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俞飛
小雪笑嘻嘻地說:「我還沒出聲,王伯伯怎麼知道我來了?」
哈赤兒也走到王瞎子跟前,盯著他空洞無神的眼睛,笑問:「有時可真懷疑你到底是不是瞎子?」
王瞎子笑道:「這位是哈大爺吧?小雪是我的財神爺。她一來,我就聽到銅板兒響叮噹,哪用得著出聲?否則我要是光侍候這些白聽書的客官們,恐怕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旁邊幾桌客人無不尷尬地笑了笑,哈赤兒更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其中一桌的客人怒道:「臭瞎子,竟敢尋爺兒們開心?老子不耐煩聽你說廢話,給我滾出去!」
王瞎子還沒說話,小雪卻已拍桌而起,「王伯伯的說書是京城一絕,三位要是沒銀子捧場,安安靜靜坐著就是,王伯伯倒不會趕人的!」
「臭丫頭,敢教訓老子們!」三人立時拔刀而起,三柄鋼刀直劈了過來。
小雪倒也毫不畏懼,板凳一立,架住了一柄鋼刀,但其餘兩柄鋼刀,看樣子卻是如何也躲不過了。
哈赤兒和謝景升大驚失色,正要搶上救援,卻突然聽到三聲輕響,三柄鋼刀居然平空而斷,三名大漢更如斷線紙鳶般破窗而出,倒飛了出去。
眾人大驚之餘,紛紛奔跑逃竄,霎時之間,整座茶館樓上只剩小雪三人、王瞎子和一桌嚇得瑟縮發抖的老少二人。
謝景升見多識廣,知道有人援手,朗聲道:「不知哪位英雄相助,可否現身一見?」
小雪好奇地問:「是有人幫忙嗎?」
謝景升看著釘在牆上的三根筷子,駭然道:「嗯!而且武功高絕!」
「他既然幫了我們,為什麼不肯出來見面?藏頭露尾的,只怕不是好東西.……」
「小雪,不許亂說。」謝景升瞪了她一眼,教訓道:「世外高人,大多性子獨特。他既不願意相見,必有深意,怎麼可以胡亂批評?」
小雲吐了吐舌頭,對王瞎子說:「王伯伯,對不起喔!又把你的客人嚇跑了。」
「那正好!瞎子今兒個單單侍候大小姐一人聽書。」王瞎子絲毫不以為意地笑道。「反正那些人聽了也不給錢,走了最好。」
倒是哈赤兒忍不住埋怨道:「和你這丫頭出來,沒一次不惹事的!你要是碰傷了一點,要老哈怎麼和軍門交代?」
「不是沒事嗎?老是婆婆媽媽的,跟個姑娘似的。」小雪滿不在乎,見桌上有酒,拿起來便喝。
哈赤兒被氣得說不出來,謝景升無奈勸道:「小雪,你好歹也是姑娘家,大聲說話、大口喝酒,哪裡像個女孩子?」
小雪替兩人各斟了一杯酒,笑嘻嘻地說:「我以後要幫爺爺打仗,本來就該像個男子漢啊!哈叔叔、謝叔叔,我敬你們一杯。」
王瞎子忍不住笑道:「原來小雪還是個好酒的姑娘。」
哈赤兒歎了口氣,拿起酒杯一飲而盡,笑罵:「這野丫頭成天和營裡的弟兄喝酒吃肉,酒量倒真是不差。」
小雪又喝了一杯,才問王瞎子:「王伯伯今天還是要說三國嗎?」
「不了,今日瞎子打算說個新鮮的故事。」王瞎子空洞洞的眼神有意無意地「望」向那一老一少,幽幽地說。「近來江湖上出現個了不起的豪俠,人稱『銀貂』邊沁,當真是名揚四海、威震八方!」
「『銀貂』邊沁,我怎麼沒聽過?」小雪好奇地問。
「小姑娘沒聽過的事可多著哩!」王瞎子哈哈一笑,續道:「你大概也沒聽過丐幫吧?」
「當然聽過!哈叔叔說丐幫是天下第一大幫,幫中人才輩出,而且幫眾總是行俠仗義、濟弱扶傾,相當了不起呢!」小雪得意洋洋地說。
哈赤兒接口道:「這丫頭不愛聽風花雪月,老纏著老謝和我說些戰陣之事、江湖軼聞。這些武林典故她還真懂得不少!」
「將們虎女,果然不同流俗。」王瞎子稱讚了小雪一句,隨即歎道:「丐幫雖然是天下第一大幫,但是老幫主十年前去世後,幫中誰也不服誰,遲遲推不出一位新幫主來。可惜偌大一個丐幫,由於群龍無首,弄得四分五裂,不復昔日威風。兩年前,一位少年於丐幫衡陽大會上,連敗丐幫十長老、闖過打狗陣,繼任為新任幫主。」
小雪聽得興味盎然,忙問:「這位少年是誰?」
