眼,乾脆拾腳踢他,「起來,別裝了。」

    他陡然睜開眼,大口地呼吸。黑暗中,他還看見夢裡的血腥,餘悸尤存。

    「朱見雲,你以為我會上當嗎?」她冷聲道。

    他的眼睛迅速凝聚焦距,終於聽到了她的聲音,看到了她。

    「可風?」他低喚,滿心的激動,她竟然來喚醒他的噩夢了。

    說著,他伸長手臂,將她往懷裡一拉。

    受驚的她下意識的掉落手上的匕首,等到她回過神時,早已被他壓在身下。

    他冰冷的唇激烈地吻著她的唇,大手用力地揉過她的曲線,雙臂緊緊地把她鉗制在懷裡,好像在尋求慰藉般。

    她為這樣的情勢轉變感到震驚,還有深深的沮喪,她是來殺他的,不是來讓他擁抱的。

    她激烈地掙扎,淚水泛出眼眶,好不容易推開他的唇,「放開我,我是來殺你的!」

    朱見雲陡然清醒。是啊!可風是來殺他的,不是來安慰做了噩夢的他,不是來提供溫暖的身軀驅走他心底的冰冷。

    深深歎了一口氣,他把臉埋在她的頸項間,深深吸取她的味道。

    他不想放開她啊!他多希望能一輩子這樣擁著她,可惜,無法如意。

    「就這樣讓我抱著你。」他低聲呢喃。

    「不行……」她硬著聲音,掙扎了一下,但他好重。

    「就這麼一下子,好嗎?」他沉重地歎口氣。

    在她掌下的胸膛,心臟仍有力地急速跳動,一股憐憫油然而生,他的夢魘還沒褪去嗎?

    「你……夢到了什麼?」她不自然地硬著嗓門問道。

    「我夢到了過去。」他苦澀地歎道。

    「夢到了過去的什麼?」

    「過去的血腥,我沾了滿手的鮮血。」他更緊經地抱住她,「永無止境的血海,你無法想像的痛苦。」

    「你從什麼時候開始夢見你曾犯的罪?」她故意忽略心中的悸動,嘲諷地說。

    「好久好久以前。」他抬起頭來,靜靜地凝望著在月光下閃亮的雙眸,「可風,今晚你是來殺我的吧?」

    她不回答。

    「那麼你今晚又失敗了。」他的聲音很平靜,似在為她歎息。

    「我改變主意,不殺你了。我已經明白,現在的你根本生不如死,夜夜做著被殺的噩夢,我為什麼要殺你,解救你的痛苦?」她冷著心腸道。

    他像被電觸到般,立刻放開她,退開身子,然後自嘲地低笑,「你說得沒錯,現在的我的確生不如死,你的不上的確比殺我更殘忍,但可風,你只真的是為了復仇不殺我,還是為了你捨不得殺我才找這個借口?」

    她的臉頓時慘白,心裡被重重一擊,「我……當然是為了讓你痛苦。」

    不!她死都不會承認的。

    「是的,我在黑夜裡痛苦,但在白天,我是個王爺,有足夠的權勢找一切樂子,包括女人,可風,你要眼睜睜地看著我享樂嗎?

    他突然改變態度,炫耀地道。

    想到他的懷裡將會有別的女人依偎,她就氣得顫抖起來,「你……你……」

    「你不願意?那你要怎麼阻止我?」他冷哼一聲,「我為什麼要這麼容忍你?你不過一逕想要我痛苦,想要我死,你的心裡只有復仇,我為什麼要守著你這樣的妻子,我大可找別的女人,為我傳宗接代,哄我開心。」

