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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文 / 吉兒·柏奈特

    「您不會娶您以為會娶的女孩,閣下。」

    蠢女人,亞力想道,渥斯伯爵伉儷之女施茱莉即將下嫁貝爾摩公爵柯亞力的消息明天即將見報。他已提出求婚,而茱莉小姐也已接受,雙方財產方面的細節更早就在協商當中。在那之後,亞力追求期的折磨便可告終了。

    「他會娶誰呢?」塞莫子爵擔憂地來回看著亞力與老婦。

    「你碰到的下個女孩,」她說著眼中閃過一抹奇特的光芒,接著伸出一隻手指又說道:「而且她一定會給你帶來某種驚喜。」

    「我不打算再繼續聽這種蠢話了。」亞力推開正笑個不停的理查並猛然打開俱樂部的門,但他仍然聽見了那女人說的最後幾句話。

    「您絕不會再覺得無聊了,閣下!絕不會。」

    亞力大步走過前廳的木質拼花地板,脫下他的羊皮手套交給俱樂部總管伯克,後者再將之交予一個僕役拿到衣帽間去清理並存放。

    「晚安,閣下。」伯克說著上前協助亞力脫下大外套再交給另一個僕役。「您近來可好?」

    「他心情不佳。」多恩插嘴道,允許伯克為他脫下外套。

    「我明白了。」伯克合乎禮節的應對顯示他其實一點也不明白,他只是善盡職責罷了。

    「不知怎的我卻不認為你明白。」多恩說道,隨即嘗試跟上正矯捷地走上通往大沙龍意大利式階梯的亞力。

    塞莫子爵追上多恩,瞄一眼亞力的撲克臉後悄聲道:「你想他會拿茱莉小姐怎麼辦?」

    多恩上步瞪著塞莫,彷彿他把腦袋連同外套一塊兒留在前廳那裡了。「你究竟在胡說些什麼?」

    「訂婚啟事嘛,你和我一樣清楚他對禮教有多固執的。萬一婚禮不舉行他要怎麼辦,尤其是訂婚啟事在報上刊登之後?」

    「別作個比你現在更呆的呆子了。」

    「你也聽到那老婦人說的了,她說貝爾摩不會娶茱莉。我告訴你,打從昨天亞力告訴我們說一切都安排好了之後,我就有種不好的預感。某件事不對勁,我感覺得出來。」塞莫停下來,用拳頭輕點他自己瘦削的胸口。「就是這裡。」他的表情是堅信的。

    「你該停止吃那種醃鰻魚了。」

    子爵一路嘀咕著上樓,然後又轉向他的朋友說道:「我不在乎你信不信我,等著瞧吧,每次我有這種感覺總會有怪事發生。」

    「沒有任何女孩──尤其是像施茱莉這麼聰明過人的──會讓貝爾摩公爵自她指間溜走。相信我,塞莫,那老太婆只是在胡言亂語。」多恩在兩人走進大沙龍時說道,亞力早已在他平常的桌位坐著品酒,一個侍者在一旁伺候著。

    貝爾摩公爵一點頭,侍者便恭謹地離去。

    對那些偶然看他一眼的人而言,亞力正是英格蘭貴族的典型。他的外套是以上好的灰色衣料裁製而成,寬闊的雙肩與墊肩無關。他的雪白領巾系得悠閒而高雅,說明了它是出自全英國最出色的僕人之手;淺色軟皮褲緊貼著一個卓越的騎師堅實修長的兩腿,更展示著其優秀的血統。

    他那如往常一般繃著的方正下巴暗示著一種固執的英格蘭脾氣,他的五官英俊、額骨高聳、鼻樑直挺,嚴厲的唇線說明了這男人的生活沒有柔和的一面;他那一度烏黑的頭髮如今已添展示著柯家血統的縷縷銀絲。

    數代以來的貝爾摩公爵都是在三十歲前便生華髮,也都在二十八歲時結婚──一項貝爾摩傳統,更迅如星火地製造出他們的第一個孩子,而且絕對是男嗣。傳說中命運之神都得迎合貝爾摩公爵,而亞力似乎也不例外。

    多恩伯爵頹然坐在他的位子上,塞莫子爵也坐了下來,一面把玩著空酒杯,一面喃喃念著什麼命運和亞力的關係。

    亞力召來侍者斟滿塞莫的杯子。「來,喝點酒好停止你那可憎的喃喃自語。」

    「怎麼啦,貝爾摩?」多恩故作天真狀地望入他杯中。「擔心起來了嗎?」他望向亞力,對好友的關懷中帶有一絲幽默。

    亞力慢條斯理地品酒。

    「他應該擔心的,」塞莫說道。「我就很擔心哪。」

    「你操的心就夠多啦。」亞力事不關己地說道。「我不擔心,因為根本沒理由這麼做。律師們今早已談妥婚姻協議,明天啟事就會見報,而一個月後我就要被拴住了。」

    「一切都安排得俐落妥當、沒有一絲不周,正是你理想中的樣子。」多恩放下杯子搖搖

    頭。「我真不明白你是怎麼做到的,施茱莉小姐真是最完美的公爵夫人人選。你進城來參加一個舞會,兩分鐘之內便找到了最理想的女人。我會說你是好運,但話說回來,你向來總是有好運跟著的。」

