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雖是人家給一分恩情便會還報十分的人,但是她當真只因為老夫人的恩情和仁慈關懷,所以不再抗拒這樁匆促訂下的婚事?
難道她的內心深處其實是渴盼和單奕陽結為夫妻?
她皺皺鼻尖,「我只是不想和他老是開戰或是冷戰。」
「一些些兒的曖昧愛意也沒有嗎?」
「嗯……」潤潤莫名地紅了臉,心虛令她赧然。捫心自問,她似乎有說謊的嫌疑,她對自己說謊,因為不知如何面對蠢動的戀戀芳心。
倘若為一個男人心痛也算是愛情的話,那麼她究竟是什麼時候掉進愛情的深淵裡?
第六章
揚州城郊的廢墟。
潤潤準備幾式甜點祭拜雙親。
奶油燈香酥、得汁鴛鴦筒、七彩凍香糕和雪凍杏仁豆腐以及糖菊餅,這些全是娘親喜歡吃的甜點。
雖然無墓無碑,但是春泥下的雙親一定可以感受她的思親之情。
「娘、爹!我現已有一個安定的棲身之所,老夫人待我恩深情重,你們不需牽掛。」
寒意漸消,霜雪早溶。
初春即將來臨。
「女兒已經訂了親,老夫人決定的,他是單府長孫,單奕陽,性子剛烈直率,是個磊落漢子。」
頓了頓,潤潤對著埋葬爹娘的地方自言自語:「女兒和他總是抬槓不休,但是不自覺中也對他生了情意,這好奇怪的,於理不通是不?這幾天他避著我,我覺得氣悶,覺得難受。可是今日下午他偷偷望著我,而且還臉紅呢,這個發現使我愉悅又害羞。」
天暗了,她倚坐在一旁的大樹下。「有一個人擱在心頭,酸酸甜甜的感覺好複雜,比做餅還要費思量。娘,你和爹爹的感情一定很深很深,所以爹死後你肝腸寸斷,痛不欲生,潤潤現有一丁點懂得了,可是我和他這會的未婚夫妻關係卻是尷尬不已。」
夜幕籠罩下,她不知不覺地淚流滿面。
「娘,愛人是一件會讓心疼痛的事。我不曾憂慮的,可是愛了一個男人,心情總是起起伏伏,一會兒哭,一會兒笑。娘,潤潤好想念你,好想念你慈愛的眼光,好想念……」
哭著哭著她竟然倚著樹身睡去。
當她幽幽轉醒,天已泛魚肚白。
糟了,她出來整整一夜,過會兒天色即將大亮,她得趕緊回去。收拾好甜點,她提著竹籃急急要回餅鋪。
「元姑娘。」
埋頭疾走的她差點撞上一堵肉牆,抬頭一望,她微訝,「宋公子?天色未全亮著你怎麼起這麼早?」
宋威一派斯文,凝視著她水靈靈的瞳眸。這女子有一雙剛柔並蓄的清亮眸子,也許他就是因為她的雙眼而更改初衷。
「揚州的早晨風光別有意境,所以我想趁早貪看景色,沒料到遇見你,許是有緣。姑娘是要出門或是回鋪子?」
「回鋪子。」一夜未歸,她莫名地不安。
「我送你回去吧,這時的街道冷冷清清,你一個姑娘家獨自行走似有不妥。」
「不要緊的。」
「請!」宋威有禮地一揖。
潤潤瞪著他誇張鞠躬哈腰的動作,忍俊不住地撲哧輕笑。
兩人緩步而行。
「上回的美食宴肯定花了你不少銀兩,你太破費了。」
「這相較於你帶我四處欣賞揚州風光實在是算不得什麼。」
「那沒什麼的!你還不是替我打跑那幾個地頭痞子嗎?」
他淡笑未語。
未久,他們已回到北門口餅鋪前。
「到了,宋公子請留步,謝謝你,改日再……」原本想福個身的潤潤突地足下一滑,踉蹌一陣。
「小心。」他伸手扶住她的腰身和臂膀。
幸好有他及時出手,否則她這一跌肯定要鼻青臉腫。
「又要向你說一聲謝了。」她不好意思地道。
他扶她坐在門外的石階口。
潤潤心頭莫名的不安感又來了,這分不安似乎意味著傷害,可是她立刻笑話自己,真是胡思亂想。
宋威看著她手裡的竹籃說:「竹籃裡裝的是你拿手的餅食?」
「是呀!你知道我喜歡做餅?」
「聽說你是人人喜愛的餅西施,既然是餅西施,意味的不就是人美手巧?」
「你謬讚了。」
「能夠品嚐一下你的手藝嗎?」
潤潤忖思了下,這是祭品,不過應該沒啥不妥。她打開竹籃,拿出一碟一碟的甜點。
而他當真一樣一樣地吃了起來,並且連聲讚歎。
潤潤一面說謝,一面驚覺自己竟然不因他的讚歎而心悅。
單奕陽的「好吃」兩個字似乎勝過任何人的極力讚美。
她無聲地歎了一歎。看著宋威,忽然,她想到了一事。
「宋公子尚未婚配是不?」
他斜視著她,溫文的皮相倏忽嚴肅起來。「元姑娘該不是對我有意?」
她被他逗笑了,明明是挑逗的頑皮話,他偏要裝出一板一眼的慎重表情。
