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頁 文 / 吉兒·柏奈特
「妳為什麼會這麼想?」
「因為你得教我在你的朋友面前應該怎麼做。」
「上流社會那些人並非我的朋友,小蘇格蘭。」
「哦。」她笨拙地說道,接著驚訝地發覺他又將她拉得更近,直到她的胸脯在每一次旋轉時便輕擦過他的胸膛。他放在她背後的手一吋吋地往下移到低得不像話的地方,然後停在那裡。他溫暖的手指握緊了她,呼出的鼻息輕掠過她額前。
她盯著他襯衫上的鈕扣,想抬起頭卻又做不到。他那令人迷醉的氣息、幾乎炙人的手熱、音樂的聲音及他的呼吸拂過她發間的感覺,它們充滿了她所有的感官,直到這房裡除了他們兩人,其它的一切不復存在。她終於抬頭迎向他的目光,並且看見了令她的心卡在喉間的需要。
在吊燈的光線下,他的銀髮有若月光一般;呈現出陰影的胡青則使她憶起它在她皮膚上那粗糙而性感的觸感。他扶著她腰間的手微微動了一下,她不禁緩緩合上雙眼,沉醉於天地間只有親密地結合的他們兩人的時刻的回憶中。
他再度拉近她並旋轉,然後停了下來,她驚訝地睜開眼睛,卻發現他正熱烈地注視著她的嘴。她也望著他的,憶起他的唇與舌的觸感和滋味。
吻我,她想道,吻我並結束這種渴望。
彷彿願望成真般,他緩緩低下頭,嘴輕輕地、開玩笑似地輕掠過她的。她意外地張開嘴,因為她期待的是他眼中承諾的那種激情。
他無聲地問著她是否還要更多,而答案自然是肯定的。於是下一秒他火熱的唇已翩然落在她唇上,並且將她整個人拉靠在他身上,這中間甚至沒跳錯或跳漏任何一個拍子。
他們的旋轉變快,音樂的節奏加快。每一旋轉,他的舌便輕掠過她的唇。然後樂聲旋律一變,逐漸攀向熱烈的高峰。
這是一生難得的吻,但卻在片刻後便消失。
音樂結束。
「小蘇格蘭。」他懇求似地喚著她的名字。
喜兒張開眼睛。
亞力失去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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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疹!不可能──」亞力驕傲地在床上撐坐起來。「我不能得麻疹。」
喜兒坐在她丈夫床邊的軟椅上。她心中像是一塊大石落了地,但她丈夫尖銳的語調和大皺其眉、發紅的臉卻告訴她他對醫生的診斷可一點兒也不高興。
「還有把這天殺的蠟燭拿開,我快被它照瞎了。」
「光會使閣下不適嗎?」
亞力瞇著他那雙充血的眼睛盯著醫生。「怎麼?」
醫生微微搖一下頭,移開蠟燭並指指他的病人的胸腹。「那些小點就是麻疹。等它擴散之後,閣下的燒就會退了。」他把蠟燭放到床畔的小桌上並拿起他的醫藥包。
「這輩子我從沒生過一天的病。」亞力對著房間說道,彷彿這樣疾病就會逃走了似的。
「如果閣下小時候得過麻疹,現在就不會得了。」醫生以無限的耐性說道。「從高燒和出疹的情況看來,我得說這是相當嚴重的病例。」他合上醫藥箱。「保持溫暖,在咳嗽緩和之前不要下床。」
「我沒有咳嗽。」亞力好戰的口氣使喜兒不禁畏縮一下。
「你會的,而且你的眼睛會停止流淚,鼻子也會停止流鼻涕。大約再一天左右就會開始復原。」他轉向喜兒說道:「在這段期間務必使他保持溫暖,夫人。」
她站起來。「我會的,謝謝你。我們會好好照顧他。」她沒理她丈夫絲毫不見貴族風範的哼聲,隨醫生走進客廳。「還有什麼我該知道的嗎?」
「沒有了。正如我方纔所說,保暖是最重要的。」他同情地看她一眼。「我猜他不會是個太合作的病人。」
「我一定會確定他的保暖。」她朝他一笑希望能彌補亞力欠佳的禮貌,並在韓森領他出去時再度謝謝他。
她踅回臥室。雖然生病的人要擺出傲慢的姿態在她想來實在不可能,但亞力卻設法辦到了。他端坐在一床的枕頭之間,下巴昂起,交疊在胸前的雙臂彷彿在說:「我是公爵,因此我沒生病。」至於他的表情,最保守的說法是不大高興。
她在床沿坐下。「我很遺憾你不舒服。」
他只是瞪著她。
她再試一次。「我真的嚇壞了,你知道。前一刻你還好好地站在那裡,下一刻你卻倒了下來。」
沉默。
「我想大概是發燒的緣故。」
陰鬱的沉默。
「你該休息一下。」
「我不累。」
她歎口氣並朝喚人鈴伸出手。「你需要什麼東西嗎?水?湯?你餓不餓?」
他哼了一聲、兩聲,然後試著阻止第三聲。
