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孟沅
「不會吧!該不會又是你的微積分……」杜若琴小心翼翼的臆測著,她這個好朋友什麼都很優秀,唯獨拿微積分沒轍。
「就是那該死的微積分,那可真是一份永生難忘的禮物啊!你知道嗎?我在生日那天收到成績單,打開一看——天啊!那該死的教授竟然以五十八分高分當掉我,我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簡直嘔到極點了!」夏婕咬牙切齒憤恨的說道。
「真的是很悲慘的生日。」杜若琴不知道如何安慰夏婕,只能投以一個同情的眼神。
「這還不是最可惡的,後來我怎麼都不相信會五十八分被當,還去找那老教授評理,要求重新批閱考卷,你知道他說什麼嗎?」夏婕雙拳緊握,一副怒髮衝冠的模樣,好像想把人活活大卸八塊,以解滿腔的怨恨。
「說什麼?」杜若琴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害怕一不小心失言,就引爆好友那蓄勢待發的怒氣,遭受到無妄之災。
「那死老頭竟然說因為特別喜歡我,所以把我多留一學期陪他。」夏婕想到此,便怒不可遏的用力拍了下桌面。
整個教室頓時鴉雀無聲,數十道目光同時射向發出巨響的個體。
眾目睽睽之下,夏婕這才恢復理智,知道自己犯了一個多麼可恥的錯誤,她羞赧到極點,恨不得挖個洞立刻跳下去,不然可能會被那溢滿的羞恥感所滅頂。
「咳咳!」台上的老師挪了下鼻樑上的厚重眼鏡,輕咳兩聲舒暢一下喉嚨,打破這令人尷尬的沉默。
「這位同學,請問你對老師上課的內容有什麼不滿的地方嗎?可以直接說出來,不用拍桌子抗議。」唉!這年頭要混口飯吃真難,老師也不再是什麼鐵飯碗的工作,必須處處去迎合那些小毛頭,否則一不小心被烙上什麼體罰、性騷擾的標記,恐怕就要永世不得超生,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我……我……」夏婕支支吾吾的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她心虛地瞄向旁邊的杜若琴,努力的釋放出求救的眼波。
「老師,夏婕同學並不是在抗議,而是聽了老師那猶如醍醐灌頂般的上課內容,覺得內心深受感動,而不自覺的拍案叫好啊!請老師原諒她那潛意識下的舉動。」杜若琴收到那強烈的SOS訊號,腦中迅速的思索著錦囊妙計。她搬出官方的那套諂媚本領,依照她過去在系學會的三年經驗看來,此計不出則已,一出驚人,即使是再剛正不阿的人,聽到了都會在心裡暗自竊喜而心軟。
果然不出「女諸葛」杜若琴所料,台上的老師聽到後果然是一副暈陶陶的模樣。
「咳,原來是這樣喔!下次小心不要再犯了。」老師收歛起陶然的神情,故作正經的樣子。
「是。」夏婕猛點頭的允諾。解決了這個可恥的危機後,夏婕轉向身旁的好友,虛弱的向她道謝。
「唷,好朋友還謝什麼,倒是沒想到小婕你的魅力還真是無遠弗屆,老少咸宜呢!」杜若琴看見好友這個模樣,使出反向的安慰法來激勵她。
「什麼意思?」夏婕又怎會聽不出她的言下之意,交到這種朋友真不知該哭還是該笑。雖然說她是極力想安慰自己,但若不是知悉她甚深,這種安慰法鐵定被誤認為落井下石。
言「我說乾脆將那老教授編為2000號的愛慕者算了。」杜若琴不怕死的繼續說。聲音才落下,便看見夏婕那雙魔爪伸了過來,在她的大腿上留下紅色的五指印。
情「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小「哎喲——小人不敢。」
說兩人同時嘻笑了出來。
獨「那你打算怎麼辦呢?」杜若琴提到了核心問題。
家「還能怎麼辦呢?只能三修微積分羅。都已經大四了,年年拿書卷獎的我可不想因為這科而延畢,那將是我一輩子的恥辱。」夏婕頓時像極了一顆洩了氣的皮球。
「別這樣悲觀嘛,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聽學弟妹說今年來了一位新老師,菜鳥教師說不定比較好過。」杜若琴將最新的消息告訴夏婕,她的資訊網極為四通八達。
「也只能這樣了。」夏婕滿臉怨懟,無奈的表示。
***
慵懶的午後,校園裡熙熙攘攘的學生正恣意的享受著屬於他們這個年輕歲月中所應有的歡笑,但有一個人可不然——
夏婕伸伸懶腰,打了一個不文雅的呵欠,嘴中不停的咒罵著:「這麼好的天氣偏偏要去上那該死乏味的微積分,微積、微積,乃危機是也。」
正罵得順口時,後面突然伸出一隻手掌輕拍在她圓潤的肩上,讓她驚跳了起來。
不會吧?那麼倒霉?當場被老師逮個正著,這下准完蛋了嘛!阿彌陀佛、聖母瑪麗亞、耶穌基督……夏婕緩緩轉過身,一個頎長的身影黑壓壓地擋住她的視線。
為避免被老師認出而得擔上「譭謗微積分」的滔天大罪,她不自然地低著頭,只用眼角那一絲絲餘光偷偷地瞄著來人。
第2章(2)
「對不起,請問502教室在哪兒?」易天堯清了清喉嚨,非常有禮貌的問道。
這位同學是怎麼回事,地上有黃金嗎?易天堯盯著死命低著頭的夏婕,心中感到一陣莫名其妙。他不過是想問路而已,不懂這位同學的反應為什麼這麼大,像個做錯事的小孩一樣,一直把頭壓得低低的。
咦?夏婕幾乎懷疑自己是否得了幻聽症,沒有聽到老師一連串的責罵聲,反倒是簡短的一句話。頓時,她將眼前這位仁兄與腦中幻想的禿頭微積分教授一分為二。啊哈哈,只是問路而已。害她擔心受怕整整一分鐘!
