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倌琯
「我要你的命。」
「本宮並沒有得罪過你吧?」
「你只是無辜的代罪羔羊。」
她的手移向腰間想抽出那柄三寸魚腸劍,然而真是見鬼了,她竟然連抬手的力氣也沒!
袁公公惡笑兩聲,「甭費力了!十三公主端給你吃的湯品裡下了特製的藥散,兩個時辰之內你就和嬰孩一樣,毫無自保能力。」
「傳香?」她蹙緊濃眉,不願相信他的指控。
「麼公主啊,你只是只天真的金絲雀,不解人心險惡。」
「傳香沒有理由謀害我,我們是手足姐妹。」
「姐妹?呵呵,那是你認為!她恨你、憎你、怨你、嫉妒你!而且她暗戀班扶風,你便是她的眼中釘、肉中刺。你說,她要你魂飛魄散的理由足不足啊!」
「那麼她大可以在湯品裡下致命的毒藥,何必兜上一圈,讓你這太監殺我。」
「哎,如果你死在宮中,她也得陪葬啊!最重要的是你的死必須嫁禍給班扶風,只是她被我拐了。」
朱令予的心跳猛地加快,她急怒,「為什麼要嫁禍給班扶風?」
「因為他把御史大夫的通敵叛國證據交給皇上,所以遠府一家全遭了死劫。」
「這與你何干?」
「我是遠程祿的兒子!親生兒子!」他握著拳胡亂揮舞。
「不可能!當朝重臣的兒子怎麼可能送入宮中,去勢降尊!」
袁公公齜牙咧嘴,一張笑臉扭曲著,「因為我是他和婊子所生的私生子!他的元配把我送到宮裡頭那一年,我才十二歲,」
「遠程祿毫不知情?」否則應當阻止才是。
「哈哈哈,他到死都不知道還有我這麼一個野種的存在!我的娘親不過是個供人洩慾的婊子,他怎麼會掛心?」
「你對遠程祿卻存有依親之情,所以要為他報仇?」
「他畢竟是我的生身之父啊!」他哀哀的哭了,「所以班扶風該死!」
「即使你殺了我,班扶風也不可能獲罪。」
「是嗎?」袁公公蹲下身,對著她厲聲狂笑。「倘若你的屍首被丟置在將軍府呢?他可能保住他的項上人頭嗎?」「你……」她急嗆了氣,低咳起來。但是天殺的,她仍是連握緊拳頭的力量也沒有。
難道她真的看不見明天的太陽?
「麼公主,你放心,奴才下輩子一定做牛做馬償還你。」
「你不怕被人發現你的惡行?」朱令予第一次感到恐懼。
不是因為怕死,而是她一想到從此和班扶風天人永隔,她的心不禁碎成片片。
她還沒有與她的東床駙馬並肩雙騎,馳騁於草原荒漠上,她也尚未與他一同上陣殺敵。
她很想、很想再見他一面,最後留戀的一眼也好,袁公公取下腰際的粗布條,笑歪著嘴,「我會用力的勒住你纖美的頸子,只要一剎那便無所知覺。」
縮著身子,閉上眼,她知曉自己已無活路,除非是天降奇跡。
「啊——」尖細的哀嚎不絕於耳。
她睜眼,意外的看見袁公公的雙手腕骨被人折斷。
下一瞬她已經被一具溫暖的胸懷攫抱住。
熟悉的氣息使她安心的依偎著。
她輕歎口氣,「你怎麼能夠及時出現救我?」
班扶風微笑一抹,「因為我尚未娶到你這刁蠻的公主進門,所以我不允許你自行去投胎轉世啊!」
她皺皺眉,揣測他霸悍的語氣裡的感情有幾分。
一旁垂淚悲嗚的袁公公尖嘶著,「班扶風你這惡鬼!納、納命來。」
「敢問袁公公一聲,你的小命保不保得了才是你應該關心的吧?」
他一揚手,四周圍潛伏的精兵侍衛一擁上前,將袁公公團團圍住。
打著哆嗦,袁公公恨恨的道:「原來你早早懷疑我了。」
班扶風淡然一笑,「不,我只是推測上一回的殺手應是皇宮裡的人僱用的,但是萬萬料想不到竟是一名太監。」
「尤其我是遠程祿的私生子的秘密一定更叫你驚訝不已!哈哈哈,你好樣的,不愧是年少英雄,我還是著了你的道,掉進你設的局。」
「帶走。」這般不忠的人他不屑與之對談。
「班扶風!我詛咒你,咒你……」發狂的尖高細嗓漸飄漸遠,慢慢消失。
***
懷中的「柔弱」女人突地以殺人似的眼光瞠視著他。
班扶風笑問:「不感激我的英雄救美?」
「你早就暗中跟蹤我了?」
「從你出宮的那一刻開始。」
「所以你目睹並聽聞一切,包括小袁子拿出粗布帶、包括知悉我被算計下藥?」
他將她打橫抱於懷中,往前大步走去。
「喂!你完全無視於我的憤怒。」
「打我啊!」
「你!」明明知道她全身無力,竟選在此時和她耍賴!
