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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文 / 雷恩那

    不由分說,年永勁強壯的雙臂越過矮樹叢,已一把提起她的纖腰,將她整個人抱了過來。

    「永勁?啊……」她小手自然而然地搭在他寬肩上以求平穩,雙腿剛站定,掛在臂彎的披風已被他搶去,跟著又攤開來落在自個兒肩頭。

    他神情難看得可以,系披風帶子的力道顯得有些粗魯,跟他此刻的氣息吞吐好像,兩人站得如此之近,他灼熱的鼻息一波波拂過她的發,噴在她膚頰上,惹得她臉紅。

    這男人啊……

    鳳祥蘭心裡不知已幾回低吟又幾回歎息了。

    自她將情意挑明,他的態度著實讓人捉摸不定。

    這幾日,姚家姑娘主動向他求親之事,教永春、永豐從中攪弄,還牽扯上永瀾,不知怎地,忽而在開封四散傳開了,他倒是不動如山,彷彿不關己事。但,他這模樣倒教她一顆心安定許多,心想,若他當真在意那姚家姑娘、把人家姑娘的求親放在心上,絕不會這麼置之不理,無動於衷的。

    只是呀……他可千萬、千萬別拿同一套路子來對付她,若他當真不理會她,她怕要傷心難受的。

    咬咬唇,頰如霞嫣,她輕聲低語--

    「謝謝你,永勁……我、我很暖和,身子早好了……」她原是披著披風的,後來走動了下,流了汗,覺得熱才脫下來的,可此時此刻,她仍是乖乖披上,不敢多說什麼。

    「妳獨自一個來這裡幹什麼?」為她繫好披風,指腹不覺在她細緻的頸項頓了頓,越撫越往上去,得寸進尺又食髓知味的,拇指竟停在她頰邊畫圈。

    「永勁……」

    「嗯……」

    「你、你……會癢啦……」她臉容微偏,唇抿著柔弧。

    「什麼--」猛一回神,他峻臉發熱,忙撤回手。

    他在幹什麼?!他皺緊眉心,真想賞自己一拳。

    假咳了咳,他清清喉嚨,重拾問題:「妳不待在自個兒的院落,到底跑來這裡幹什麼?」

    鳳祥蘭眨眨眼,對他語氣的轉變有些發怔,一會兒才道--

    「那個……前廳來了好多客人,我、我讓綠袖和香吟都去幫忙了……我不想悶在屋裡,就溜出後院,永勁……你、你怎麼不到前院大廳去?」她剛才才從永瀾那兒得到消息,說他不在前廳,心中便有些不安,往後院尋了他許久,原來他真在守清湖畔。

    聞言,年永勁乖戾地道:「為什麼我要去前院大廳?!」

    她臉容微側,頓了頓,嗓音幽然--

    「今兒個除了老太爺做大壽,還是『年家太極』第十九代掌門的正名大會,外邊來了好多江湖上的朋友,連我聚來叔父也領著寧芙兒和其它海寧鳳家的人前來道賀,你……你心裡雪亮得很,哪裡需要我說呢?」

    「什麼正名大會?」他冷笑了聲,「他們愛忙,便由著他們去,與我又有何關係?」

    他這軟硬不吃的脾性,最恨別人脅迫,如今族裡的長輩們硬要這麼蠻幹,將掌門之名扣在他頭上,他索性心一橫,才不管「年家太極」今日要在眾位武林朋友面前出什麼大醜。

    見他旋身往湖畔去,鳳祥蘭雙手假裝摸索著跟在他身後。

    纖指在碰觸到他背衫的同時,她腳下故意一拐,跟著輕呼一聲,整個人已撲向他的寬背。

    「小心!」年永勁反應快得驚人,灰袖疾捲,將她攬個正著。

    「永勁……」她可憐兮兮地癟嘴。

    「別動不動就跌跤行嗎?」他擔憂地吼人,用力扶住她。

    「我、我……對不起……」

    瞥見那雙霧眸迷濛無助,他心猛地一扯。

    明知道她瞧不見,要跌跤也不是她願意的,而他卻只會對她吼……一時間,他又想賞自己一記重拳。

    深吸了口氣,他拉著她的手往右跨出三大步,壓下她的肩膀,半命令地道:「有塊大石,乖乖坐下。」

    「喔……」摸索著坐在湖畔的大石上,她攏了攏披風,輕聲道:「謝謝你,永勁。」

    他臉色陰沉,瞅著她清麗的側臉好一會兒,忽又撇開視線。

    她心底又是一聲歎息,不禁啟口--

    「永勁,你、你避到這兒來也不是辦法,老太爺不想過百二十歲的大壽,賴在九江不走,卻也被永春、永豐他們幾個使計給逼回來,你不想接手掌門的位子,我想……他們見不到你,一會兒也要過來尋你的。」

    他冷哼。「那就教他們來。我真要走,又有誰攔得住。」即便幾位爺爺聯手施展年家太極陣,也是困得了他一時,關不住他一世。

    關心則亂,當局者迷。

    鳳祥蘭聽他這麼一說,以為他早打定主意,今日便要離開此地。

    一張玉容瞬間慘白,她雙膝發軟,微微輕顫,若非此刻就坐在大石上,這回肯定真要跌倒。

    「永勁……你、你真要走了嗎?」

    到頭來,他仍是瀟灑揮袖,不曾留連嗎?