「我是想要為你和春天做個媒。春天是一位孤單無依的女子,她和你若成為佳偶,肯定是人人欣羨的鴛鴦配。」
「春天?」他斂了斂眉。「她是你的什麼人?」
「好姐妹。」潤潤開始訴說范春天的美麗無雙和柔婉乖順的性情。這個突如其來的說媒之舉連她也意外,不過宋公子和春天倒是男的儒雅英俊,女的細緻絕美,也許能夠成就好姻緣呢,她希望春天能有個依靠。
宋威突地打斷她的話。「你以為你在做什麼?」
她一愕,「對不住,是我太魯莽了,不過春天她真的是內外兼美的好姑娘,只要你見過她一面……」
他的手突然撫上她如雲秀髮,她直覺想動手揮掉他的輕薄舉止,然而他輕輕一句提點,使她一動也不動地任由他繼續動作。
他說的是:「你的頭髮上有一隻毛毛蟲。」
她不怕毛毛蟲,可是她恐懼它在她的髮絲之間爬行。
「好了嗎?快把它拿開。」她嚇得雙肩微縮。
過了許久他在她耳畔間柔聲說:「我把毛毛蟲拿掉了,它已經爬向石階下。」
重重地喘呼一口氣,潤潤揚笑開來。「又得向你道謝了。天已大亮,我得去廚房和老師傅們一起工作。」
她揮揮手,轉身走上石階。幸好餅鋪大門沒有上鎖,否則她恐怕得再等個半個時辰才能喊人開門,畢竟現在仍是好眠時候。
宋威也向她揮揮手。他的斯文在她走人大門的一瞬間蕩然無存。
「元潤潤,我找你已經找了許多年,我的耐心和謀略足以讓我人財兩得。而范春天,你竟然沒有請示我一聲便擅自做主,你有什麼企圖?難道和我一般?」若是,他會一掌擊碎她的心脾。儘管她是他惟一的師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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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捨得回來了?」
潤潤聞言輕愕了半晌,打住步子,偏轉過身,直瞅著雙手交握在前的單奕陽。
「我不明白你說什麼?」
「賤女。」單奕陽狠冷的聲音中恨意強烈到使人打哆嗦。
手中的竹籃掉下了地,潤潤往他走去。她的腳好像掛吊上十萬斤重的石塊,沉重無比。
「你剛剛說什麼?」
「你,犯賤!」
她舉高右手,使勁往他左頰上甩去一記耳刮子。
單奕陽只是黑沉著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睛怒視她。
她全身發抖,連聲音都是破碎的。「單奕陽,你沒有權利這樣侮辱我!這樣傷害我,你太殘忍!」
「你和野男人廝磨一夜有什麼好不承認?」而他,像個傻瓜蛋似地等了她一夜,擔心了一夜。
他甚至去敲范春天的房門,詢問她的芳蹤。在幾十條大街小巷來來回回地奔跑尋人。結果她竟和那個娘娘腔似的男人坐在石階上打情罵俏!
「那個男人是店小二所說的宋公子吧?」
可笑復可歎!他單奕陽從未放過感情在女人身上,第一次的愛戀卻是得到這般難堪的對待。
潤潤詫異,「你看見宋公子送我回來?」
「我看見你投懷送抱,也看見他撫摸你髮絲的情狀,好一對捨不得分開的愛侶……」
「你怎麼會瞧見?」
她承認了!他的眼神黯了一黯,然而隨即武裝起自己,他的未婚夫身份竟叫她糟蹋到無以舔傷的地步。
單奕陽低聲沉道:「我從一開始就站在屋簷上看著你們。」
「可是我遇見他只是巧合!那是因為……」潤潤急著想解釋。
「難道你和他是說了一夜的話?你們之間沒有逾矩?那為何我親眼目睹當他與你幾乎鼻尖對鼻尖時,你有了愉悅笑容……」她不曾對他有過的笑容!她那一笑,讓他的愛和妒全化成了恨。
「那是……」是宋公子幫她拿掉毛毛蟲呀!反正我和他是清清白白的。」
「是嗎?」冷冷的火焰在他眼中焚燒。
「你就是懷疑我!你怎麼這樣無理,我是帶著甜點去祭拜爹娘的……墳。」
「這借口未免太過拙劣。」原本他是想向她「輸誠投降」,所以才會找去她廂房,順便他想帶她去遊湖,夜晚的靜心湖別有清幽之美。
但是她這已訂親的女人,居然偷偷摸摸地去會情郎,而且是數個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