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湛清

    自從旭予走後，旭予的大哥雖然努力學習經營公司，卻沒有他那麼能獨當一面，所以他這個本已經退休的老頭又再度下海操持公司。他會老，有一天會過世，公司總是要留給這兩個兄弟的。他不希望旭予留在台灣不回去。

    「爸，你在看什麼？」閻旭予的聲音打斷他的冥想。

    閻肅勻差點被兒子嚇到跳起來。「我我……我哪有幹麼？我是來看看這丫頭有沒有亂煮。」

    他看到芙寧發現他時臉上露出的頑皮笑容，不禁紅了老臉。唉呀，偷看被發現，真是糗。

    「粥煮好了，等一下就可以吃飯了。」芙寧將熱騰騰的稀飯端出來，沒兩下就把一桌子小菜張羅上桌。

    「出去買來吃就好，你何必這麼早起床？你應該多睡，有事情叫我做就好了。」閻旭予半責備地說，主要是考慮到她懷孕的身體狀況，不希望她太勞累。

    昨天她在他懷中又哭又笑的，兩個人聊天、纏綿到很晚，沒想到一醒來就發現她已起床煮早餐了。

    「只是煮些稀飯，這些菜大多是現成的。「芙寧招呼閻老先生坐下，他雖不願給她好臉色看，卻也不能怎樣作怪。

    三個人吃著早餐，芙寧還邊問閻老先生一些有的沒的問題，而閻旭予一句話也不主動跟父親說。

    沒多久她先吃完了，收拾了自己的碗之後說：「我先走了，你們兩個慢慢吃。」

    「你要去哪？」閻旭予跟著起身。「我等一下要去公司加班，順便送你回去。還有，幫我跟維亞、羿絲她們說聲抱歉，沒有好好招待她們。」

    「維亞跟羿絲不會在意的。」芙寧揮了下手。「我想散步去搭公車，慢慢走回家。你陪陪爸，啊，可是你要加班，爸爸沒人陪……」

    「我不用人陪，我又不是小孩子！」閻肅勻可不被人安排來安排去的，他趕緊出聲抗議。

    「好吧，那我先走了，兩位再見。」芙寧揮了揮手就要走人。

    「真的不要我送嗎？」閻旭予再問一次。

    「不要。」她鄭重地說，然後壓低聲音。「對你爸好一點，有機會跟他談談，他總是你爸爸。再說他飛這麼遠來，在這部分已經算是先讓步了，你難道不能再嘗試看看？」

    閻旭予僵硬地點了點頭。「好，我知道了。」

    「那我走了，晚上你下班後，我可以陪你跟爸爸吃飯，或許請爸爸去道地的中餐館吃料理，你看如何？」

    「都聽你的，我會再打電話給你，回去後睡一覺吧，你昨天睡太少了。」他叮嚀著。

    「好，遵命。」她笑著啄了他下巴一下，然後在他能捉住她之前閃人。

    芙寧走後，閻旭予只好又回去餐桌跟父親面面相覷。

    沉默維持了好一段時間，空氣裡面除了筷子敲到碗的聲音，就是咀嚼的聲音，然後就是冰凍的空氣了。

    「我吃飽了。」閻旭予將碗筷往前—推宣佈道。「我今天有些急件要處理，你想跟我去公司，還是到處走走逛逛？」

    「我來台灣是要叫你回美國的，難道你從來不曾想過要回家嗎？」閻肅勻發現兒子一點軟化的跡象都沒有，但是他不能這樣默默的走掉，不達成目的他這一趟不就白飛了？

    回去後肯定會被老婆給笑死，她老早勸他別來，還說旭予不會拋下台灣的事業回美國。但他偏不聽，硬要來這一趟。

    這下可好，兒子非但沒答應回家，連好臉色也沒有。

    「爸！」閻旭予將筷子一擺。「你知道剛剛芙寧走之前跟我說什麼嗎？」

    閻肅勻愣了一下，不明白為何話題忽然跳開。

    「說什麼？」他還是問。該不會是說他的壞話吧？他是對她說了些刻薄的話，但那丫頭也沒多禮貌啊！

    「她要我對你好一點，還說你飛那麼遠來很辛苦，她一直在體諒你、關心你，而你呢？對她一點都不客氣，你知不知道她是我老婆？是我心愛的女人？」閻旭予終究還是忍不住說了。

    他本想鐵心到底，乾脆在父親打道回美之前都沉默以對，可是芙寧的溫柔與包容讓他改變了主意。

    雖然她沒有誠惶誠恐地對父親唯命是從，但她是真的關心父親，這一點他看得出來。

    「她對我也沒多客氣，你怎麼不罵她？」閻肅勻被兒子數落，一點光彩也沒有，還是忍不住頂了回去。

    閻旭予歎了口氣。

    「你如果真的關心我，就該知道這個女人對我有多麼重要。我告訴你，如果不是她，如果當初在拉斯維加斯我沒有遇見她，我不知道現在的我會在哪裡。不過我是一點都沒慾望回去你的公司上班，這一點我早就知道的。如果沒有遇到她，我可能會過著沒有目標的生活，可能永遠都快樂不起來。這些你知道嗎？」

