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梵朵
公主?!他竟然喚芙影為公主?!莫非——賀蘭震此刻才恍然明白芙影的真實身份。
眼看著馬車即將摔入那萬丈深淵,跟隨在慕容諾曷缽身後的侍衛們都大聲叫喊著——
「可汗——勒馬——」
不!我的朵蘭遣在裡面,我不能拋下她,於是慕容諾曷缽奮力向前,果然抓住了芙影輿朵蘭的手指。
「抓緊,我要跳了。」慕容諾曷缽喊著。
「可汗——來不及了——」侍衛們大呼著。
只見慕容諾曷缽縱身一躍——
他自然而然地甩掉左手的牽絆,全心全意的以雙手抱住了順勢跌下馬車的朵蘭,再滾落到一旁的草地上。
他就這樣把我甩掉?!芙影伸出的手,還有慕容諾曷缽的手掌餘溫,她睜著眼,就這樣無法置信地睜著眼看著這突來的一切。
這一刻,她的心粉碎成灰,隨同往日的情義灰飛湮滅。
他這一放,斷了她最後的念。
他的心只有一顆,不能分割也無力分配,而她的愛卻很挑剔,不能要得可憐兮兮。
隨著顛簸的馬車,芙影不再呼救掙扎,只是怔仲地看著離她愈來愈遠的人群——
「碰——」馬車撞到了山崖前的幾棵大樹,頓時四分五裂地衝下那令人驚懼的深淵。
拂著風,髮絲成片,芙影任由著這一切帶著她飛去未知的世界。閉著眼,她剎那問有了解脫和自由的喜悅。
突然,一隻手扶住了她的腰,另只手攀附在巖壁上的樹籐,飛身降落在半山腰的凹陷平づ口上。
「就因為這樣你要放棄自己?」他滿是激動。
「賀蘭震?!」芙影萬萬沒想到,他會在此出現。
「不如跟我回海心寨,反正慕容諾曷缽也不把你放在心上。」
「你知道我的身份了?」
「嗯——」賀蘭震點點頭,沉默丫一晌才又開口:「芙影,那混蛋是怎麼折磨你的?看你都憔悴成這副模樣。」他的眼裡儘是心疼。
「我——我——」芙影無言以對,無淚可落,只倏地撲在他的懷中,讓此生的疲倦有個臂彎可靠臥。
良久,良久,就這樣站著不動。
「芙影,跟我回去吧!」賀蘭震吻著她的發。
「我李芙影生來只有兩種選擇,一回宮裡去,一是以死結局。」
「為什麼、為什麼?難道你還執著剛才棄你不顧的他?」
「不——」芙影離開了他的懷裡,神色黯然地說著:「因為我是大唐公主,我是大唐的弘化公主,不能做出辱沒皇上威名的事情!你若不要我死,那就放我回去。」
「但是,你這一去,我們就是敵人了,我不會因為你而放棄推翻慕容王朝的決心。」賀蘭震的語氣帶著痛苦。
「那——我們就別說再見吧,」芙影背向他,沒有任何表情。
因為,她才經過了一番生死劫難,心力用盡,無法再去顧及賀蘭震的深情。就像吃怕了的糖,再多誘惑也不想入口品嚐,更何況是差點要了她命的糖?!
第四章
經歷過野苑的最後試煉後,回到宮中的芙影又有了另一番改頭換面的決心。
她,既然是領著大唐天子「和番」政策嫁來這裡,自然不能枉費皇上的用意及期許,她李芙影將畢生貢獻在這漸有起步的國度裡,不再為著兒女情長頹喪失意。
她的付出一向全心全意,但她的收回也是徹徹底底!
