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陶陶
他聽得似懂非懂。「情緒是力量?」這他從來沒聽說過,她說的話很奇怪。
「不是力量,跟力量有點像,但不一樣,以我的語言來說是能量。」她以國語說出「能量」二字。「可是彝族話我不會說,人的身體有七個脈輪。」脈輪她不曉得要怎麼講,所以還是以國語帶過。「這樣說有點難懂,回去我畫圖給你看。」
他遲疑地點了一下頭。
「索日,痛苦的事放在心裡對身體不好,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告訴我。」她試探性地說。
他沒說話,黑眸直視著她溫柔的雙眼。
「你就像姊姊一樣,個性很強烈、很果斷。」她歎口氣。「姊姊也常常告訴我心腸要硬一點,別人才不會傷害妳,可是我沒有辦法。」她又歎口氣。「這就是為什麼我的城牆都蓋不好,如果不是遇到你們,我在這裡一定好害怕,可是姊姊不一樣,她什麼事都做得很好,我以前很羨慕姊姊,但爸爸說,獅子是獅子,老鷹是老鷹,羚羊是羚羊,兔子是兔子,各有各的好,而我們的社會喜歡像獅子、老鷹一樣的人,所以大家才會這麼痛苦,因為就算兔子扮成獅子,還是沒辦法殺戮吃肉,牠只能吃草。」
他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語,所以不知該怎麼響應。
「以前我很不喜歡我的能力,可是爸爸說,老鷹生下來有翅膀,鹿頭上有角,烏龜身上有殼,那都是老天給的,我的也是,所以我要好好珍惜--」
「我不信天。」他打斷她的話,雙眸進出火光。「難道祂給我奴隸的身份,我還得感激祂?!」
見他怒氣再起,她瑟縮了一下。「索日……」
他轉過身,拉著她走。「別說這些了。」
她低頭瞧著兩人相握的手,幽幽地歎了口氣,她該怎麼做才能幫到他呢?
第九章
現代
「想什麼?」
苗嵐勳在草地上坐下,與她一起仰望星空,見她沒回話,他也不以為忤,繼續說道:「這麼晚不睡,會有黑眼圈的。」
他們到這兒已經好幾天了,正等著王教授譯出一份古爨文的資料,這份古爨文是之前晨風在族人的木箱裡找到的,這箱子裡放的都是歷代畢摩記載的內容,但村子裡已經沒有人能看得懂古爨文,所以必須麻煩王教授。
晨風依舊沒理睬他,只是望著夜空中的繁星點點。
他偏頭看她一眼。「三年前的妳像朵玫瑰,現在卻像刺蝟,達爾文的演化論在妳身上發揮過頭了。」
「三年前你是個渾蛋,現在是王八蛋,什麼時候你才會進化?」她冷冷地反問。
他笑出聲。「我真愛妳的嘴。」
她站起身打算離開,他卻抓住她的手。「陪我說幾句話。」
「我沒興趣。」她抽回手。
「風。」他喚了聲她的小名。
她依舊頭也不回地走開。
他歎口氣,只好使出撒手鑭了。「夕川的事我已經有點頭緒了。」如他所料,她立刻停下步伐。
「什麼頭緒?」
「現在好像只有提到這個話題妳才會理會我。」他自嘲地揚起嘴角。
她轉身瞪他一眼。「不要說廢話。」
「真無情。」苗嵐勳搖搖頭。「妳說,當時有閃電打雷跟濃霧,我想這是一個關鍵。」
「這我知道。」她等著他說些新鮮的事。
「我查了一些時空理論的書,雖然只是理論,不過還是能參考,雖然我很想盡可能的為妳解說各種理論,以顯示我為妳盡心盡力,妳曉得那種硬邦邦的東西有多難讀吧?不過,我知道妳一定會不耐煩的叫我講重點,妳看,妳現在就不耐煩了……好,別走,我現在就進入正題。比較有名的是蟲洞理論,妳應該聽說過吧!」
見晨風點頭後,苗嵐勳才又繼續道:「蟲洞是指時空歪斜所形成的管狀結構,它是利用超空間的短距離,連接真實宇宙中相隔遙遠的兩個點,有點像小叮噹的任意門,你可以利用它到宇宙的另一端,當然,回到過去也包括在內,現在最新的理論是宇宙弦的超弦理論,宇宙弦是比原子核小的弦狀物體,它是一種能量團塊,可以以強大的重力使周圍的時空歪斜,不過,想控制宇宙弦現在是不可能的,因為它是以亞光速,就是接近光速的速度在飛行,要抓住它,以現在的技術來講是非常非常困難的。」
「我不想聽理論,我要知道怎麼樣才能讓夕川回來。」晨風打斷他的話。