    「你……」她的眼裡冒出火花,厲聲道:「你敢!」

    「有什麼不敢?你別忘了,有什麼事是我做不出來的?我可是你口中的魔鬼,我隨時隨地可以變回魔鬼,只要我高興。」

    記憶中的魔鬼狂妄的叫囂著,怒火瞬間被點燃,她撈起掉落的短劍,「那倒不如我現在殺了你,讓你成不魔鬼吧?」她冷笑,「你以為我有這麼好激的嗎?」

    她把短劍手回袖中。「想玩女人,你儘管去玩;想生孩子,你儘管去生,我會很樂意把你的女人、孩子一個個殺掉,讓你痛不欲生!」翻身下床,她就要離去。

    「可風!」

    她站住腳,不回頭地問:「什麼事?」

    「我想知道,如果我們之間沒有仇恨,那你想……我們會是怎麼樣的夫妻?」

    會是對人人稱羨的夫妻,人人愛戴尊敬的王爺和王妃!但那是夢,永遠不可能實現的夢。

    「沒有如果,任何想像都無法改變我們是仇人的事實。」她瀟灑地拂袖轉身,打開窗子躍了出去,迅速沒了身影。

    飛雪乘機落了進來,淹沒了希望。

    城東土地廟,成安苦悶地喝著酒,醉茫的雙眼盯著燃燒的烈焰。烈焰裡,有他思慕多年的佳人笑靨,那麼的美,那麼的柔。

    「師妹?」他輕喚一聲,茫然地朝她伸出手,但驀然他慘叫一聲痛,被活灼到,縮了回來。

    現在烈焰裡不只有他師妹,還有那長得道貌岸然的朱見雲,他們相視而笑,眼波流轉間皆是柔情。

    「混帳!」一壺酒往烈焰砸去,轟的一聲,助長了火勢。

    他看著,暗暗地發誓,「我絕對不能讓這種事發生!誰?」

    屋外有腳步聲傳來。

    聽來像是師妹?

    莫非她真的殺了朱見雲?

    他急忙迎了出去,佇立在門外的確是一身黑衣裝束的師妹——秦可風。但她兩手空空,沒有帶來他想要的「人頭」。

    「進來吧!」他按捺下懷疑,讓開身子,在她進門後,合上廟門,「事情辦完了嗎?」

    她心虛地撇開臉,「我有一個更好方法,比殺了他還要更令他痛苦。」

    這麼說,就是還沒動手了?他冷哼一聲,「什麼樣都不比他直接用那條賤命來償還更好。」

    她的臉倏地慘白,「不!他現在每夜都做著被殺的噩夢,每天都睡不好,讓他這樣活著,每晚受冤魂的騷擾,讓他痛不欲生,這樣才是最好的報仇。」

    他的臉馬上猙獰起來,「你怎麼知道他現在每夜做著噩夢?」他鄙夷地睨著她,「難道你這幾天報仇都報到他的床上去了?」

    她心虛地想到,不久前,她還被朱見雲強壓在身下……

    「被我說中?」他冷冷地看著她,「你真是太不知羞恥,竟忘了父母親的血海深仇,跟敵人同床共枕,還一副歡喜的模樣,我真的錯看你了。」

    「不,師兄,不是這樣的!」她猛搖著頭。

    「不然是怎麼樣?我今天終於看清你了,你是個蕩婦、是個淫娃、是個有富貴榮華享受,就忘了貧賤、就忘了仇恨的賤人!」他唾棄地罵道。

    「不,我不是,我只是覺得讓他痛不欲生比殺了他更好。」她不敢直視著他。

    「是不錯的法子。但有需要讓他當王爺,繼續大搖大擺地活著嗎?你盡可以把他抓出來,關在山洞裡、水牢裡、山谷底,讓他餓肚子,餵他吃師娘的毒藥,讓螞蟻在他身上爬,這不是更教他痛不欲生嗎?」他陰狠的建議道。

    她聽了倒退數步,她終於見識到大師兄的狠毒。

    「你的臉色何必這麼震驚?我只是提供更好的方法,難道你不認為這樣的報復更好嗎?」他說得面不改色。

    如果,是還沒認識「曉過」的可風,或許她會同意他的說法;但現在的她,沒辦法想像朱見雲承受這樣的酷刑。

    她……不忍心啊!

    「師妹,你倒是說話呀!」他咄咄逼人。

    可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莫非你狠不下心?還是你根本不想報仇,想跟朱見雲那個殺人魔王雙宿雙飛?」他步步進逼。

    她只能步步後退,猛搖著頭。

    「秦可風,你自己倒是說說看,你是不是對那個朱見雲餘情未了?」

    「不!我沒有。」

    「沒有的話,就殺了他,為伯父伯母報仇,再不然,就把他抓了來,日夜的折磨他,你說,哪一種比較好?」他冷血地逼迫她。

    她偏開頭,不說一句,如果可以的話,她兩個都不選。

    「好,我明白了,你下不了手是吧!那我替你下手。」

    說著,他轉身就要走。

    她急忙拉住他,「不要!」雖然大師兄比她好,但與其由他動手,還不如她自己動手,她不希望她師兄手染血腥。

    「你要自己動手?」他轉頭斜睨著她問。

    她悲哀地點頭。朱見雲的命,只能由她來取。

    「好,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明天他要在洛水之濱辦超度法會,你下手殺他,否則,我會親自動手,明白嗎?」

    她緩緩地點頭。

    在那一瞬間,她有了決定,一個可以讓他們兩人解脫的方法。

    第十章重生

    薄霧濃雲愁永晝,瑞腦銷金獸。

    佳節又重陽,玉枕紗櫥,半夜涼初透。

    東籬把酒黃昏後,有暗香盈袖。

    莫道不銷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

    ——《醉花蔭》·李清照

    在洛水之濱,今日,一片喧嚷聲。

    在昶王的主持下,超度大會隆重地展開,各方百姓蜂擁而來,想來瞻仰這位仁慈的王爺,想來看看這位隱居多年的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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