她是大唐公主、吐谷渾國後,卻不再是慕容諾曷缽的結髮之妻。芙影悲慟過後,才有此嶄新的釋懷覺醒。
「公主,可汗匆忙地朝你這兒來了。」銀兒急急的稟告著。
「公主——」銀兒話才說完,慕容諾曷缽就一腳跨了進來,神色有異地問著:「公主,聽說你打算搬去芙蓉園,為什麼?在這兒有什麼不好嗎?」
芙影看著他,沒有愛恨,只有責任,原來她的愛也談不上考驗,一次生死交會便教她心灰意冷。
「可汗,坐下來,臣妾慢慢把理由說給您聽。」芙影微笑著,倒了桌上的茶,遞給了她「眼前的男人」。
「不用說我也知道你計較什麼!都已經幾個月了,你還為著野苑我先救朵蘭,來不及救你的事生氣,我說過,事出突然,我已盡了全力——」
「我知道。」芙影不慍不火。
「不,你完全不知道!當馬車跌下崖的那刻,我心都停了,我一度失去理智地瘋狂搜尋著每一寸土地,連一根草縫都沒錯過,那時的我只知道,失去你,我會崩潰,還好最後在崖邊下方凸出的草叢中找到你。」那天,在她拒絕了賀蘭震之後,他便不發一語地又抱起她攀上了崖面下方的草叢裡,放下她後,無言地逕自離去。
賀蘭震的體諒與用心,至此,成了芙影溫暖的記憶。
「要是可污永遠找不到我呢?」或許無心,或許有意,她莫名其妙地就問著這一句。「我永遠不會放棄。」說話的他儘是堅定。
看在芙影的眼裡,他只是有所顧忌,而往日的多情耳語至今不過是甜言蜜語、有口無心。
也罷!反正我也不要了。芙影不由得又是一陣淒涼。
「可汗,臣妾搬去芙蓉園只因思鄉情切,再者想傾自己所能,好好為吐谷渾子女做些事情,讓百姓看見咱們慕容王朝愛民如子的一面,而更能效忠可汗,以保安定——」芙影說得是漂亮了些,不過也是事實。
「難得公主有此心意,」慕容諾曷缽像找到台階下般的鬆口氣,「但離宮過久,怕是傳回長安,恐讓皇上不甚諒解——」原來,他一番精采的話全衝著這點。
「不會的,我既嫁入吐谷渾,這便是可汗的家務事,長安方面是鞭長莫及的。」芙影這句說的是雙關語,慕容諾曷缽再裝耳背,還是會聽出個中端倪的。
他不禁面有愧意,說:「公主,我……我是辜負你了。」
就這樣,在慕容諾曷缽的心虛下,芙影被允許暫時搬到距離王宮有一天路程的芙蓉園居莊。
這裡的她,更寂寞也更苦了!
連春天的繽紛,也不再成為她快樂的引子了,剛滿十八歲的她,錯過了春日最後的腳步。
這一天,一向平靜冷清的芙蓉園突然有貴客駕臨!
「公王,宰相宣王說有緊急事情求見。」
「宣王?!」芙影知道他,這個人看起來老謀深算,一副莫測高深的詭異,教芙影打從心底就不喜歡,但可汗說他忠心耿耿,總是替他分擔著國家大事,為此,芙影也不便囉唆什麼。
但他今日求見又為哪樁?!
「請宰相進來說話。」芙影還是慎重地換上後服儀冠,坐上大廳等著。
沒一會兒,宰相宣王便緩步踱進,一副小心翼翼的神情,「公主,宣王在此向公主請安。」
「免了,宰相突然造訪,是宮中有何大事?」
「是的,是大唐天子來旨了。」
「什麼?!?!好端端的,大唐天子為何來旨?」芙影大吃一驚,莫非兩國間又起子什麼爭端。
「這回還派來了使節,說是要當面晉見公主。」
宰相的話,催得芙影心頭七上八下,待天一亮,便不敢稍微延誤地即刻下令侍衛開道回宮。
日暮西沉,紅霞漸次黯然,但回宮的路卻似乎遙遠得太過離譜,教坐於轎中的芙影不禁納悶合。
「銀兒,是不是快到了?」芙影揭開簾布,問著隨侍一旁的銀兒。
「這——公主,您也覺得奇怪是不是?」銀兒皺著眉。
「怎麼回事呢?算算時辰也該到宮啦,」
「今早宰相差人來稟,說是回程路上有村鬧事,為了公主安全,他們另擇他徑且再多派士兵跟從,但——」銀兒欲語還休。
「說下去。」芙影覺得事有蹊蹺。
「但是,好像咱們一干貼身的侍衛都換上宰相派來的人,眼前就只剩抬轎四人與銀兒相熟而已。」
「有這回事?!」一時間,芙影心中起了不祥的感覺。
「公主,您看李沅毓大人趕不趕得及與咱們車隊交會?」原來,昨天芙影一聽見皇上遣了使節,便立即派李沅毓先行回宮探個究竟,再到次日她們車隊的回程途中向她稟明原委。
但,至今,仍不見李沅毓的蹤影!
這其中一定大有玄機!
「停轎,」芙影沒猶豫地下了命令,「宰相呢?請他過來,我有話要問他。」
銀兒傳了公主意旨,一會兒宰相宣王便不耐煩地來到芙影的跟前。
「公主,有何要事呢?」
「你們是不是走錯路了?為何這麼久還不見宮城?」
那宰相陰險地笑了笑,說:「沒錯,就是這條路呀!」
「照著太陽西下的方位看來,這完全是相反的一條路啊。」銀兒插著嘴。
芙影強自鎮定,不假思索地開口說著:「既然天快黑了,不如咱們加緊往回走,先回芙蓉園歇息再說。」她想拖延一陣,只要回到芙蓉園,至少那兒還有百餘位護衛可以調度。「回不去了——」宰相宣王搖著頭奸笑著。
「為什麼回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