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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文 / 吉兒·柏奈特

    亞力緩慢而精確地將字條撕成碎片並丟回銀盤上。他注視他好友片刻,心不在焉地摸著他的外套口袋又突然停止,彷彿剛明白自己在做什麼似的,然後緩緩伸手輕撫酒杯杯腳。他對僕役說道:「沒有回復。」

    他舉杯啜口酒,彷彿那字條根本無關緊要,然後拿起他的牌,藍眼較平常瞇起,下巴也顯得緊繃了些。

    他一語不發地玩了那一局和接下來三局。輪到塞莫發牌時,亞力召人要了紙筆,迅速寫好後蠟封起來並蓋上他的戒指圖章,然後指示那人把字條送到報社。

    他的朋友全都好奇地望著他。

    亞力靠向椅背,兩手成尖塔狀地合起。「看來那匹小雌馬比我所想的還有個性,她跑了,我的婚約也吹了。」

    「我就知道!」塞莫一拳擊向桌面。「我就知道會發生這種事,那老太婆說的全是真的。」

    「為什麼呢?」多恩臉上再沒有一絲諷刺,取而代之的是驚訝的表情。

    「沒什麼大不了的,只是女性的衝動罷了。」他沒再說下去,但他的兩個朋友都還繼續在等著、看著。貝爾摩公爵沒有表現出任何情緒。「洗牌。」接下來一個小時亞力有技巧而且不留情地贏了每一回合。

    「我玩夠了。」多恩丟下他手中那副毫無價值的牌,塞莫也跟著放下,並妒羨地盯著亞力面前那整整十五疊的籌碼。「現在要上哪兒去?」多恩問道。

    塞莫站起來,雙手撐在桌上警告似地俯向亞力。「還記得老太婆說的話嗎?她說你會娶你碰到的下個女孩。」

    「正好,我們何不去拜訪一下賀蒂亞,貝爾摩?你可以救我免於更重大的傷害。」

    「這不是可以開玩笑的事。」塞莫忿忿然說道。

    「當然不是,他是貝爾摩公爵,從不拿任何事開玩笑的。」

    亞力忽地站起來。「我要走了,你們倆來不來?」

    「到哪兒去?」兩人齊聲問道,然後跟著他下樓穿上外套。

    「到我的狩獵小屋去。」亞力戴上手套。「我需要射些東西。」

    多恩跟著他穿越前廳,一面對子爵說道:「我不懂他為什麼要到格拉索去,他的狩獵小屋方圓五十哩內根本沒有任何女人。」

    「記得那老太婆說的話嗎?」塞莫有點困難地試著趕上。「我敢打賭他上那兒正是因為那裡沒有任何女人。他不知道命運是不能改變的嗎?」

    他們跟著貝爾摩走出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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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兒用力踩一張著火的紙。「噢,老天,「西寶」,瞧瞧我做了什麼!」她彎身用兩隻手指捻起那張燒黑的紙。它還在冒煙,而且右下截已經燒掉了。「噢,我的天」她盯著那張燒黑的紙,聲音顯得有些嘶啞。

    「西寶」抬起牠擱在黑爪上的頭瞇眼看看她又看看那張紙。

    她把紙丟到桌上,挫敗地歎口氣坐下來,自厭地搖搖頭。「我又來了。」

    認命地歎口氣,「西寶」站起來搖搖晃晃地穿過桌面,接著爬上她肩頭蜷在她頸間,然後用爪子去撥她落在下顎旁邊的棕色髮絲。

    「現在我該怎麼辦?」她彷彿期待牠回答似地望著牠,結果牠停止玩她的頭髮,下巴靠在她肩上便開始打呼起來了。「原來你也沒有答案。」她一面搔牠的頸子一面瞪著那張紙。幸好幾小時前她姑媽已離去──喜兒終於說服她去接任北美的職位而不是留下來繼續扮演她侄女的保母。她已經二十一歲,早就可以獨立了,而且那張紙確實有助於集中精神,她已經學會使好幾種有效的咒語了。

    姑媽臨走前還監督她抄下會送她到色雷去的咒文,並警告她旅行咒語需要特別專心一志,還列了一大串技術上的注意事項給她。

    在彈兩下手指的工夫間,她已穿好了柳綠色的羊毛旅行裝、長外套和半統皮靴,手上拿著一頂森林綠的遮陽帽。她姑媽讚許地笑著與喜兒吻別後,便在一陣閃閃發亮的金色煙霧中消失了。

    然後喜兒的麻煩便開始了。為了看清楚些,她把寫著旅行咒語的紙靠燭火太近了些,結果下一刻它就著火了,燒去了她旅行咒語的一部分。

    「我想我還能看懂一些,讓我瞧瞧」她撫平桌上那張紙,瞇眼看著上面的字。「雪去,速度留意,門唉這最後一行我就是看不出所以然,它似乎是與鍾或是鈴有關係?」

    她只得用猜的了。她拿起帽子戴上並繫好帽帶,輕拍一下仍繞在她頸間的「西寶」,拿起那張紙最後環顧一次十五年來一直是她的家的塔樓房間,她開始讀著咒文:

    噢,隱藏白天的黑夜啊,請聽我訴說。

    我穿著旅行裝,因為我要遠行到色雷。

    所以請留神聽我的召喚,當時刻一到,教堂鐘聲響起時,就請送我出門吧。

    然後,讓鐘聲繼續敲響\"!