「現在重點來了,注意聽。」他故意賣關子的頓了一下。「不管這些理論是真是假,能不能應用,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量。」
晨風看著他,美麗的眸子閃出光彩。「雷電。」
他揚起笑。「沒錯,以前的時光理論是只要比光速快,就能讓時間相對變慢,進而回到過去,比如美國的電影回到未來的時光機就是要比光速快,但那畢竟是電影,我們現在怎麼可能弄出比光速快的東西來,所以我們捨棄光速,試試看能量,只要有足夠的能量,應該能讓周圍的時空結構扭曲。」
「光是雷電有用嗎?」晨風擰起眉心。「如果只要有雷電就能回到過去,那只要一到下雨天,不就大家都消失了?」
他笑出聲。「光有雷電是沒有用的,重要的是蟲洞,而黑竹溝就跟百慕達一樣,應該都有個扭曲的點,只要撞上這個點,就會跨到另一個時空。」
晨風頷首,專心地考慮這個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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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索日?為什麼?」夕川睜大眼,疑惑地看著曲比阿烏。
進城後,索日壓著昨晚偷襲他的漢子林得上官衙,因為擔心他私下毆打林得,所以她讓普布跟著一起去,他們其它人則找了家旅店住下,打算購買一些用品後,明日再趕路。
沒想到進了旅店後,他們一起到她房裡,沒頭沒腦地就對她說了這樣的一句話。
「主人妳還年輕,見的人還不夠多,索日以後一定會惹出麻煩的。」曲比阿烏說道。
夕川盡自己最大的能力去瞭解她的話,可有些還是聽不懂。「什麼?索日會怎麼樣?」她對白族話的理解還是有限。
在場的人互看一眼,古比咧出笑。「看樣子主人的白族話還是不行。」其實主人學習白族話已經比一般人快上許多了,但終究還是不夠。
「唉……這可麻煩了。」曲比阿烏歎口氣。雖然昨晚也想過語言的問題,但一時之間找不到解決的辦法,只能硬著頭皮試試看,看樣子果然還是不行。
「上街找個能說納蘇話的人吧!」阿西木嘎建議。
「怎麼了?」夕川看著大夥兒。「發生什麼事了?」
「這一來一往的時間,索日就回來了。」曲比阿烏皺眉。
「主人。」石拍停了一下,說道:「索日不好。」
這簡單的話她聽得懂。「為什麼?」夕川詢問。
「因為索日不好。」石拍立刻道,沒發現自己的回答等於沒有回答。
夕川正想再問時,忽然聽見外頭傳來嘈雜的聲音,她像感受到什麼似的皺起了眉頭。「外面怎麼了?」她覺得有些不舒服。
古比走到窗邊往下看,發現幾名士兵正趕著一批奴隸進城。「有一群奴隸。」他簡短地報告。
「奴隸?」她從椅子上站起來,想到窗口瞭解情況,可又怕奴隸們痛苦的情緒衝向她,讓她不舒服。忽然,一陣鞭子聲響起,她整個人顫抖了一下,聽見樓下傳來哀嚎聲。
「慢吞吞的,快點走!」士兵的怒吼聲跟著鞭子響起。
夕川又抖了一下。「很多人嗎?」
「大概有一百多人。」古比估算著。
「一百多人……」她呢喃著,她的東西不夠將他們全部買下。
好痛……我要回家,肚子好餓……好痛好累……為什麼我還活著……
這些士兵全部都該死,我咒他們全家死光光。
為什麼我是奴隸?為什麼……我也想吃好吃的,想好好的過日子。
好想死……
巨大的痛苦、絕望與憤恨撲向夕川,她握緊拳頭,顫抖得更厲害了。
「主人妳怎麼了?」石拍瞧見她的臉色忽然發白。
夕川眨了一下眼。「沒……沒有。」她的聲音發抖。她不能聽這些聲音,她必須把它們擋在外頭。「正身正意,結跏趺坐,系念在前,無有他想,專精念安般,所謂安般者,若息長時,亦當觀知我今息長……」
其它人不解地看著夕川喃念著他們聽不懂的話語。「主人?」
過了一會兒後,夕川才平靜下來,她喘口氣後才道:「我沒事。」隨著她聽懂的話愈多,襲向她的負面能量就愈強。
「主人,躺著休息一下。」見主人神色不對,阿西木嘎立刻說道。
「我沒事。」她虛弱地笑了笑,在椅子上坐下。
「主人,妳怎麼了?」石拍擔憂地立在一旁。
「我只是有點頭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