「他就是我待會兒要說的『銀貂』邊沁了。」王瞎子清了清嗓子,慢條斯理地說:「邊沁就任幫主時,不過才十九歲,但他是天生的武學奇才,一身本事,江湖上少有敵手。」
小雪聽得悠然神往,正想再問,忽見秦三急急忙忙衝上樓,大叫:「大小姐,你還不快回去?南軍門知道你又溜了出來,大發雷霆,正派人四處找你哩!」
小雪嚇了一跳,酒也不喝了,將一錠銀子拋在王瞎子桌上,說道:「王伯伯的書說得真好,不過我今兒個有事,下回再來聽。」一溜煙地衝下樓去。
「還說不怕?這下跑得比風還快!」謝景升搖頭莞爾一笑,正要和哈赤兒相偕離去,卻突然被一人叫住。
「謝兄弟,別來無恙否?」
謝景升循聲看去,原來是適才一陣打鬥後,仍舊還留在茶館中的老者。「閣下是……」
「二十多年不見,謝兄弟英風如昔,蕭笑文卻是垂垂老矣,難怪謝兄弟認不得蕭某了。」
「原來是鐵膽御史蕭大人,小弟可想死你了!」謝景升認出他來,一陣激動,緊緊抱住了他。
「過往雲煙,還提他做什麼?南軍門現下可好?」蕭笑文淡淡一笑。
「好!軍門看到你一定開心得很,我馬上帶你去見他!」謝景升一把拉住他的手,就要起身。
「那這位兄弟呢?他似乎喝醉酒了?」哈赤兒指了指和蕭笑文同桌、伏案而眠的年輕人。
蕭笑文微笑道:「他居無定所、天下為家,你不用替他擔心了。」
哈赤兒也是豪爽之人,大笑道:「我是怕這只醉貓出事,蕭先生既然不擔心,那咱們就見軍門去!」
王瞎子等眾人全都離開後,突然走到年輕人跟前,恭恭敬敬地問候道:「幫主。」
年輕人緩緩地睜開眼睛,「你知道我來了?」
「適才那招『飛雲袖』,天底下除了幫主,還有誰使得出來?」王瞎子仍舊一臉恭敬,微笑道:「王瞎子眼睛雖瞎,耳朵卻還馬馬虎虎派得上用場。」
「你聽力驚人,吹捧的本事更是一流。」年輕人似乎醉態可掬,但一雙眼睛卻亮若寒星,淡淡地說:「你剛才把我說得猶似三頭六臂,邊沁臉皮雖厚,可還真有些坐不下去了。」
「有這樣的事,瞎子才敢說這樣的話,幫主英雄俠義,天下誰不景仰?」
「坐下喝酒吧!要你別說,你倒愈說愈起勁?」
王瞎子依言摸索著板凳坐下,笑道:「瞎子這些年靠說書討飯吃,可還真有些改不過來。」
邊沁替王瞎子斟了一杯酒,緩緩地說:「你是幫中輩分最高的十袋長老,這些年來隱居京城,完全不過問幫中事務,大夥兒請不動你,我這幫主只得親身走一趟了。」
「前些年丐幫紛紛擾擾,瞎子不想蹬這渾水,這兩年丐幫有幫主領導,風生水起、好生興旺,更用不著瞎子這殘餘之人了。」王瞎子接過酒杯,一飲而盡。「何況瞎子在京城還有未了之事。」
「是為了那位叫小雪的姑娘吧?」
王瞎子一愣,「原來幫主已經知道了?」
「我只是奇怪,你居然會願意為了一個小姑娘滯京五年?」邊沁說話間,已連飲五杯醇酒。「小雪剛剛使出的那招『遮天手』,是你教她的吧?」
「那些地痞流氓武功平平,小雪擋得住一刀,倒也沒什麼了不起,只是屬下有一事不明……」
「什麼事?」
「這些年我聽江湖上傳頌幫主事跡,知道幫主行俠仗義,武林同道無不佩服。只是幫主武功驚人,從來沒人能在你手下走上十招,為何對付這般跳樑小丑,競使出『飛雲袖』如此絕學?」
邊沁臉一紅,適才自己情急關心,出手不假思索,競給這盲丐瞧破。「這、這工夫我初學乍練,總得試試身手。」
王瞎子似笑非笑地說:「是嗎?我還以為瀟灑不羈的丐幫幫主,對我這小徒起了他樣心思。」
邊沁聞言,險些被酒嗆到,微慍道:「她不過是個黃毛丫頭,我能有什麼心思?」
「瞎子眼睛看不見,如何知道?不過我這女徒弟聰明活潑、豪爽大方,倒真是人見人愛,幫主就算喜歡上她,瞎子也不會感到意外的。」王瞎子慢條斯理地說。
邊沁見這老丐東拉西扯、談笑晏晏,又好氣又好笑,淡淡地說:「你別瞎猜了。我和小雪曾有過一面之緣,她還叫過我一聲大哥,我自然得照應她……」緩緩地說起當年杭州城外相遇之事。
「原來如此!難怪幫主方才會吩咐酸秀才,要他好好教導小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