    第三章

    亞力根本弄不清楚打中他的是什麼。前一分鐘他還在自路旁的樹林走回馬車的路上,下一秒他已仰躺在地上望著濃濃的白霧,身上壓著個東西──人。他試著把那「人」推下他的胸口,一聲尖銳的女性叫聲使他頓悟到他抱著的是個女人,而衷心祈禱她不是賀蒂亞。

    女人精力充沛地彈跳著坐起來,把他肺裡僅有的空氣也擠光了,他趕忙也坐起來好呼吸。她滑向他腿上,雙手抓著他的肩膀。

    「噢,我的天!」

    亞力吸了幾口霧茫茫的冷空氣後才轉向她,鬆了一大口氣地發現她並非賀蒂亞,而是一個活潑嬌小的綠眸褐髮美人。她有著玫瑰般的雙頰、堅決的下顎、飽滿的嘴形在上唇上方有一顆迷人的小痣。她是亞力多年來所見最美的女性,但這一刻她的表情卻像是剛從馬背上摔下來似的。

    「我在哪裡?」

    「在貝爾摩公爵身上。」

    「貝爾摩?「鐘聲繼續敲響!」「譯註:貝爾摩一字與前章末咒語最後二字發音非常類似,故而引發女主角聯想。」噢,我的──」她用戴著手套的手捂嘴左右看看,然後才自言自語道:「那一定是「鈴」了。」

    「什麼?」

    「呃:沒什麼。」

    亞力稍微改變一下姿勢。

    「噢,我的天!」她抓著他的肩的雙手扣緊,兩眼直視著他,臉距離他僅數吋之遙。他們呼出的氣在冷空氣中凝成白霧,有那麼片刻,甚至連時間似乎都靜止了。

    她聞起來有春天的氣息──清新而且帶著一絲花香。他注意到她的腰相當纖細,因為他雙手圈住它時指尖幾可相觸。他低頭看見他的拇指距她起伏的胸脯不過數吋,抬起頭來迎上她的目光。她的眼珠是貨真價實的墨綠色,其中沒有任何世故與性的自覺,只有一種亞力確信十二歲以上的英格蘭女人早已丟棄的純真。

    她移開視線望向自己仍抓著他的雙手,隨即臉一紅地放開了他。「抱歉,閣下。」

    「依我們的姿勢,我敢說根本談不上優雅。「譯註:「閣下」原文YourGrace,其中Grace有優雅之意」。」

    「噢,我的──」

    「天。」亞力替她說完。她什麼也沒說,只是微偏著頭帶著一種新的表情打量他。

    真奇怪,他想道,他確信自己以前見過那個表情,卻怎麼也記不得在哪兒見過。這使他開始不安起來,而逐漸滲入他褲子裡的濕意更提醒了他他人在何處。「地上很冷。」他簡短地說道,臉上一無表情。

    「噢,我的──」

    天,亞力在心裡替她說完,望著她手忙腳亂地離開他腿上坐到地上。他站起來並伸出戴著手套的手要拉她起來,結果她剛要站起來便尖叫一聲,人也跟著傾向一邊,他及時接住了她。

    「妳受傷了。」

    她皺眉看看她的腳,然後抬頭看他並點點頭,繼續瞪視著他。他將之歸因為對他的頭銜的敬畏。「妳的馬車在哪兒?」

    「什麼馬車?」,

    「妳沒有馬車嗎?」

    她搖搖頭又看看四周,彷彿她把什麼東西放錯了地方似的,一手緊張地來回撫摸她領口的貂皮。

    「妳是一個人嗎?」

    她點點頭。

    「妳是怎麼到這裡來的?」

    「我也不確定。我人在哪裡?」

    「北路。」

    「它靠近色雷嗎?」

    「不,色雷還要再往南一百哩。」

    「噢,我的天!」

    「我想妳是迷路了。」

    「我想是。」

    「妳是怎麼到這兒來的?」

    她一言未發地只是盯著他,表情有些眩然。亞力假定是腳踝的痛使她腦筋渙散,遂當機立斷。「沒關係,妳可以待會兒再告訴我。」他以一個俐落的動作將她抱起來,並聽見她的呼吸卡在喉間的聲音。他舉步走向馬車,她緩緩將雙臂繞在他頸間,頭也慢慢靠在他肩上。

    她的歎息輕撩著他的皮膚,他垂眼看看她,發現她已閉上雙眼,於是他藉機再度仔細打量她一番。她那色澤如燕子羽翼的深褐色眉毛襯得她的肌膚更加粉嫩剔透。珍珠般的純真。他打住腳步,納悶著這念頭究竟是打哪兒冒出來的。他搖搖頭,自覺彷彿大夢初醒般。他深呼吸一下並繼續往前走,將自己的反應歸因於烈酒與缺乏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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