    不--不--她還能做些什麼?

    她還能的!

    努力寧定心神,她顫著唇,啞聲輕問:「……是……是因為我的緣故嗎?」

    他眉間皺折,一時間不能明暸,聽她幽然又道--

    「永勁,若是……是為了年鳳兩家的婚約,你才如此厭惡『年家太極』掌門之位,我、我真的很抱歉……我想,我和年家族裡的眾人一樣,對你全太一廂情願了,卻沒顧及你的感受,永勁……我不是存心的……」錯,她便是存心的,存心要他喜愛上她,存心賴他一世,存心要他拋不開、捨不去。

    以退為進,釜底抽薪。

    她還能做些什麼的,怎能眼巴巴地望著他離去?

    不--不--她連望他一眼也要閃閃躲躲呵……

    彷彿教人同時制住週身大穴,年永勁胸中氣血奔騰,卻是施展不出,就如一隻裝滿熱油的大鑊,底下柴火燒得猛熾,當頭一面鐵蓋罩來,油在中心熱灼滾泡,燒得他幾要發狂,偏沒法抑止。

    他氣息粗嗄得嚇人,掌心在灰袖裡緊握成拳,瞪著她微垂的白額,終道:「跟妳不相干。我說了,我不會永遠待在這裡。」

    她恍若未聞,小手擰緊披風,眸中泛光,輕揚的臉容卻猶帶一絲笑--

    「永勁,你還是接了『年家太極』掌門的位子吧,至於那個婚約……你別當真了,要不,就當作是我毀約在先,我、我不嫁了。你不願娶,我就不嫁了,咱們把那個婚約忘了吧……往後,你想娶哪家姑娘,就娶哪家姑娘……那、那姚家小姐是個極好的對象,你當真喜愛人家,我、我不會當你們的絆腳石……你……你娶了她吧……」

    痛啊……她又強讓自己說反話,說得她喉頭發酸、胸口發疼,差些就要沉不住氣了。

    年永勁不可置信地瞠目,額角青筋跳動,斥道:「妳說什麼鬼話?!」

    她搖搖頭。「我說真的…永勁……你別走,你、你不該走,我、我……該走的是我才對。」

    她慘慘一笑,淚珠靜幽幽地順頰滑落,那可是真傷著了心的證明,每一顆晶瑩珠淚全是貨真價實的情意。

    惱!

    氣悶!

    一口血差些吐將出來!

    她的淚就有這樣的本事,不出聲就攪得他昏天暗地。

    「妳早是年家的媳婦,又能走到哪裡去?!」想走還沒那麼容易呢!他五官凌厲,臉色隱隱泛青,卻是五內如焚。

    鳳祥蘭仍是搖頭,沉默了會兒,掀唇低語,宛如說給自己聽的一般--

    「若我早是年家的媳婦兒,那麼,嫁出去的女兒猶如潑出去的水,那……那海寧鳳家是沒臉再回去了,可開封這裡卻也不能再待的,永勁……將來你要成了親,有了如花似玉的美嬌娘,我躲得遠些,心裡興許就不難受了,我不能再待在這兒的……」微微一頓,似在沉吟,忽地,她唇角勾勃,嗓音仍輕--

    「或者,就找一座佛庵住下吧,吃齋念佛,住一輩子也未可知。」

    那不是出家嗎?!

    該死的!她腦袋瓜裡在轉些什麼東西?!

    年永勁越聽越驚,不知她何時有這等念頭,心一慌,雙手猛地抓住她的上臂,居高臨下地死瞪著她,瞪得兩顆火爆眼珠都快滾落地了。

    「永、永勁……」他抓得好用力,她上臂怕是要癆青了,可她心裡歡喜,明白他還是緊張她的,她心裡歡喜呵……邊想著,她鼻間發酸,眼眶跟著泛起熱意。

    「妳就住這兒,哪裡也不許去!」他從齒縫裡迸出話來。

    這姑娘啊,存心要氣得他吐血身亡才快活嗎?!

    她那些話說得輕渺渺的,沒絲毫重量,卻如同無形的利刀狠砍過來,掃得他又驚又痛,魂險些嚇掉。

    雪容仰起,她眸光如泓,那瓊鼻輕輕掀動,芙頰隱約散發出香氣,然後是那張櫻嘴兒,唇瓣微分,暗吐幽蘭。

    年永勁緊抓著她,心臟猛烈鼓動,衝動地俯下臉來,本以為兩張嘴、四片唇便要膠著在一塊兒了,他卻在離那軟唇三厘處猛地停頓下來,兩人氣息紊亂且粗嗄,灼灼地噴在對方臉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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