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貓子
「能給就給,有什麼不好?人活著都不該太計較。」柳若顏理直地道。
長孫義一笑,轉頭對餘怒未息的向雲攸道:「雲攸!若顏都這麼說了,就放過他一次吧!」
向雲攸深深地望了她一眼,鬆手將李承漢一推,喝道:「滾!」
踉蹌摔倒在地的李承漢一得到自由,當然頭也不敢回,連滾帶爬的就逃出醉君樓,惹來一堂哄笑。看來,他今後是不會再光臨這醉君樓,也不敢再來了。
柳若顏和向雲攸的眸光又鎖住彼此,但她卻先別開眼神,沒對他說什麼,只是逕自朝內院走去。
***
倚在窗口的柳若顏不發一語,淡淡垂首,讓人看不清她的思緒。
跟在她身後的向雲攸和長孫義停在她的房門口,明白她是被那該死萬遍的李承漢所影響,在那兒傷心難過了。
「若顏讓你去安慰吧!」長孫義在向雲攸耳邊扔下一句話,讓他沒來得及抗議便自己拍拍屁股走了。
向雲攸愕然的看著長孫義消失的背影,才輕輕的歎了口氣轉回頭,再度望向柳若顏。
小翠一見他踏入房門,就對柳若顏道:「小姐!我去沏壺熱茶。」
越過向雲攸身旁時,她又小聲地道:「小姐就拜託你了。」
向雲攸又是一怔,雖奇怪怎麼所有的人都認為該是他安慰若顏,卻沒有抗拒這份使命。
他走到她身旁,柔聲地道:「別難過了。」
「我沒有,置身青樓,這是難免會發生的事,不過那公子說的話也的確是世人對我的看法。」她感覺委屈,再也忍不住地讓淚奪眶而出。
「你知道至少我和長孫義不是那樣看你。」他心疼地替她抹去淚痕。
「我很感激……」雖然這麼說,她卻止不住淚。她從來沒有這樣放縱過自己的情緒,這麼多年了,又何嘗沒聽過更不堪的閒言閒語,每當她忍住難過暗自舔舐完傷口,不久又會有人忙不迭地在她的心上劃一刀。
該看開、該習慣的不是嗎?她無從選擇。只是他來得太快,她連舔舐傷口的時間都沒有,淚便決堤了。
驀然間,向雲攸將她擁入懷中緊緊不放。
柳若顏一愣,瞬間安心化為串串淚珠傾巢而出,她將臉埋在他寬闊的胸膛,縱容自己貪戀他這一刻的憐惜溫暖。是不是同情她並不在乎,她只想記住被他擁著的滋味,將來才可以想念……
不知過了多久,她淚停了;他僵直的放開她,兩人皆尷尬無語。
「雲攸,我不會會錯意的,我知道你只是在安慰我。」終究還是她先打破沉默,不想讓他為難。
「不只是安慰!」他馬上啞著聲音反駁。
柳若顏愣愣的思索著他話中的意味,不只是安慰?那麼……
「你——」
向雲攸倏地打斷她的話:「皇上要見你。」這本來是他今天來醉君樓見她的原因。他是希望讓她有心理準備,免得皇上突兀的來訪讓她不知所措。
「皇上要見我?」她怔愕地瞪著他,幾乎要以為他之前的話是自己的錯覺,但她深切的知道那不是,而他怎能就這樣若無其事的轉移話題?
是他後悔對她這麼說?她不禁一陣心痛,難道他不明白給了希望,又將之毀滅有多殘酷嗎?
「皇上聽到你的傳聞,決意要訪今年的花國狀元。」他別開她詢問的眼,看向窗外。他怎能告訴她,他只是想起病弱的亦柔那對淒楚的眼眸和……顏若。
「喔。」她漫應,心卻像被掏空了。
「你明白我說的話嗎?」他見她有些恍惚,擔心地問。
言柳若顏牽動嘴角,以他幾乎不曾見過的冷漠神情笑了起來。「我明白,皇上要見我對吧!因為我是青樓中的花狀元。」
情她的聲音有一絲悲哀、有難掩的自嘲。天下的男子誰不想見她呢?只因她那花國狀元之名,就連當今聖上也想瞧瞧青樓中的女子有何特別,何以稱狀元。
小「若顏……」他因她怪異的反應而有些驚慌。
說「雲攸,我累了,你回去吧!」她疲倦的別開眼,背著身對他說道。
獨「小姐!茶來了。」小翠原本立於門外,聽她這麼一說趕緊進了房。
家「小翠,你替我送客。」她淡淡地吩咐。
小翠的眼神來回飄轉,不解的望著兩人,不懂他們之間為什麼突然顯得生疏,但小姐看來是真的是疲憊不堪,是極需要休息。
「公子!您請回吧!」她只好對向雲攸道。
向雲攸立於原地良久,目光炯炯地鎖著柳若顏的背影,彷彿想從她那失了元氣的身軀看出個明白,卻終究沒有。他心下一歎,轉身離去。
第5章(2)
「小姐!向公子走遠了。」
柳若顏因小翠的話而緩緩轉回頭,從門口望向迴廊,怔怔地看著。
走遠了……還會回來嗎?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希望他再回來,心再也不復當初的從容自得,認識他以後,她更覺得自己悲哀了。陷落的心已找不回,或許他別再來、別再加深她的痛楚,才是好的吧!