夏婕弄清楚來者的意圖後,原本歉然的表情倏地轉換成凶神惡煞,她抬起頭來罵道:「問路就問路,無緣無故幹嘛嚇人?」她得瞧瞧對方是何長相,竟在太歲頭上動土,沒事拿她尋開心。
易天堯卻是一臉無辜,心中滿是問號,搞不清目前的狀況。他不過是想問路罷了,怎麼沒來由地招來惡罵。為什麼他總是這麼倒霉呢?受聘於西華大學不久,才來過兩次校園,兩次而已喲,竟不約而同都被劈頭數落一頓,他究竟招誰惹誰了啊?
夏婕打量起易天堯來,竟有股好熟悉的感覺,這人似乎在哪兒見過。
「我咧……2000號,是你!?」夏婕搜尋著模糊的記憶,竟率先認出易天堯,順口大喊出他的編號。
「還真是有緣呢!」夏婕乾笑了兩聲,今天到底是啥倒霉的日子啊!早上才在課堂上出糗,現在又遇到上次那個被自己誤認為追求者的路人甲,唉唉,世界竟然這麼小嗎?回家非得洗個柚子葉澡來驅除霉運了。
聽她的語氣,他們似乎曾見過面,可是他怎麼想不起來呢?易天堯遲鈍地問:「請問你是……」他看著她的臉,努力尋找吻合的資料,卻還是徒勞無功。
不會吧!?自小到大,男人對她必是過目不忘,為何獨獨這2000號是個例外?這讓夏婕的自信心大受打擊,她壓根兒沒料到這地球上竟然有男人見過她自負極致的容顏後,居然會沒印象。不過如果2000號是想裝蒜以博取她的青睞,這招老套了,她才不上當呢!
「仔仔細細看我一遍,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夏婕氣結地道。並不是她過度自戀,而是純粹就實際事實考量,她的確有過人之處,追求者有如過江之鯽、源源不絕。她對追求者隨見隨忘是理所當然的事,不然她就不用準備筆記本登錄所有追求者的資料;反倒是沒有任何人在看過她的絕美容顏後會毫無殘留印象的。
如果2000號真的想不起來——夏婕在心中臭罵道:那你就一輩子失憶好了!
他應該認識她嗎?易天堯不解地搔了搔頭。
她只及他的肩高,長得白白淨淨的,有眼睛有嘴巴,但——全天下的女人全長得這副模樣啊!她是他的誰啊?親戚?朋友?此時此刻易天堯只想翻找傳承十八代的祖譜和保留二十五年的通訊錄;眼前的女子究竟與他是何關係,他應該認識她嗎?
易天堯愣愣地搖了搖頭,他對她根本毫無印象。
夏婕蹙眉瞪向眼前的大木頭、二楞子、呆頭鵝,他的五官平凡到找不出一絲特點,長相更是矬得不得了,就是那種費盡眼力多看十次也會忘記的樣子,充其量可搬上檯面的只有那頎長挺拔的身材,勉強給人鶴立雞群的錯覺罷了。
這種平凡到極致的男人竟然會不認得她——系花咧,她夏婕可是遠近馳名的大美女呀!可恨的是,她反而對平凡到不得了的2000號留下深刻印象。就是那次可恥的邂逅,她誤認他為追求者的丟臉事跡,這是讓她之所以記得他的主要原因。唉!那實在是令人難忘、抹煞不去的污點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