    看著兒子真摯的眼睛，那裡面厚實的感情讓閻肅勻開始思考，或許她也不是一無可取。

    「她真有那麼好嗎？你想結婚我可以幫你找對象……」

    「在遇到她之前我不想結婚。我整天只知道工作，失去了很多樂趣。芙寧是個很倒楣的人，可是她每次都能跌倒又爬起來，我看到一個女孩子能夠這樣面對自己的難題，老實說我有點汗顏。因為我一個大男人，光是你不關心我這件事就足夠把我擊倒，我連她的一半都不值！」

    「你老是說我不關心你，你問過我嗎？」閻肅勻這下真的抗議了。

    他慢慢的瞭解到兒子會喜歡戴芙寧是有他的理由，可是他並不是不關心自己的兒子。

    「問你？哈！你正眼看過我嗎？當我按照你的要求拿到碩士學位時，你看過我一眼，跟我說我很不錯嗎？當我把公司營業額提升了百分之五十時，你看過我一眼，跟我說我做得很不錯嗎？沒有。你的眼睛裡面只有大哥。」

    「他是你大哥，同樣都是我的兒子，他沒有你爭氣，我自然要對他多費點心思……」

    「我不是嫉妒大哥。我也不在意他執掌公司，我在意的是自己只是個替代品。這個替代品不管做得多好都沒有用！不過我在芙寧那裡學到了一個道理，重要的是我對自己的評價，而不是你對我的評價。我不需要向你證明什麼，父母的愛應該是沒有條件的！」

    閻旭予說到激動處，紅了眼，啞了聲音。

    父子兩人對峙著，彼此都激動得微微顫抖。

    「我知道我過去的做法有錯，所以我來了。這一點你還看不出來嗎？你畢竟是我兒子，難道真的不要我這個父親了？那麼你媽呢？你總要回去看看她吧！」閻肅勻的身段完全不見了，垮著肩膀，花白的頭髮使他看起來更顯蒼老。

    閻旭予心裡一軟，語氣也放輕了許多。「如果你可以接受芙寧，我當然很高興。我們也會找時間回去看你跟媽，以後如果你們想看孫子，也可以飛來台灣度假，甚至退休後想住到台灣來，我跟芙寧都歡迎你們。」

    「孫子？」閻肅勻聞言眼睛一亮。「她懷孕了？」

    閻旭予點了點頭。「所以我今天早上才說她太早起了。」

    都是為了幫他做早餐，閻肅勻終於懂得這個沒大沒小的媳婦隱藏在表面下的孝心了。

    「她該好好休息，她現在還在工作嗎？」閻肅勻也開始覺得她太累了，完全沒注意到自己的心已經倒向媳婦那邊去了。

    「她在我公司樓下的商店街開了家咖啡店，要不是這樣，我恐怕沒機會再遇到她。」閻旭予解釋著。

    「那你要勸她多休息。這樣吧，你等一下要去上班，帶我去，我要去她的店裡走走。」閻肅勻轉身進去拿外套，一副就此說定的模樣。

    閻旭予歎了口氣。父親的轉變可真大，芙寧看了恐怕會嚇一跳。

    「爸，芙寧說晚上找你一起去吃飯，你要去嗎？」他朗聲問。

    「那有什麼問題，我老頭子牙齒還好得很，可以吃遍山珍海味。我們走吧！」閻肅勻穿上外套，拿著手杖出現。

    「好，那我會跟芙寧說。」閻旭予拿起車鑰匙，準備載父親出門。

    想一想，這還是父親第一次坐他開的車，他們父子從沒這麼親近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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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芙寧心情很好，一路慢慢散步回家，覺得很舒服。

    由於今天是假日，咖啡館沒有開門，她也不用忙著去工作。回家前她先到維亞那邊，把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告訴維亞，聽得維亞猛翻白眼，大呼她跟閻旭予是兩個笨蛋白癡。

    被一張紙條給捉弄了三年，她能怪維亞這樣笑她嗎？

    不，恐怕她沒辦法。

    在維亞家停留了一些時候，還拿回了幾本跟維亞借的書，她才慢慢地再度散步回家。

    走到家門口時，她很意外的發現自己有訪客。

    「爸，你怎麼會來？」她訝異地看到閻肅勻站在門口等她。「怎麼不打個電話給我？你等很久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