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雲深
「在家休息幾天吧,公司的事我會處理。」
「嗯。」她低應了聲。和他面對面這麼接近,讓她有些手足無措,連心跳都加速了。
「吃晚餐吧,只有一道簡單的蛋卷。」他邊收拾著急救箱。
「我不……」她想重複剛剛的答案,可是蛋卷的香味吸引住她,她發覺她餓了。當然沒必要和自己的胃過不去。「好。」她臨時改了答案。何況也沒多少機會吃他親手準備的食物。
為了吃他一頓,冒生命的危險?
她可沒愛誰愛到這地步。
愛?賀千羽頓時定住了腳步,呆呆地瞪著他。
展翼回過身看了她一眼。「怎麼了?」她臉上一副「中邪」的表情。是因為受到驚嚇,此時才發作嗎?
「沒事。」她在椅子上坐下,拿起叉子吃了一口蛋卷。
「嗯,很好吃。」她不吝惜地讚美道,的確是美味得出乎她意料之外。
展翼微微一笑。「妳不要覺得我班門弄斧就好。」
「怎麼會?我肯定做不出這麼美味的蛋卷。」
「但是妳肯定做得出一桌滿漢全席。」
「你怎麼會認為我很會做菜呢?」她懷疑地問。
「憑我吃過妳一頓可麗餅,還有妳廚房中那些我叫不出名字的道具。」
「你不知道那些小玩意兒,就是專門拿來騙你們這些有眼無珠的男人,讓你們覺得我很賢慧才買的嗎?」她開玩笑地回答。
「追求妳的男人,排隊排到濁水溪還不夠嗎?妳還要他們排到高屏溪去嗎?」
「他們」當中包括你了嗎?
端起溫熱的牛奶喝了一口,她忍不住歎了口氣。
「牛奶太燙了嗎?」為了怕弄痛她唇角的傷口,牛奶只是稍微加溫而己。
賀千羽搖搖頭,很快地把那盤蛋卷吃光。
展翼迅速起身,收拾著杯盤。「妳先去客廳坐,我待會兒有事要問妳。」他通常沒有過問別人隱私的習慣。可是賀千羽不是別人,她是他的恩人。那個傷害她的人曾經掐住她的脖子,分明是打算置她於死地。
賀千羽只好到客廳中坐好,腦中迅速地編織故事。在路上遇到不良少年?有人製造假車禍?
還是乾脆叫他閉嘴?她是他的老闆,根本輪不到他來質問她。
對,就是這樣。她根本不需要對他解釋任何事。
絕對不可以讓他發現是為了他的帆船,她才幾乎遭到毒手。
心裡愈是這樣想,目光愈是不受控制地向紙箱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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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翼擦乾了手,走到她對面坐下。
「打傷妳的人是誰?」他開門見山的問。
「路人甲乙丙,這有什麼要緊?我只不過是在回家的路上和另一名駕駛發生擦撞罷了。」
單看她的傷勢,也知不是這麼回事。「妳不是說他也流血了?你們就在大馬路上當眾扭打,上演一出全武行?」他擺明了不信。
「喂,你是在審問犯人嗎?」她惱怒地反問。
展翼也覺得自己多管閒事,通常會對認識的女人動粗的男人,不是丈夫就是男朋友。
讓自己的愛人毆打不是件光采的事,難怪她要閃閃躲躲。
多事就多事吧!現在多說兩句,好過日後反悔莫及。「打妳的是不是妳男朋友?這種有暴力傾向的男人,不值得妳托付終身。」
這個推測很合理,賀千羽卻有點哭笑不得。她賀千羽是可以讓自己的男人對她拳打腳踢的那種女人嗎?敢動她一根寒毛,立刻將他掃地出門。
「喂,你自以為是張老師,還是生命線?」
她的語氣神態告訴他猜測有誤。不是男朋友也不是陌生人,她有什麼好隱瞞的?
別再追問了吧?他又不是她什麼人!每個人都有一些不欲為人知的事,為什麼一定要追根究底?