    亞力聳聳肩。「運氣與此無關。」

    「那是什麼?神諭嗎?」多恩嘲諷地一笑。「上帝像祂對塞莫說話一般地同你說話嗎,貝爾摩?」

    塞莫立刻作出備受冒犯狀。「我從沒說過上帝同我說話。」

    「那我說的沒錯,確實是醃鰻魚在作怪。」

    「我雇了人。」亞力承認道,有效地阻止多恩與塞莫另一回無聊的鬥嘴。

    多恩淺啜一口酒才放下杯子。「僱人做什麼?」

    「找到完美的女人。」

    兩個男人都無法置信地瞪著他。

    他放下杯子,往後靠在飾有繐邊的椅背上。「我和處理我在倫敦大部分事務的律師事務所聯絡,他們作了些調查之後給了我茱莉的名字,一切便順理成章地開始進行了。」

    好一陣子的沉默之後,多恩才說道:「第一天晚上我就在納悶你是怎麼發現她的,這幾個月來我一直告訴自己那是貝爾摩家的好運所致。現在我終於明白了,你是付錢要人幫你找老婆。」伯爵瞪著他的杯子片刻。「效率十足,貝爾摩,但卻沒有人性。選新娘不是那麼選的。」伯爵的臉憤怒地脹紅起來。

    「用你的頭腦思考,不是心。」亞力平靜地啜著他的酒。「人性與否我絲毫不在乎。我需要一個妻子,而這似乎是最簡單的法子了。」

    「幸好她還順眼,」塞莫評論道。「你很可能會和賀蒂亞抱在一起的。」

    光是提到她的名字,理查已一副快生病的模樣。

    「我把她保留給多恩。」亞力說道,知道理查對那老跟在他屁股後頭轉的小妞有多感冒,藉此他也可一報方才在外面的一箭之仇。

    塞莫接著他起的頭咧嘴笑道:「對啊。似乎你每到一個地方,那姓賀的小妮子都在附近。」

    「我可不會用「附近」這個辭。」多恩揉揉他的傷臂並皺起眉。

    塞莫爆出一陣大笑,亞力眼中也閃著幽默的光芒,因為他們兩人都出席了賀蒂亞從花園裡的一棵樹上「降落」在多恩和他的情婦衛若蘭身上的那個耶誕舞會,那蠢丫頭使伯爵的肩膀脫了臼。

    多恩好不容易把話題轉回茱莉小姐姣好的容貌上。

    亞力放下酒杯。「美貌是我的要求之一。」

    「其它還有什麼要求嗎?」多恩問道,一徑盯著他的空杯。

    「優秀的血統、良好的健康、溫柔但又要有些個性──都是一般男人的要求。」

    「聽來你倒像是在買馬。」多恩又倒了一杯酒給自己。

    「我向來就認為英國式的追求習俗與馬匹交易相差無多,,只不過時間久些也迂迴些。」亞力回想著在追求茱莉的期間所參加的那些社交場合與公園裡的騎馬,在他看來那只不過是向好事的上流社會宣佈一個人的計劃之無聊事罷了。「少女初入社交界的舞會與新市的拍賣會有何不同?每一季都會有新「牝馬」展示在可能的「買主」面前,你只需看準了就買下來騎。」多恩被他的酒嗆咳起來,塞莫大笑。

    「你檢查過她的牙齒嗎?」多恩問道。

    「有啊,她的肩胛和腳踝也檢查過了。」亞力說道,表情平板地拿起一副牌開始俐落地洗牌,多恩與塞莫一徑笑個不停。

    一個小時後,一名僕役端著放置一張上好便條紙的銀盤出現。多恩洗牌時,亞力打開蠟封上有茱莉姓名縮寫的字條讀著:

    親愛的亞力:

    我原以為自己做得到,但我不能。我原以為我能過沒有愛的生活,因為基本上你是個好人。我原以為我能拿快樂來交換頭銜,也以為自己實際得足以選擇財富而非幸福。

    但我不能。

    我終於明白自已絕無法忍受成為貝爾摩公爵夫人無趣的生活,因為你縱或是個可供我一切的好人,卻也是個沒有生命活力的人,亞力。

    你平淡如水,只做那些身為貝爾摩公爵該做的事,貝爾摩的聲名對你永遠是擺在第一位而且最重要的。但我要的更多,亞力。

    我渴望愛,而且找到了它。雖然他只是個次子和軍人,但他愛我。在你看這封信時,我已經嫁給那個給我我想要的一切的男人了。

    遣憾的茱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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