明知會有這種結果,她防備得那樣辛苦,為什麼還是避不開這場情債?
「小姐!為什麼不讓向公子多陪你一會兒?」小翠看著她的神情歎息,小姐明明渴望向公子陪伴,卻還是要他走,她實在不明白為什麼。
其實她早看出小姐有多在意向雲攸,所以她才會老是替他們製造獨處的機會,要是向公子能替小姐贖身不就太好了嗎?可是小姐卻……
「欠欠拖拖總是情,倩債亦是債;何時欠下,何時該還,拖欠惹得心煩……」
「小姐!你說的話我不懂!」小翠疑惑地皺起眉頭。小姐是在回答她的問話吧!可是說得又讓她的小腦袋瓜難以明白呀!
柳若顏移開目光,似笑非笑地一歎,「長大些,你就明白了。」
***
夏菊端著一碗她細火慢熬的藥汁,小心翼翼地走入莫亦柔的房間,要是灑了,她六個時辰的苦心就白費了。
「少爺真奇怪!」但她的嘴巴還是得空可以說話。
「雲攸又出去了嗎?」躺在床上的莫亦柔問。
前一陣子他突然守在家裡,她還在擔心是自己的話拖住他,還好這兩天他總算又比較常出門了。
夏菊將藥汁輕輕的擱置在桌上,才走向莫亦柔將她攙扶坐起,將繡枕靠在她身後。「不是,少爺沒出去。」
夫人最近的身體愈來愈不好,連下床都有些困難,讓她好擔心,偏偏少爺來看她的時候,夫人又會裝出無恙的樣子,讓少爺以為她很好,不然,少爺會多陪夫人的。
夏菊在心底歎氣,實在不能瞭解夫人的心思。有哪個做妻子的會希望丈夫對自己置之不理?
「雲攸沒出去?」
夏菊點頭,「少爺這兩天都把自己關在書房裡,哪有出去……實在好奇怪!」她拿起藥汁吹涼喂莫亦柔。
莫亦柔因藥汁的苦澀而皺起眉頭,伸手推開夏菊手上的碗,「那有什麼好奇怪?」她覺得有點好笑,雲攸常出門夏菊說他不該,這會兒他留在家裡卻被她說奇怪?
「夫人!這藥我熬了好幾個時辰呢!你怎麼能只喝一口?人家都說良藥苦口,你就忍著點這藥味嘛!」見莫亦柔遲疑卻妥協的又喝下移到她唇邊的那一匙藥汁,夏菊又接著說道:「少爺是很奇怪,這兩天他關在書房,就直盯著一幅畫瞧,好像走火入魔似的,連老夫人都在擔心呢!能說不奇怪嗎?」
「是這樣嗎?」莫亦柔輕咳出聲,那是有點不尋常。
「我怎麼會騙夫人。」夏菊趕緊放下藥碗替她撫胸順氣,見她好了些才又拿起碗要餵她藥汁。
莫亦柔搖頭。「不喝了,我這身體我自己明白,喝再多的藥也於事無補。」
「夫人!不喝藥不行的!」夏菊不贊同地抗議。於事無補總也不能將病體棄之不管,什麼法子都不試了呀!
「別說了,扶我下床,我要去見雲攸。」
「夫人!您這身體怎麼能下床,大夫都已經說不許了,還是我去請少爺來吧!」夏菊驚恐的猛搖頭,要是夫人有個閃失,她怎麼對少爺交代?
「不許,就要我在這病榻上了卻殘生嗎?扶我去見雲攸!」莫亦柔口氣雖虛弱,卻是不容拒絕的命令。她很清楚自己還有多少時間……
***
聽到書房的門被輕聲推開,向雲攸卻沒有轉移自己的目光。
莫亦柔循著他的眸光望去,目光便落在牆上那幅筆觸細膩的山水畫上,那並不是雲攸的風格,看來是某人隨興所至的難得之作。
她評賞的視線最後停在那落款上,原來……
「看畫比看人好嗎?」
向雲攸驀然回過神來,迎向妻子那帶著笑意的眸光,馬上起身去扶她坐下。
「你身體好些了嗎?」他關心的打量她,只見她臉色似乎更蒼白了些,不過她說話的樣子讓他安下不少心。
「還好,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莫亦柔說著,一邊用眼神阻止夏菊要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