可是,如果那個人再度傷害她呢?猶豫了好一會兒,他終於起身。反正她表明了不肯說,再問也沒用。
正想告辭,視線不經意地落到隨意擺在牆邊的箱子。
沒有完全合攏的紙箱微微露出一角白帆,樣子十分熟悉。
「那是什麼?」不待她回答,展翼直接走到牆邊,拿出那模型。「是我的獨角獸。」他疑惑地喃喃低語。不會錯的,船身上除了船名,在角落裡還有他的英文名字。
賀千羽垂下頭,不知該如何對他解釋。
她連對自己都解釋不清……
「我剛好在禮品店看到它……」她有些笨拙的說明。
是嗎?禮品店會這麼草率的用一個簡陋的紙箱包裝?上面還大剌剌的印著「特選水果」幾個大字?他也不相信買他房子的人會把它賣掉,這並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大有可能他會把它往床下一塞了事。
對於接手他房子的人,展翼還知道一些。
那個姓李的也是他律師的客戶。房子急著脫手,一時又找不到買主。只好聽憑律師的意見,賣給唯一出價的人。原本那不是他願意打交道的那種人,律師也不是。
他沒有多少選擇。
他的律師曾經得意洋洋地吹噓,他幫多少人打過這種風化案件的官司。
他們個個有罪,可是個個全身而退。包括那個姓李的,他還是個老客戶。
「禮品店買來的?這家禮品店的老闆該不會姓李吧?」他銳利的目光一眨也不眨地緊盯著她。
賀千羽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頭。展翼不是三言兩語可以打發的那種人。瞞也瞞不過,她索性承認。「沒錯,我是從接手你房子那傢伙的手中買下來的。」
「妳今天提早下班就為了和他見面?妳到他家裡去了?單獨一個人?」他拉長了聲音。
這一點也不像看起來冰雪聰明的她會做的蠢事。
賀千羽當然不會忽略他話中的不以為然。「那又怎樣?你還要繼續審問犯人嗎?」
展翼早在多年前就對女人的毫無理智失去耐心和同情心。她們只會給自己帶來危險,也給別人添麻煩。
「是不怎樣。妳高興害自己送命,我的確管不著。我只是好奇,妳幹嘛不嫌麻煩要弄來那艘船?」獨角獸是對他意義非凡,可也稱不上什麼藝術品,任何一個有點手藝的工匠都做得出來。
這還用得著問嗎?當然是為了送他!「我打算把它拿來當作你的年終獎金。這樣就可以省下我一大筆錢。」她面無表情地回答,一副奸商的口吻。
「不值得的。」他低語道,不敢相信她冒險犯難竟是為了他?
「不值得?」她故意曲解他的話。「你是說這只獨一無二的船不值得我該給的年終獎金?那折抵一半就好,這樣總可以了吧!」
展翼不相信她玩笑似的話,他也不敢讓自己相信別的。「再昂貴的動機也不可以拿來當做蠢事的借口。妳怎麼可以單獨一個人跑到一個陌生男人家裡,把自己送進虎口?」
賀千羽也知道今天做了件蠢事,她把自己埋怨得還不夠嗎?「我是成年人,做什麼事都不用你來多管閒事!」她有些惱羞成怒,又覺得十分委屈,還不都是為了他?
他活該在公園裡喝露水,喂蚊子,只能跳進骯髒的池子裡洗澡!她沒好氣地又瞪了他一眼。
「妳既然自認是成年人,就別做些三歲小娃才會做的事!」展翼瞄了她的頸項一眼,上頭的指印雖然被衣領蓋住了,只怕好些天都不會消失。
賀千羽更是火大,他有完沒完?不都說他對女同事最是體貼周到?怎麼對她就沒一點樣子?沒一句安慰的話也就算了,光會教訓她?
「你嘮叨完了沒?回你自己家去喝口水吧,我都忍不住替你口渴。」
忠言總是逆耳!這女人做事老是不經大腦,早晚要出事。
比如說當初在公園僱用一名流浪漢,今天又隨隨便便跑到人家家裡……也是為了他的獨角獸。
唉,她對他好得真是沒話說。
為什麼?當然不會是因為看上了他--拜她之賜,他已經不像初見時狼狽。強暴犯的罪名像是一個烙印,讓他難有翻身的一天。
或者是因為她是個優秀的童子軍,他正好是她每日一善的行善對象。
「妳好好休息吧,我走了。還有,拜託妳,下次想再去拜訪別的殺人犯時,找我陪著,好嗎?」
第六章
「……凱文,對不起,這幾個月我真的都還走不開。你知道公司剛剛起步……」
「千峻到底拜託妳辦什麼事?連我們的婚事都要延期?我真是搞不清楚。這和妳忽然在台灣開了一家公司又有什麼關係?」
透過越洋電話線傳過來的聲音,滿是不悅和疑惑。賀千羽知道凱文是有權利質問她的。
可是她無法給他任何答案。
「千峻要我發誓不可以告訴別人,我不能辜負他的信任,對不起。」除了道歉,她也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
「可是,我不是別人啊!我覺得妳愈來愈把我當成外人了。還有,妳究竟什麼時候才回來?」
「等復活節吧。」也許那時候所有的事都已順利解決。她要按著計畫一步一步走。在自己的婚禮之前,她要看到展翼的喜帖。