將她實於馬上,他一手擁攬著她,另一手控制韁繩。
「如果一開始我便現身救你,如何知道小袁子之所以謀害你的原由,又如何知道另有幫兇?」況且,他絕不可能讓她毫髮受損。
朱令予斂了眉峰,神色黯然下來。
小獅子收起爪子,原因是什麼他自然明白。
「朱傳香畢竟是十三公主,要她生或死在你一念之間。」
她一語道明,「她是我的姐姐,即使是異母所出的血緣親。」
***
「鬼啊!快來人!有鬼!」朱傳香摔倒在地,眼中滿驚駭。
哀歎一聲,朱令予以悲憫的口吻說著:「如果我已成為一縷幽魂,你就會開懷嗎?你睡得可安穩?」
朱傳香拚命的往後縮爬,迭聲哭叫,「不是我害你的!你別找我索命啊。」
寢宮內的宮女們個個惶惑不安,上前欲扶起主子,卻讓朱傳香胡揮亂舞的手打上。
「你們去寢宮外守著,今日之事不得嚼舌。」
宮女們一福,退下。
朱令予走向前,弓著身,又是氣又是憐的瞅娣著猛發抖的異母姐姐。
「你一向溫柔可人,母后總是稱許你知書達禮,如今你對我所做的實在是使人痛心。」
「你沒死?你不是鬼?」
「失望嗎?」
天老爺!她是活生生的令予,「袁公公呢,他被你殺死了?」
「雖然我喜歡耍槍弄劍,但是我不是嗜血的殘忍女魔。小袁子被送往刑部,按罪應是問斬。」
「問……斬?!」朱傳香捧住頭,腦中似有千萬根針在刺,疼痛不已。
老半天她怔怔的開了口,「你要拿我怎地?也把我送交刑部懲處嗎?或者是告訴太后,把我囚禁一輩子,削免我的公主稱號,降為庶民?」
搖搖頭,朱令予頓覺滿心疲累,她站起身俯視著她。
朱傳香受不了她的沉默,驚恐萬分的嘶吼道:「別折磨我!要殺要剮隨便你!反正你才是真正的公主!」
「其實你早已怨恨我了,嫡出和庶出的公主真有差別嗎?」
朱傳香瞇起眼亂笑著,她笑中含淚的低嗚,「當然!天差地別、雲泥之分,連皇后和德妃娘娘都要巴結你這位驕絕的麼公主不是嗎!」
「生在皇家,生為嫡親公主的身份不是我所能選擇的。」
「是的,所以你沒有錯!錯的是我的小心眼!錯的是我的嫉妒心!朱令予,你把我綁起來好了,至於太后要如何處置我,我無所謂。」
「我不會這麼做。今日我來看你便是告知此事,小袁子是主謀者,也是惟一的加害者。」
朱傳香愕極,「你不生我的氣,願意原諒惡毒的我?」
「我生你的氣,但是我們是手足親人,即使無法和睦以對,我也不忍心見到你喪失榮寵和尊嚴。」
「不用你假好心,我不希罕你的施捨!」
「也罷。」言盡於此,她轉身欲走。
「等等!」朱傳香赧著容顏問:「班大將軍知悉這事兒否!」
「是他擒抓小袁子到刑部去的。」
那麼他也清楚她是下藥的幫兇了。
「其實小袁子真正想殘害的人不是我,他是想殺了我再嫁禍給班扶風,因為小袁子是遠御史的私生子。」
「這……」原來她朱傳香只是那太監奴才的棋子而已。
若是令予當真消失人間,她也得不到班大將軍的眷顧,甚至可能冤害了國之棟樑的他!
模糊淚眼中,她對著已踏出寢宮外的朱令予說了句發自肺腑的話。
「對不起,謝謝你。」
她不該玷污了大明皇朝的公主封稱……或許另一個去處才是她最好的歸宿!
***
朱傳香跪在慈安宮外已一天一夜,哀懇太后頒下懿旨,讓她常伴青燈古佛,為先皇和已逝的湘嬪唸經祈福。
太后不忍心花樣年華的她一生孤寂,然而她的泣求使她不得不遂其願望。
於是朱傳香以「孝行公主」的尊封進了皇城郊外的清心道觀帶髮修行,終其一生。
***
橙陽夕照,長久坡上一對儷人佳偶正你刺我砍的比畫了數十招。
兩人尚未分出高下,因為偉岸男子只使出三分實力與之對打,享受著他的公主野放的戰鬥力。
半晌過後,朱令予宣佈不玩了,她收了薄刀,翻身上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