「亞力,你的確是得了麻疹。」
他悶哼一聲。「我知道,該死的!」
「你夠暖和嗎?」
「不。」
她攤開一條毛毯覆在床上那一疊的上面。「好了,這樣好些了嗎?」
他咕噥了一句她假定是「是」的回答。
她站在那兒一分鐘,然後搖搖頭放棄了。「嗯,既然你已不需要我──」
「別走。」
她驚訝地停下來並轉過身。
「唸書給我聽。」他指著桌上的一本書。
她拿起書看看書名:選擇與培育優秀馬種指南。「是這本嗎?」
「是的,作了記號的那一頁。」他倚向蓬鬆的枕頭,期待地等著。
她打開作了記號的那一頁並開始念起來。半小時後,喜兒已知道馬匹的四肢及腳趾會有些什麼毛病,斜臀表示牠的後肢無力,直臀則表示牠在跳躍方面無力,甚至有些馬匹的病名聽起來就像是某些女巫的黑巫術似的。
「我在想,」亞力打斷她的朗讀。「我明白我對妳的妳的問題態度一直很頑固。」
「我的問題?」
「是的。」
現在他又要提在冰上市集的那檔事了,她想道,決定即使他那麼做她也不會拿伯斯送來的毛毯打他。
「我明白妳無法改變妳,就如同我無法改變我自己一樣。」
她點點頭並等著他的下文。
「我想如果妳的法術能帶來好處,那麼妳偶爾使用它倒還可以接受。」
她趕忙閉上她大張的嘴。
「當然不是在公開場合,而是私底下只有妳我的時候。」他期待地看著她。「比如現在。」
「我不明白。」她說道。
「我允許妳將麻疹變走。」
她花了一秒鐘確定她聽對了,然後噗哧笑了起來。「噢,亞力!」她格格笑倒在一張椅子上。
「有時候你真是個假道學。」
「我?」
她忍住笑。「是的,你。」
她睨視著她,然後縮一下並抓抓胸膛。「我在等著。」他說道。
「我不能。」
「妳不能是什麼意思?」
「女巫不能把疾病變走。」
「到底為什麼不能?」,
「這不在我們的能力範圍內。」
「天殺的。」他喃喃地倒回枕頭上。
啊,夫君,她想道,你或許從不是孩子,但你今天的表現可真像呢。她強迫自己不笑出來並問道:「要我繼續念下去嗎?」
「要。」他咆哮道,頭往後仰並閉上佈滿血絲的眼睛。
下一章念到一半他便已沉沉睡去,喜兒興致勃勃地翻到看來挺有趣的一章:如何選擇一匹優秀的種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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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兒的臉在公爵發熱的夢中盤桓不去。
亞力幾乎感覺得到她的撫觸,當她在興奮時拉扯他頭髮的方式。她的手指輕觸他的耳朵,打著羽毛般柔軟的圈圈。他感覺得到她溫暖的氣息,感覺她的嘴磨贈著他的耳背。
「小蘇格蘭。」他呻吟著轉向她。
她嘶嘶叫起來。
他渾身一僵,充血的雙眼陡地睜開。
兩隻珠子似的棕眼回望著他。
「上帝我的頭髮!」他按著頭彈坐起來,想起韓森腦後那塊粉紅色的無毛之地。他像著魔似地衝下床,直跑到他穿衣間的鏡子前才停下來。他以因高燒而顫抖的雙手摸索到打火石點燃燈,湊到鏡子前把頭轉來轉去。雖然睡得亂七八糟,他的頭髮似乎都還在。他拿起一面小鏡子照著後腦,片刻後才鬆口氣地倚在梳妝桌旁。
怒氣凌駕於病痛之上之餘,他大步走回他的房間,把他妻子的寵物從他的枕頭上拎起來,打開相連的門,穿過小客廳走進喜兒的房間。躺在他臂彎裡的鼬鼠那雙滴溜溜的圓眼從他臉上打量到他的頭髮,然後彷彿知道公爵的心思似地伸出舌頭舔舔嘴。
「連想都別想。」
那動物嘶叫起來,接著牠的嘴彎成亞力認為是奸笑的角度。他強捺住丟下牠的衝動,將那天殺的鼬鼠放回牠的籃子裡並轉身,卻又突然停下了腳步。
房內很暗,窗幔深垂,但床邊的幃幕卻鬆鬆地繫在雕刻的床柱上,床邊小桌上的燈發出搖曳昏黃的光。他的妻子正在床上熟睡著,她淡棕色的秀髮垂向一邊並落至床沿下。如往常一般,它吸引著他不由自主地走向她。
說也奇怪,他竟會注意到她的一些他從未對其他女人多加注意的部分。在他眼中,女人只有美醜之別。他從未注意過任何女人的眼睛或鼻子、微噘的唇、顯示決心的下巴或是小巧細緻的耳朵。但這些他全在小蘇格蘭身上注意到了,而且還不只這些;他也注意到她手的各種動作,甚至連她手上的紋路都清清楚楚,而對施茱莉眼睛的顏色他卻老是只能用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